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须溜马没到点上。
萧三不傻,修医者看人心,他平日救治了不少姑娘人家,各个眼神怯怯的,相处也不难。他乐得。
顾景然这里不一样,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魔修,哪有什么好事情,指不定心里想着什么坏心事,能把人折磨成这个样子是一大能耐。
萧三料想,顺着说肯定出错不了。
顾景然牙疼,一只手扶着脸,他语气不太好道:“先前我说你的听见了,人治不好割了你脑袋。”
萧三:“……”
脸上笑嘻嘻,心里苦哈哈,脑内把人骂了一个痛快,狗娘养得不知好歹,什么病孬子让他治,气不喘一口,救救救,救你个头,人救好了还不是要被你这个魔头折磨。
倒霉啊!
顾景然找了地方随便坐下,两手托着下巴道:“怎么还不开始?”
萧三放低姿态道:“少了些药材,没办法开始。”
医修救不了死人,活死人也救不了,前者没有气,后者虽是还有半口气,但是逆天改命哪里容易,千金的药材,万金的心血。
顾景然不懂萧三肚子里的名堂,他知道医者看病救人,救不好人的是庸医,治不好就是废物,废物留着没用,他得找那些能瞧好病,有用的医修。
顾景然在焚香炉上戳上一根香。
邈邈烟气,漫散起拂。
顾景然口吐人语,实则龌龊,他手指着燃香,嘴里说道:“缺什么药材我派人去取,看见这香了吗,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医者救命哪有这么多条条框框,需要什么药材说了就是,我让人去给你拿。”
根本就是霸王条款,哪有人受了重伤一瞧病就能看好的,江湖中吹嘘医术高明的片子才那么说,顾景然不管,人上人坐久了,肆意惯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要姜恒三更活,这人必须是三更活,哪怕一脚踩进阎王殿,他都得活生生把人拽出来。
萧三文文弱弱道:“取药材要时间,一炷香的时间救治不了,大,大人,你把打死我,这人命悬一线更救治不好。”
顾景然脾气爆的,剑气嗖嗖,一巴掌拍上去,桌角四分五裂,一个木头片崩裂震荡,萧三心神一震,当即受不了凌厉之气,跪坐在地。
再说顾景然王八之气开的十分足!
不远处的侍女收到了微震,心神不稳,差点跪在地上,床上姜恒不能幸免,惨淡唇色更加没有色彩,白得像冷水里更捞上来的短命鬼。
萧三离得最近,受得伤最重。
顾景然不依不饶揪着萧三衣口,脸上露出了煞气横秋的老练眼神,防护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霸魔鬼,逼人签下霸王条款:“救不活?”
“难以救活。”
顾景然面貌扭曲变形,杀气腾腾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萧三怕了:“救……救得活。”
他打个寒颤重新说了一遍:“必须,救得活!”
顾景然心里舒坦了,压住不能喘气的石头松开了半颗,仿佛中听到呢喃声。声音似飘过澡泽的扶桑,枝丫叶瓣光秃秃,只留下一段清脆的树枝干儿,微弱之势,可怜。
男子脸色突变,疾步奔向了床上,哪知道姜恒身子冷得可怕,不晓得还以为是摸了一个人性冰块,他倒不嫌冷,冒着暖气的身体紧紧贴着男子冰冷的身子。
“暖暖,暖暖就不冷了。”
顾景然回望人生短暂百年,哪怕前世这样抱着姜恒的机会是不曾有的,他死前那些事情走马灯回望了一眼,只记得当时恨意如何怎样。
具体事情发生过生转头忘了。恨意却是鲜艳亮丽的,扎在心头的刺不拔掉,就会一直痛!痛得心眼麻木,看不见别的事物。
姜恒的脸庞一点点在他眼里变得鲜活,男子的呼吸,身上凌冽的松木香气,顾景然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他死死攥紧姜恒的手……心中懊悔当初。
恨时怨气冲天,恨得刀子口抹上毒药,立马把人宰割致死。
他心道:“快些醒过来吧,当年事情真要分辨个大概,再去辩论对错,多复杂。”
顾景然最不想承认曾经犯下过错,修魔是他不该,前世他明明是不想修魔,后面不知怎得犯了那滔天大错。
顾景然抱着姜恒,曾经他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温情,当年演出来那些虚情假意,嘴里说着谎,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对姜恒早缺失了当年的敬重。
要他说一句错了比登天还难。
曾是用伪装筑起高墙,把心用精致的锁链锁在笼子里,讨好他厌恶的人,假装出善良样子,蒙骗愚昧的好心人。
顾景然发过誓,总有一天,他要攀及到遥不可及高度,把曾经对他不屑的,嘲讽的都狠狠踩到脚底下,他抓红了手心,他不怕,他不能怕,他没有资格怕。
如果他怕,就应该死在一开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他应该死在血海里,可他没有死,苟且偷生得来的命,不是用来同情怜悯,
他幻想过把刀紧紧握在手上然后插进狠狠插进姜恒跳动心脏里。
顾景然用尽全身力气,圈紧了人,眼眶湿润,现在再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直至今日,他猛然发现从始至终想的都不是让姜恒死。
那些欲念肮脏不堪,水泛河山后决堤,汹涌澎湃。
“师尊,我一直想不通,当日既对我除之后快,为什么还要救我?我想自欺欺人可您的演技实在拙劣。”
“你明知道,只要你一句话,哪怕骗我,我也心甘情愿……”万里赴死。
“我绝不可能放手,除非我死。”
这份执念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萧三心头打颤,心头涌上听到秘辛的后怕:“大人,我先去取药材,那些侍女粗手粗脚难免破坏药性。”
有时候人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顾景然面无表情:“少乱想心思,我暂时不想砍了你脑袋。”
前殿来回跑的侍女拿到了萧三要的药,亏得顾景然这些年屯了不少宝贝,修真界有名那血花啊草啊,虫啊鸟的,凡他看上眼通通收进库房。
萧三要的那些药材不一会儿便凑齐全了。
顾景然道:“药材都全了,你现在便炼丹吧。”
萧三汗如雨下。
修真界没有先例,天材地宝不过续命。
低头看了床榻之上。
男子三千银丝凌乱的散落腰际,殷红的嘴唇衬的肌肤格外的白皙,纵使长睡不起亦是撩拨人心。
再仔细瞧,绛点朱唇,浓密的睫毛像两只飘舞墨蝶拖着长长的尾翼。
顾景然房间造的十分巧妙,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摆满了整个房间,床几椅案上摆着金箔制的琉璃盏,屋内的香烛还在燃着,寥寥几缕白烟升起到了半空又消散。
衬得床上美人格外娇嫩。
萧三又想,可能不是仇视,顾景然好美色心思龌龊,金屋藏娇过分正常。可惜,能被魔头喊师尊的,这么一想,萧三心里划过莫名惊恐。
“顾,顾尊主,您先出去,你待在屋子里我不好施展修术,您修为太高深了,我这银针都拿不稳了。”
顾景然冷笑道:“没见过有这一出,你治你的我站在门外,不打扰你。”
顾景然咬定不肯松口,他肯定要看着萧三怎么施弄针法救人,转念一想这小子犹犹豫豫万一心里存了坏心怎么办。
狗皮膏药黏着不动。
萧三手摸上了姜恒衣衫。
顾景然站在门口,脸色乍变,一掌蓄力劈上前,萧三手还碰到姜恒衣服,纸蝴蝶一样轻飘飘坠落。
胸口犹如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掌,萧三顿时倒地不起。
顾景然眯起眼睛,不悦道:“谁让你动手脱他衣服的?”
萧三心里憋屈,这顾魔头是个狗吧!看家护院勤快得很。
嘴里痛呼一声,随后压低了声音,讪讪道:“我这是祖传银针,必须扎在身体穴位上。”
顾景然不知道萧三心里的委屈,他轻车熟路脱了姜恒上身衣物。
细看下,这人肌肤居然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鞭痕覆盖着,疤痕结痂处留下了永久的印迹。
顾景然脸色阴沉。
手指撩动盘旋姜恒心口的那道鞭口,扭头恶狼一样视线咬住了萧三:“别给我起什么不好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