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其他神明对我的可怜和同情,我对此倒没有特别的执念,甚至有几分期待。
可就在我即将消散之际,鹤丸突然出现了。
鹤丸国永是名刀,他的历任主人喜爱带着他厮杀征战。
当时应该恰逢某次战事后,但这次鹤丸破损了,被遗弃在了战场。
大概是山里某个孩童捡到的它,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好,就随手放在了我的神社里吧。
弥留之际,我回到神社等待最后的死亡,看到了鹤丸。
此时他只剩一块刀片,残破不堪,完全看不出往日名刀荣光。
我也是抱着最后行一善的想法,将自己剩下的全部神力灌注给了鹤丸,重铸了他的刀身。
就是因为我这举动,致使我和鹤丸间产生了某种奇怪的关联,我俩意外结缘了?!
我停止消散了,人形的鹤丸此时也站在了我面前和我大眼瞪小眼。
鹤丸成了这世上唯一记住我的人,让我免去消散,但我的信仰实在太过低微,无法长久支持鹤丸刀身的修补。
出于无奈,为了负责,我找上了时之政府。
我帮他们保护历史,他们帮我修护鹤丸。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不平等协议。
照这么看来,我确实是离不开时之政府的。
我没有直面时政这边的明确态度,反而回避了过去,岔开话题。
“鹤丸有损,这几天帮我修复一下。”
“是之前和时空溯行军对战时受得伤吗?”
“……不是,那边民风比较彪悍,给我揍的……”
时政:“……知道了。”
我以为谈完了,正准备抬脚要走,突然有人出力把我的门给关上了。
我:“?等会你负责给我开回来嗷!”
“不过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个世界,我们可以给你个机会让你再多待一会。”
我眉毛一挑,半信半疑。
开玩笑,让这帮家伙发善心,就跟让狗改掉吃屎一样。
“当时围堵你的那群时空溯行军也跑到那边去了,你把他们解决掉再回来吧。”
我只觉得额头突突跳了几下,他们果真是有把压榨劳动力美化的能力的。
“你就当我死那了行不?”
“……不行。”
“那我假装我死那了。”
“……不行,我们能知道,我奉劝你不要有其他小心思。”
我撇了撇嘴,真是古板不讲情面。
从建筑物里出来,我的神情却变得凝重起来。
其实我本就不寄希望于这次说服他们,单纯是为了探探他们的口风。
……不容乐观啊。
我找到鹤丸的时候,他正在和其他的审神者和刀剑男子们攀谈。
“鹤丸!”我远远的就大声喊住鹤丸,大笑着朝他挥着手。
鹤丸也往我这边走了几步,侧目望着我,明媚地对我一笑:“办妥了吗?”
“没。”我斩钉截铁地回答,毫不遮掩我的失败。
鹤丸也不以为意,象征性地问了问:“那怎么办?”
“溜呗。”在香克斯那待了那么久,我颇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心得。
鹤丸对着后面的同事们挥挥手表示告辞,我则现在就带着他去时政专门锻刀的地方。
我俩正走着,我突然慢了下来,转头看着鹤丸,问:“鹤丸觉得我和其他审神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呢?”
鹤丸或许没有预料我的这个问题,稍愣了一会,然后抚着下巴微微沉吟,道:“嗯……绿灯能更长久地陪伴我吧。”
毕竟我再落魄也还是正儿八经的神,其余的审神者归根到底也还只是普通的人。
“那你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旅行还是和我一起?”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鹤丸,看着他那双透彻明亮的金色眼睛,问。
“一个人吧,绿灯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啊。”鹤丸对于这个问题到没有纠结,斩钉截铁的回答,然后又好奇地歪歪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马上要回去了,我要开始着手准备旅游计划了!”我笑嘻嘻地掏出纸笔写写记记,“我跟鹤丸你想的一样,你自己要有自己的冒险,我心情好了跟香克斯混混,兴趣不好了出去溜溜。”
我顺嘴就把时政安排我们再去香克斯那边的事情跟鹤丸说了,还义愤填膺地跟他抱怨了许久。
鹤丸如侣行惯例一样跟着我戳时政的小人。
等我停止向他倒豆子了,他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你刚刚那个问题跟‘你是更喜欢香克斯还是更喜欢艾斯’有异曲同工之妙。”
“诶——哪有!”
“有啊,感觉都是送命题,很让人纠结呢。”
“胡说,你刚刚明明回答得很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和鹤丸在锻刀处分别,让他修复好了就在心里喊我。
我独自回到了神社。
过了几日,奴良带着纳豆小僧过来拜访了。
他跟我说他要亲自动身去找羽衣狐,我则是翘着脚坐在长廊上,幽幽地让他别闪着腰。
对着如今矮小的老爷爷,实在是无法让人跟四百年前神采奕奕的妖怪相比较。
自从他老了,我都感觉自己说不出什么杀伤力很大的话了,总莫名有股恃强凌弱、欺负老弱的愧疚感。
现在和奴良在一起,或许还是和和气气地坐下来聊聊哪家的点心比较好吃更贴合。
说完自己的事,奴良又把问题抛给我。
“走了?”
“嗯,大概就不回来了。”
“你说服他们了?”
“没,准备耍赖。”
“他们会过来逮你的吧?”奴良咬了一口夏目给我的七辻屋家的馒头,“别到时候在你心爱的小情郎面前掉马了。”
我不以为惧,有恃无恐地说:“我自有对策——而且我勉强还能算个仙女呢,和我在一起是他们的福分。”
“明明是五百多岁的老婆婆……”奴良话还没说完,我就捶了他一下,馒头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他半天没提上一口气,看得我乐了半天。
尽管我们的聊天中,奴良的语气中充满了恶意和阴阳怪气,但秉承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我想着这次就不计较了。
“我在神社里放了个御守,是我自己做的,里面有我一部分神力,要给一个叫夏目贵志的少年——麻烦魑魅魍魉之主的滑头鬼大人帮我送一下啦。”
我给夏目准备了礼物,就当是我还他帮我做保洁做保安的恩情。
“有没有我的份?没有的话不干。”
“你妈的还好意思说?!是狗吃了人家送给我的贡品喽?”
“……行呗。”
我这个人念旧情,把奴良送到了神社入口。
“……话说,你从刚开始就离我这么远干嘛?”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无可忍,问了出来。
偷了人家大半好酒的我:“这不是怕你砍我嘛。”
奴良滑瓢:“……几瓶酒我还不至于这么小气。”
没有和奴良叽叽歪歪的苦情告别,我们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此别过。
又过了几日,陆生成功解决羽衣狐那边的事回来了,我去蹭了庆功宴。
散席的时候,我站在繁茂的樱花树下,手掌抚上粗糙的树身,轻声喃喃道:“拜啦,樱姬。”
此后不久,鹤丸就召我去接他了。
伴随着响彻山谷的轰鸣与天雷的霹雳,我牢牢握住鹤丸的手,大喝一声:“抓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