京都里最近的大事似乎都和火有关。
先是熙山宴蛮子火药刺杀,再到了听风楼失火。人们还在猜测防范周全的听风楼为何失手,一件更惊悚刺激的事在众人头顶炸开了。
京都外二里地的一座山头里藏着一个火药黑厂,官府在那儿至少抓住了十几位官吏,通通关进了大理寺里。而这黑厂的头目里,其中一位甚至是宫门守卫的领事。
街头巷尾都要议论疯了。
“实在是胆大至极!天子脚下竟敢做这样的买卖,那些官看来是真的活腻了。”
“可不是吗,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去做黑货,就这么差钱吗!”
“听说这黑厂还往外运火药嘞,本来说偷偷摸摸做火药生意没什么,谁想得到啊,居然还是官家自己撑起来的生意!这不明摆着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而且真能藏啊,这么多年了才被发现,如果不是这次意外,恐怕还能多活几年。”
“诶,这可不是意外,听说是定安王查出来的嘞。”
“果然是定安王。这位王爷不可小觑啊,如此年轻屡屡立功,实在是令人佩服。”
“是啊,和另外两位皇子比起来,这差距,啧啧啧......”
然而人们口中英明神武功劳加身的定安王,此时正站在大理寺地牢里,对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犯人。准确来说,是对着前宫门守卫领事,杨之修。
地牢里阴湿昏暗,在牢房的一角还放了一个火炉,火炉上放着许多烙铁、铁鞭之类的刑具。楚衡川看了几眼,自觉那些刑具派不上用场。
他慢慢走近杨之修,在他面前停下,叫了他一声:“杨领事?”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杨之修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蓬头垢面,脸上还带着前晚与赤鸦打斗时受的伤。他点点头,毕恭毕敬的叫了他一声:“定安王。”
楚衡川俯视他,道:“杨领事,我敬你多年来恪尽职守,再问你一次,和你一起做这门生意的,到底还有谁?”
杨之修又闭上了眼,继续装死:“不知道,我说了我只是个负责运货的。”
“抓住的十二个人,有五个人都说自己是运货的,你们那儿运货的这么缺人?”楚衡川笑了笑,目光骤然冰冷,一脚将人踹倒,居高临下,道:“最后一次机会,别浪费本王时间。”
杨之修闷哼了一声,睁眼看他,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道:“殿下,我都说了,我只是个运货的,您希望一个运货的能给您什么情报呢?您煞费苦心的炸厂子,总该调查清楚了,那厂子是多少品的吧?”
这人是在用激将法呢。楚衡川淬了冰的目光一收,掀起衣服下摆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不巧,那厂子我还真不了解。”
闻言,杨之修的眼睛睁大了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一个黑厂子,也好意思给自己排品级么?杨领事,我看你是真的排考评排疯了。”
牢房角落里传出一道青年的笑声,有一人慢慢的自黑暗中走出,来到了杨之修面前。青年一身黑袍,戴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看得杨之修皱眉,道:“殿下,您这是从哪找来的牢役,这审问手段多少有些......”
他话没说完,青年上前一步,踩上了他的肩膀,鞋尖在肩窝上用力一碾,打断了他的话。
“杨之修,十八年前入巡查监,从小兵做起一路往上,在十年前当上了宫门守卫领事,五年前考评失败,在今年补评成功,又因为另一位领事殒命,所以下个月你就会升至领监。虽然人人都说守卫就是看门狗,但是杨领事这些年给贵族开门而收到的好处,自然是数不尽的。”
杨之修脸色有些不好看,大概是被痛的。他道:“阁下倒是清楚我的生平。不过是各行方便罢了,宫里常有的事。”
青年又是一笑,不紧不慢说道:“是啊,我当然清楚你的生平,我知道的东西多着呢。”
“你不仅负责运货,还负责供货。火药渣子从火药库里拿,药材从太医院拿,和这两处的头儿打点好关系,说好分成,自然会万事妥当。最好的就是负责对接的永远是那个人,彼此熟悉,也不会有什么愣头青上赶着要查你们之间的生意。”
杨之修喘了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青年没理他的问题,继续说道:“想要套话是很容易的,对于杨领事来说也是如此。从各位大人身边的侍从下手,喝酒赌钱斗鸡,知道哪些人有需求,再变着法儿让各位大人们知道有这门生意,从而扩大门路,卖给更多人。毕竟越多的官吏牵涉其中,就有越多的人伸出手维护这生意。”
一声冷笑,杨之修从他脚下挣脱出来,勉力坐起,道:“阁下说得我好像能手眼通天一样,再怎么样也得有证据吧?就算大理寺去查,也不会查出来什么东西,没有就是没有,我没做过这些事。”
“谁说是大理寺去查的?”青年笑嘻嘻的问道,“你那点事情,随便问问不就能问出来了吗?”
他拍了拍手,几个牢役鱼贯而入,有的端着个盘子,有的扶着个人,排兵列阵一般站在杨之修左右。
青年走到右边,掐住被扶着的一人的下巴,也不管那些嘴角白沫流到了自己手上,迫使他抬起了头。杨之修双眼瞪大如铜铃,恐惧与不可置信喷涌而出,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火药库领事,与你勾结十八年,定时定点叫你去火药库取材,与你五五分成。提供的火药渣子里常常掺着正经的火药,导致你们的货在黑市里价格居高,炙手可热。”
他往前走去,逐个点着。
“太医院院判,与火药库领事一样的分成手法,将宫中各殿名贵药材取少成多,走私出宫外,凭高质少量取胜,买家各式各样,甚至还有不少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