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予初点头。
“那这儿怎么下雪了。”
“白鹤峰是这样的,”符予初眼见他要用灵力了,赶紧一把拽住他的手,“这里不让用灵力爬山。”
何鸣峥道:“那一会儿越往上走不是越冷……?”
符予初点头:“就是这样。”
何鸣峥:“那你每天睡在雪山上……?”
符予初点点头:“就是这样。”
何鸣峥:“那我也要睡在雪山上……??”
符予初点点头:“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样个头啊!”何鸣峥流出面条宽泪,“章矩你还我光明人生啊。”
这时候他终于理解章矩说的忆苦思甜是什么意思了,也知道南药门四季如春的环境代表什么了。
他就这样连滚带爬的来到了峰顶,看见了一堆穿着不是白鹤峰弟子服的……万剑宗弟子?
他拽了拽符予兄的袖子:“予初兄,这是?”
符予初了然,解释道:“前两天我师尊打我的时候不小心把这墙壁打漏了,委托了谢掌门峰下弟子来帮忙。”
何鸣峥不确定的重复道:“打你、不小心、把墙、打漏了?”
符予初点点头,走到偏房的门前,抬手敲了敲,等了一会儿才邀请何鸣峥进去坐。
房间里早就没有了小吴霜的身影。
“我这儿没什么好招待你的,”符予初在柜子里翻了半天,从犄角旮旯摸出一小罐酒,“这是我前两天从别峰师兄手里换来的。”
其实就是边上来帮忙修房子的一个苍岩峰外门弟子。
吴霜不善饮酒,白鹤峰也就没有喝酒的习惯。但是谢无岩对美酒十分感兴趣,所以也不怎么看管弟子藏酒一事。
但是即便如此,面上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众人也不会有那么多藏酒。
符予初可是软磨硬泡费劲了口舌才骗来这样一小坛。
他扒开塞子,何鸣峥非常上道的从灵袋里摸出两个玉杯子。
这房间里依旧没有桌子,两个人也不甚讲究,找了块靠窗的位置席地而坐。
符予初只觉那杯子金灿灿的晃眼,从地上抓起来定睛一看,杯子不大,但是外壁竟然被镶满了金。
“……你还真是喜欢金子。”
“我对这些谈不上喜欢,”何鸣峥却是摇了摇头,“家里面对这些东西有形制上的要求,我便用了,但是这些东西沉重烦闷,要我说,也没什么意思。”
他抬头看了看符予初的房间,再开口是十分的诚挚:“予初兄要是喜欢,这杯子也好,这美玉也好,便统统拿去吧。”
他说着,从灵袋里又甩出来一把成色绝佳的玉佩。
符予初:?
就听何鸣峥道:“这些东西虽然品质一般,但是也能换一些银两,就算是用来续续炭火也是好的。”
符予初这下听懂了。何鸣峥这是心疼自己住在这样连桌子都没有的房间。
他抬手给两人倒满酒,把他的那杯连带着地上的一摞玉佩统统推过去。
“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些东西我现在用不上。”符予初郑重的组织着措辞,打算说些十分振奋人心的励志俳句。
“不是这个意思,”何鸣峥把那一摞玉佩又推给符予初,“我说这儿太破了,我不想睡,我出钱把这里床铺什么的换一换,这火也加的满一点。”
“再买一个桌子。”
符予初:“……不早说。”
害得他白感动了。
后来符予初还是麻烦了一位玩得好的白鹤峰弟子帮忙办妥了这件事儿——当然这是后话。
两个少年人再见,自然是要叙旧的,何鸣峥似乎十分想念符予初,一堆问题问个没完。
“这才今天不见,你就引气入体了,还是练气五层……你怎么没突破?”
何鸣峥现在已经学会使用灵力试探别人的修为不被吞噬了,他看看符予初现在的修为,又感受感受他体内磅礴的灵力,一时间有点茫然。
“你现在的灵力,是筑基期才有的吧。”
符予初喝了口酒,唇齿间是清冽,喉咙口却是辛辣:“这不是我的灵力,这是吴霜的。”
何鸣峥沉默了会儿,问道:“你们两个修炼的什么功法,正经吗?”
符予初:?
他无语凝噎看着对面脸色和衣服一样绿的何鸣峥,有一种想给他一把掌让他清醒清醒的冲动。
“难道人家大仙尊看得上我和我双修吗?”符予初十分正直的说,“当时在那陵墓斩鬼,他去救你们,让我带着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师尊开路,借了我点灵力而已。”
何鸣峥一口把嘴里的酒全喷了出来。
“谁、谁说你们双修……了!还有我师尊怎么就‘柔弱不能自理’了?”
符予初闻言不置可否,垂着眼睛施了个清洗诀,把衣服上的酒渍尽数打扫干净。
何鸣峥道:“我只是感叹你进步飞快,怎么就扯到什么双不双修了,要我说双修不如双休,睡觉才是硬道理。”
符予初回答了他的前半句话:“也不是别的,是白鹤峰的灵气太纯净了,这样的环境下很难不突破。”
何鸣峥稍微感受了下,认可了符予初这个说法。
符予初又喝了口酒:“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说想来的是万剑宗。”
何鸣峥道:“说来还要多谢你,章门主十分看好你,托你的福他也看到了我,出了秘境就问我要不要做他的亲传,我就答应了。”
符予初了然,南药门门主的亲传肯定比万剑宗的一个普通弟子来得好。
这样推算,他或许在上辈子就是万剑宗的一个普通弟子,也不怪自己不认识。
自己和万剑宗多数剑修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年大战自己误杀了他们,多少人来着,三万还是五万?时间太长,已经记不清了。
他摇了摇头,把这些东西从自己脑子里甩掉,干巴巴道:“恭喜。”
就见何鸣峥像是见鬼一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还会说这种话。”
“怎么不能?”符予初反问道。
何鸣峥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感觉你不是擅长说道谢道歉或者些恭维的话。你现在恭喜我,我自然是感谢的。”
符予初沉默的又喝了口酒。
他这点说的不错,自己很少说道谢和道歉,小时候觉得很矫情,长大了又感觉没有必要。
他该道歉的人太多了,而向改他道歉的人又太少。他这一生都是这样的不符合常理着走下去的。
何鸣峥见符予初沉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绞尽脑汁思考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宽慰的话,只好岔开到了别的话题。
“吴霜仙尊怎么样?是不是像坊间传言那样十分和善温和,善解人意,关心弟子?”
他说完这话,就想起了那面漏了个洞的墙壁,哑然无声,心道自己又问错话了。
符予初却在听见些描述之后,点了点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面见的,无论作为“师尊”还是“仙尊”身份的吴霜就是传闻中的那样——虽然这和自己之前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何鸣峥见符予初面色轻松,顺着这话说下去:“那些话本竟然真不作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很多修士都会花费银两强迫民间流传他的美名,吴霜仙尊这种表里如一的,还真是少见。”
表里如一吗……吴霜他从骨子里面是个善人,但是他似乎并不算得上的“表里如一”。
他这样平静无情的外表下,那颗永争第一的心似乎还没死。
他沉默着不语,何鸣峥尴尬的一直喝酒,喝着喝着从胃里到喉咙口一直热了起来。
他便抬手推开了房门,听到了外面大雪漱漱落下的声响,还有修墙的材料摩擦声音。
冷风灌进来,符予初意识回笼,抬手倒了一杯新的酒,找了个新的话题:“吴霜和章矩关系很好?”
“不是一直都这样好。”何鸣峥吹了会儿冷风,正打算观赏房门,却见一只仙鹤高声叫着冲进房间。
那仙鹤体型不算小,直直撞在他身上,何鸣峥硬是被他撞了个趔趄。
他嘟嘟囔囔着调整了下衣角:“予初兄,这是吴霜仙尊养的白鹤吗,这也太不讲规矩了,仗着自己主人就胡搅蛮缠欺负人……”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因为转身就看见那仙鹤正一厢情愿在符予初身边蹭来蹭去。
“我懂了,”他飞快的改了口,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原来是排挤我这个外乡人。”
符予初盯着那只仙鹤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确定这不是里面没有吴霜的灵力残留,这才把这只仙鹤留在了房间。
两个人就这仙鹤的话题聊了会儿,话题又不可避免的来到吴霜和章矩。
何鸣峥道:“章矩并不算是有天赋的人。”
他在和符予初闲聊的时候语气比较随意,对待章矩的时候也就直呼其姓名。
“他小时候和他的哥哥章规比起来,实在是拿不出手,事情的转机其实还是来自……莫约四十天前。”
符予初对这部分发生变化的地方十分好奇,闻言甚至放下了手上的酒杯,这一听才知道,这点变化并不是只有两个人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