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挺快的，不错啊。”
姚礼领着徐漾来到二楼看台，看见助理已经让人把酒水小吃送上桌颇为满意。
他侧过头看向徐漾，笑道：“请坐吧，徐少。”
徐漾笑了几声，说：“刚刚坐久了，我活动活动，这里还挺宽敞的。”
姚礼没说什么，自己先坐下了，他看着徐漾贴着栏杆转了一圈看台，就像看一张白纸逐渐被染上颜色，嘴角的弧度没有停止上扬。
“你觉得我这怎么样，当初可是高价请国外设计师来设计的。”
姚礼的话在徐漾身后响起，徐漾握住栏杆，往下看去，自己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小桃在下面正襟危坐，见到了人，他迅速收回目光，视线转了一圈，又转过身去看向姚礼，夸赞道：“你这钱花得很值当，刚刚我上来的时候是走的另一边吧，都没发现这里有一个看台。”
“设计的时候分了区域，那边是喝酒唱歌的地方，这里是看演出的地方，下次你直接从东边电梯上来就是了。”
姚礼拔开酒塞子，红色的酒液顺着角度倾泻注入高脚杯中，他说：“哎呀，我这能得到你的肯定也算得上物有所值了。”
酒香迅速弥漫开来，徐漾嗅到香甜的味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姚礼推给他红酒，两人的面前是一片擦得透亮的玻璃，在玻璃的照映里是一楼的全貌。
姚礼品了一口酒，和徐漾说：“当初这里还做了特别的设计，能让我们在坐着的角度看到一楼。”
他继续说：“我不太喜欢自己一个人看表演，没什么乐趣，表演没有观众的欢呼我觉得少了些什么，而且作为这里的老板，我也有义务知道观众喜不喜欢这些节目。”
“所以你就透过这面玻璃看到一楼观众的反应？”徐漾问。
姚礼看向徐漾，一双眼笑得像月牙：“比起看舞台上的人，我更喜欢看舞台下的观众。”
徐漾对上姚礼的眼睛，嘴角向上扬，语气淡淡：“姚总也很特别。”
难评。
姚礼低声哼哼笑了几声，“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话音落下，两人正面的舞台闪起几束光，有主持人上台开场。
两人所处看台的灯光也随之变弱，姚礼细品口中甜腻的酒液，眼中是专心看舞台的徐漾。
演出开始了。
徐漾虽然在看舞台，却没有被舞台上的节目所吸引。
现在的节目都是常规的歌舞表演，演出中规中矩，或许对于一楼的有些人来说是助兴，但对徐漾来说毫无魅力。
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无趣，姚礼就在他身边坐着，况且他们现在还在谈生意。
徐漾对姚礼说的“李蕤临的新人”并没有抱太高的期待，不说他是不是姚礼给他布下的圈套，他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坐在位置上看一楼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谁好像都长一张脸。
姚礼也没有向他介绍楼下哪个人是他嘴里夸赞的宝贝，徐漾兴致缺缺地喝着红酒心里想着连酒都比现在的节目有趣得多。
“你愿意出面吗，等会台上会和我们有个小互动。”
姚礼适时的出声让徐漾的动作一顿。
“互动？”
姚礼点头，看台的灯光在此刻变幻，红色的灯光闪过他的眼睛，他笑道：“常规节目结束了，特别节目要登场了——互动是节目开始前的暖场，只要我在这里，基本都会露个面和下面的人打个招呼，这是惯例。”
“怎么，要不要和一楼的人打个招呼？”
“不用了，就让我在一边观摩让礼世骄傲的特别节目吧。”
徐漾心想，在礼世酒吧的都是圈内人，有出名的，也有不出名的，他们都有野心想往上爬。姚礼的出面互动就像是吊着驴的胡萝卜，说是互动，其实是给有心人的促进消费信号。
姚礼自己就足够了。
徐漾可不想自己什么都没拿到就被姚礼当做工具利用。
“好吧。”
一楼台上的主持人接收到上级的信号，清了清嗓子对着台下的人说道：“接下来就是我们礼世特别节目——的暖场！大家应该都知道，诶，有第一次来的朋友啊，哎哟是我考虑不周了，其实呢我们的暖场活动有两种，一是在台下随机挑选观众上台和我们的歌手合唱，二是由我们大老板随机抽选一台免单酒水，中奖的还可以获得老板给的精美小礼物一份哦。”
主持人听到台下捧场的欢呼声，接着说：“我们老板上次来好像是半个月前吧？这次免单活动机会好珍贵哦，不知道谁是今晚的幸运儿呢？”
主持人在询问观众想哪个暖场活动先开始，台下很是热闹。
徐漾看着一楼被绚烂灯光照耀的观众席和卡座，主动问姚礼：“你说的那个新人呢？”
“很快就能出场了。”
主持人：“都想见我们大老板是吧，好好好。”
台上的主持人把话筒朝着二楼看台方向举起，他笑道：“姚老板，大家都想见见你，还想让你多办些免单活动呢。”
话音刚落，一楼的光束在观众席中游走，乐队在台上敲击一段紧张的节奏，突然，啪地一声，一道白色的光束打在姚礼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这束光投向姚礼的方向。
他站起身来，光束随着他移动，他来到围栏前，看向楼下的所有人：“大家晚上好啊。”
最明亮的光束随着姚礼离开，徐漾这边昏暗许多，他撑着脸看着和台下互动的姚礼，脸上没了笑意，眉头皱起。
主持人说规则：“那就麻烦灯光了，等姚老板说停，看灯光停在哪里，哪台就能免单酒水！”
“那么——开始！”
灯光在一楼到处寻找目标，姚礼和灯光师对视一眼，他轻轻道：“三，二，一。”
那一瞬间，光束由快变慢，它缓慢划过人最多的台子，缓缓擦过一位低着头戴着帽子掩住自己容貌的男人。
灯光还没停下，但这个举动已经引起那里的骚动，有人惊喜道：“满昱，灯光好像快停下了，不会是咱们这里吧。”
姚礼眼中含笑：“停。”
话落，灯光巧妙地停在那个男人身旁的另一桌。
主持人：“恭喜恭喜。”
徐漾注视着这一切发生，姚礼的所有举动都是有意为之，那个低着头戴着帽子没露出脸的男人，或许就是姚礼和他说的“新人”。
姚礼把事情解决，回到位置静待杰作上演。
“就是那个人？”
“是啊，他待在那样偏僻的角落地方，找他费了我的灯光师好大的功夫。”姚礼和徐漾对视，笑道：“如果他能让你满意，你可要记着我啊。”
“他真有那么优秀的话，姚总可是我的贵人啊。”
“我很有信心，徐漾，”姚礼的眼里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势在必得，“你一定会满意他的。”
徐漾也不再陪着假笑，他毫不退让：“我拭目以待。”
第二个暖场活动开始，登场的歌手是个长相腼腆清秀的男生，年纪不大，可能还在读书。
这一次，灯光在男歌手说的“停”里，不偏不倚地落在待着帽子的男人身上。
徐漾看着他周围的人发出惊喜的声音，又看到他身边的人高兴地和他说话。
男人似乎是才刚刚反应过来，戴着帽子看了一圈周围，他和周围人又说了什么，周围人劝说了他几句，他朝着另一桌的方向看去，那边的身形瘦削的人眼神躲闪。
无奈之下，男人只好又把帽子往下拉低了些，绕了远路上了舞台。
男人从偏僻的角落出来站在灯光下，与众不同的气质散发出来——尽管戴着帽子，但他身条板正，配合主持人的互动时举动也落落大方，就算不看脸，光看身体，也知道这位是个好看的人。
舞台上，主持人走着惯例问他：“兄弟，你有没有话想和台下的人说？”
新人慢悠悠道：“有啊。”
“我想和我们副导说，吃东西别太贪心，对自己身体不好。”
他话说得隐晦，只给听懂的人，主持人不知道话中深意，对他的话做了个幽默的圆场，台下一片笑声。但坐在高台上的徐漾姚礼两人心知肚明。
“呵。”
徐漾轻笑一声，新人还算聪明。
姚礼见他这个反应，心中暗喜，觉得胜券在握。
他高高兴兴地和徐漾再一次碰杯。
主持人收到上级的指示，为了加薪把自己的看家本领使了出来，他说自己要变魔术，借用男人的帽子当做道具。
男人在台上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有磁性，引起台下人的尖叫。
徐漾等待着。
姚礼看着徐漾和台上的人，轻声哼笑。
男人把自己的帽子取下，整张脸在聚光灯下暴露无遗——强烈的美颜冲击着所有人的眼球。
徐漾的呼吸一滞。
和他看不见脸的帅气身材相比，新人的脸是不一样风味的漂亮。
只要见过他，就绝对不会有人忘记他的样貌。
其他人在他身边都成为陪衬。
天生的明星。
徐漾的胸腔里是剧烈的鼓动，不止是看到新人脸的悸动，还是看到宝贝般的兴奋激动。
这样的人注定会在娱乐圈里大红大紫，他想看到这样一块美玉会被他雕刻成什么样子。
姚礼放下饵钩：“如何？”
徐漾闻言，虽然心中早已掀起万丈波浪，面上更是一副平淡的样子。
事已至此，他难道还看不出姚礼的心思。
姚礼用新人为饵，引他步入陷阱——如果他真的表现得激动，正中姚礼下怀，那他在这场博弈中就是输家。
即便他对新人满意，也要装出一副一般的样子。
徐漾淡淡道：“不错。”
“啊？”
他这个反应让姚礼有些猝不及防。
他想过徐漾很多反应，却没想到他只是平平无奇地说了一声不错。
姚礼看着他，不太相信满昱的出现才让徐漾出现这么点反应。
他比徐漾消息灵通，早已看过身边人对满昱的期待，那些人或正直，或怀有别的心思，都对满昱的才华赞不绝口。
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徐漾想带艺人在他们那里不是秘密，所以他想到以满昱为饵引诱徐漾步入他的陷阱。
身边人的例子太多，他不认为徐漾也是个例外。
可是徐漾现在的反应平平，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姚礼心中有些慌乱，鱼不吃饵又该如何上钩。
徐漾打了个哈欠，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连眼神都显得困倦。
他冷静地说：“李蕤临挑演员的眼光好是事实，但严格让演员学习也是事实。如果他离开李蕤临的镜头之后演技平平呢？”
“新人只有一部电影，还需要多观察观察。”
姚礼脸上的笑容出现裂痕，他强撑道：“那是你还没看过电影里他的表现。满昱演技自然，未来可期。”
“你们对他是不是过于夸张了，”徐漾睁眼说违心话，“演技如何也得看他现在进组的作品吧。”
徐漾反问：“你去过他现在的片场看过他演戏？”
姚礼愣住：“……没有。”
舞台上的人开始唱歌，徐漾的视线只放在姚礼身上，他不紧不慢道：“我确实是想带个新人，但也不愿意带一个花瓶。既然新人还没和别人签合同，那就还有观望的时间。”
徐漾说完，给姚礼空了的酒杯补上酒，很有余裕地跟姚礼碰杯。
姚礼看徐漾不为所动，甚至还有“再说吧”的敷衍，顿觉自己打的算盘被徐漾砸了个稀巴烂。
徐漾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姚礼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恨得牙齿发痒，鱼不咬钩，他的饵又还有什么用。
他不服输，还在挣扎，一边倔强开口，一边想从他脸上看到特别的情绪。
“他算我们最寄予厚望的一个了，徐少是在开玩笑吧，这样的人依我看来很有做你艺人的资格啊。”
徐漾把红酒喝到见底，他品着口中香甜的滋味：“我倒是觉得还差了一点功夫。”
他生怕姚礼不崩溃，补了一刀：“姚总不必太为我着急。”
着急，他确实很着急，他今天为徐漾布下的局都被他逐一击破，连这场局的重头戏在徐漾眼中竟然不算件事。
徐漾身上就没有突破点吗？！
姚礼脸上的表情彻底崩裂，鱼没上钩，鱼还要跑了，他今天的辛苦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他想从徐漾身上捞到好处，可不想被徐漾反过来榨取价值！
姚礼阴沉着脸开口：“徐少当真对这个新人没兴趣？”
局面反转，姚礼已是颓势。
徐漾心中的笑容扩大，说的话云淡风轻：“姚总如果对他有兴趣的话可以趁现在给他递出橄榄枝啊。”
姚礼的脸色更阴沉了，如果不是徐漾之前说他不知道满昱，他都怀疑这是他故意的阴阳怪气——满昱脾气古怪，拒绝了一堆人的重金邀约，其中就有他的。
是他不想签吗。
满昱不给面子，也不时常出现，身边只跟着李蕤临给的助理，他就算想使些不能见光的手段也没机会。
今天他和徐漾组局，本想用自己手底下的人让徐漾动摇。
结果徐漾像块石头一样，对谁都兴致缺缺。
正巧满昱新戏剧组来这里聚会，副导想和他卖个人情，还特意支开了李蕤临给满昱的助理，如此天时地利，他早已做好徐漾激动难耐的准备——只要徐漾表露出对满昱有意思，他就会趁机提出条件，在今夜一石二鸟，既让徐漾被他牵制，又能用些手段把满昱作为徐漾的把柄。
徐漾年纪小，今年才出来接替徐家的生意，在生意场上还是个摸爬滚打的孩子。
这样初出茅庐的人，最有惜才之心，徐漾必然会保护满昱，这样他受他牵制更深。
……现在徐漾不咬钩，一切不过是他自大的幻想。
姚礼几近破防，和徐漾对弈的牌桌上，他手上的牌只剩一张。
徐漾打出一张牌，轻声引诱：“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姚总你何时才愿意签署合作合同。”
“我也知道姚总明白这是双赢的合作，但是时间拖得越久，效果或许就会大打折扣。”
姚礼看向徐漾，隐藏在桌下的手用力地握成拳头，他不得不打出最后一张牌。
这最后一招，他可不会再给徐漾留任何余地。
姚礼眼睛弯得像月牙：“好啊，如果徐少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条件完成后，我会立即和你签合同。”
“什么条件？”
姚礼已是垂死挣扎，什么手段都不顾忌了。
他的视线转向舞台上的满昱：“包养他。”
姚礼扭曲地笑起来：“让他做你的情人。”
“……”
“他做了我的情人，你就会和我立即签署合作合同？”
“对。”
徐漾拿出手机，不让姚礼有后悔的机会：“姚总不介意我录音为证吧？”
“当然不介意。”
见徐漾丝毫不慌乱不在意，姚礼看他的眼神充满嘲笑：“如果徐少在三天内做不到，就请修改合同，利润让我20个点，如何？”
姚礼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吃20个点的利润，显然也是要把和徐漾合作的项目利润全部吃光分毫不让。
这样的要求，徐漾不答应也得答应。
“好。”
徐漾说：“但姚总不能只让自己狮子大开口，如果我做到了，就从姚总原有的分成基础上再给我10点。”
姚礼看准徐漾吃了信息差的亏还不知道满昱的事，他马上拍板答应。
“那么，我静候佳音，徐少。”
姚礼从自己的身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张会员卡递给徐漾，他等着看笑话，脸上又是一副志在必得：“如果三天内做不到，可以来找我，我会帮你签下他，只是，除了20个点外我们可能还要再商量别的条件。”
“满昱是个不可多得的苗子，与其被别人带走，我更希望是你来把他收入囊中。”
“三天后见，徐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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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昱回到酒桌时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旁边的人看见了有点发怵，他想了想，说道：“你可能是太敏感了，只是个互动嘛，你看，也没有奇怪的人出现，我知道你之前是被那些奇怪的人骚扰得有点神经过敏了，但导演都答应李导了，你在这他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满昱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他还一口没有碰过。
他淡淡道：“答应的是王导，副导可没答应。”
“我还是不太适应这种地方，我去透透气，失陪了，抱歉。”
满昱撂下话就离开，没人敢挽留。
“他等会不回来了……吧？”
“……”
满昱也不想再回去，他出了酒吧大门，外面新鲜的空气要比里面冰凉的空调舒服得多。
他站在门口休息了一会儿，想到刚才被抽到上台唱歌，脸上出现不耐的神情。
该死的李蕤临。
还人情让他来还。
保安注意到门口站了个长得高，又好看的客人，见客人一脸烦心，保安被培训过要对客人百分百服务，便主动给他递了一支烟。
满昱看着旁边递来的烟，礼貌拒绝：“谢谢，我不抽烟。”
保安默默收回烟。
满昱又站了一会儿，等到被深夜的风吹散心中的火气才拿出手机准备打车回酒店。
就在他低头操作时，身体被人撞了一下。
还没操作完的信息就这样手滑被保存，他眉头一跳，不满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准备开口，撞他的人先说话了。
“啊，抱歉，我走得有些急了。”
满昱看向撞他的人，四目相对，两人的脸映入彼此的瞳孔深处。
满昱心中的不满随着他的脸瞬间烟消云散。
“没关系。”
帅哥的脸有些红，看着他好一会儿，被身后的人小声提醒才收回视线。
他似乎还有急事，快速先下了台阶，又走了几步，再转过身看向满昱，脸还是红扑扑的，望着满昱的一双眼睛尤其闪亮。
“……满昱，是吧？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