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酒，好像和我的不太一样。”沈筠并没有要把酒杯拿起来的意思，只是盯着面前男人的酒杯，区别于他的纯透明，对方酒杯中的液体是淡淡的蓝色，还冒着些许气泡，“还有，我不和陌生人喝酒。”
“还没正式介绍，我叫白念，严格来说……我们应该不能算陌生人吧，”男人笑了笑，“你说呢，沈筠？”
沈筠看着面前的男人以及对方在这一瞬间刻意压低的声音：“白医生？”
“终于认出我了。”
晶蓝星医院里的白医生冷静孤僻甚至还有点固执，加上他一直都带着口罩和压着声音，和面前这个有些许风流的男人完全不一样，沈筠确实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觉得他的眉眼似曾相识。
“你……”沈筠停顿了一下，疑问地说，“不是应该还在晶蓝星的医院吗？”
“晶蓝星的医院没有固定的医生，都是从其他星球征调过去的，征调的时间一结束，我就自由了。”白念解释说。
“白医生是天纳星人？”
“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的话，我就怀疑白医生是跟踪我到了天纳星。”沈筠从桌子上拿走高脚杯，越过了白念，“很抱歉，哪怕你不是陌生人，我也没有兴趣和你喝酒。”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不怎么好啊。”白念的声音响在耳后。
听到这话的沈筠慢下脚步，转身看了眼白念有些戏谑的表情，他扬着嘴角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他。”
说完就直接转过身，没注意前方直愣愣地撞进一个怀里，那股熟悉的香水味不用猜就知道是江逸年。
江逸年看了眼白念，然后两只手扶住沈筠的肩膀，接着往下搂住了他的腰，柔声道：“好啦宝贝，别生气了，下次绝对不跟别的姑娘靠这么近了。”
沈筠在原地呆滞了一秒就反应过来，江逸年这是听到了刚才他和白念的谈话，然后顺着他往下演戏。
该说不说这江逸年此时此刻演技还挺好，那声宝贝激得他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
“不想待在这里了，回去吧。”沈筠的声音闷在江逸年怀里。
“好，回去了。”江逸年将拥抱改成了搂肩膀，两个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走出好远，沈筠才注意到江逸年手里空空：“你的杯子呢？”
江逸年语气淡淡：“被那两个姑娘拿走了。”
“那你等会怎么出去？”
“随便拿个别人的就行了，反正刚刚那个服务生只说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酒杯没写名字，是谁的不重要。”
倒确实是这个道理，沈筠点了点头：“那两个姑娘是仿生人？”
“是。”江逸年回应道，“很明显，正常说话可以，但没办法进一步交流。”
没办法进一步交流吗？
“我记得天纳星曾经对外宣传过，说最高级的仿生人拥有很强的自主意识。”沈筠回想起他当时查询关于天纳星仿生人资料的时候，其中宣传语重点标注了这句话。
“这个自主意识原则上也只不过是一个植入的程序，它只会按照惯有的逻辑去分析，但没有办法理解和深讨，所以其实说几句话就能看出来。”江逸年说得理所当然，并不认为这有多难，接着话锋一转，“你刚刚那个，又是什么情况？白医生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都能认出来？”沈筠惊讶江逸年的观察力。
“你认不出来我才觉得奇怪，”江逸年似笑非笑，“还有，你刚才给我造什么谣呢？”
“那是情景所需，借用一下你。”沈筠抬眸看着江逸年的眼睛，“你要是介意，那就仅此一次。”
“我当然不介意，”江逸年嘴角弯弯，挂着笑意，“就是你下次能不能给我一个好点的人设？我这长相，可不适合演渣男。”
“你还挑上了？”
江逸年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笑了笑，两个人的距离过近，不明显的气息喷在沈筠耳朵旁边，弄得他有点痒。
走到电梯口，沈筠问江逸年：“我们现在回去？”
江逸年嗯了一声，放开搂着沈筠肩膀的手：“去一层拿个酒杯充数就离开。”
沈筠看了眼他收回去的手，又马上移开了目光。
观光电梯空间很大，几十个人都容得下，此刻整个电梯就江逸年和沈筠两个人，显得格外空旷。
沈筠的通讯手环在这时候亮了一下，收到了一条信息，沈筠看到发信人的那个瞬间，眼神暗了暗，停顿片刻后又立马调整了过来，主动开口问江逸年：“你说，这整个五层，究竟有多少是普通人？”
江逸年认真思考后回答：“不好说。”
沈筠：“他这个酒会对外是盈利的吗？”
江逸年再次认真思考后回答：“也不好说。”
“……”沈筠不想问了。
电梯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按照一层一停的原则，他们现在应该在第四层，然而第四层的电梯按钮还亮着，但电梯门在这个时候慢悠悠打开，面前是一片漆黑。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沈筠：“这……出bug了？”
江逸年：“去看看？”
“好。”
沈筠应声完就打算抬脚走，被江逸年拉住了手臂：“等下。”
“做什么？”
江逸年特别顺手地牵住了沈筠的手，然后毫无负担地说：“黑漆漆的不安全，我害怕。”
沈筠：“……”
你这完全没有波澜的语气我没听出来一点害怕呢。
区别于比特星地下城的昏暗，在那里起码能看见周身大概的轮廓，只是相对来说没那么亮而已，而这里就是完完全全一整片的漆黑，两个人各自打开了手环上的电筒模式，也只能堪堪照亮他们周围的一圈地方。
摸不清楚这地方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些什么，沈筠只觉得他跟着江逸年在这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沈筠停了下来，甩开了江逸年的手，后者也跟着没再走了。
“江逸年。”沈筠突然叫他。
“怎么了？”对方似乎是顿了顿才应声。
“怎么，”沈筠毫不留面地嗤笑，“这个名字用的还不习惯？应声之前还要想一想。”
那人又沉默了，半边身子藏在了黑暗里，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听到他说：“你什么意思？”
“江逸年在哪里？”沈筠说完又补了一句，“我说的是他本人，而不是仿生人的你。”
“我……”对方似乎是想辩解，但只起了个头就消了音，顿了顿后就直接承认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其实，你伪装的还不错，差一点点我就以为你真的就是江逸年了，只可惜，你的所有行为都是程序和逻辑设定下的产物，这是你和江逸年最本质的区别，或者说，这是你们仿生人和普通人最大的区别。”
沈筠和江逸年少说也拥抱过好几次，和他自己疯狂加速的心跳所对应的，是江逸年同样加快的心跳。
而面前这个人，刚刚在抱他的时候，心跳平平毫无波澜。
以及，这人过分的主动。
除开在比特星的时候，江逸年本人还没主动到这种程度。
不过最重要的是，刚才他在电梯里，收到了江逸年的信息：
【到家怎么没看到你，去哪里了？】
前后一分析，不难猜到从昨晚开始，出现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等比例复制江逸年的仿生人。
之前季舒言他没有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过，那个放生婴儿也只是做了短暂的修复，他之前根本就没想到仿生人可以做到如此混淆真人的程度。
旁边属于江逸年的声音此刻带着十足的嘲讽：“你对他倒是很信任，不知道该不该说你天真呢？”
“天不天真都是我跟他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只知道……”沈筠说，“你现在动不了了。”
“什么？”
仿生人制作出来时被植入了一个保密系统，即它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被中止运行。
不管是出品于哪个星球，不管是处于哪个级别，仿生人的双手手背上都各有一条细长的芯片，取下一片是无法走动，但依旧有意识且能说话，取下两片则是直接停止运行，这芯片仿生人自己是看不见摸不着也感受不到的，哪怕是有人有意去提醒，它们的保密系统也会自动屏蔽掉这类信息。
刚刚沈筠牵着这个“江逸年”手的时候，就不着痕迹地把他其中一只手背上的芯片取了下来。
在这里走了几圈，过了缓冲时间后，“江逸年”就停在原地没办法迈动步子了。
沈筠的通讯手环在这时候又震动了一下，是江逸年给他拨了通讯，他一边拨通，一边抬手，将手环发出来的光亮照在“江逸年”的脸上，对方连个眉头也没皱一下。
江逸年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许是隔着通讯，他的声音有些低：“崽崽？你在几层？”
“这里不知道是第几层，总之一片漆黑。”沈筠回答他。
“没事，我会找到你的。”
通讯那头的江逸年语气变得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