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月大喜,没过几日便把铺子里的事情交给了孙厨子和除夕,自己则带了宫里的几个下人跟沈云亭去子华城见他朋友,连带着监工羽绒服制作一事。
沈云亭的朋友比他还年轻,通身都是想要混出点名堂的少年气,却不失商人的精明。
精明没什么,最怕的是眼界窄,耍滑头只为图小便宜的,这种人最爱干损人不利己之事,好在这些恶习沈云亭的朋友都没有。
合作谈的很顺利,价格也妥当,双方满意的在合约上签了字。
又过两日,沈云亭秀坊内第一批羽绒服做成了,沈云亭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往秀坊,要亲自验货。
沈云亭看到那一件件鼓鼓囊囊的羽绒服,用手一抓,谁料羽绒服竟如面包一般松软,一按就陷了下去,等松开手,又慢慢复原。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软的衣服,沈云亭一愣,拿起一件披在身上,竟轻飘飘的,恍若无物。
他又出去转了一圈,还特意跑到风口吹风,不仅半点没觉得冷,回来时头上还浮起了一层薄汗。
沈云亭很是满意,不过他身体速来不错,往年过冬也只是在外头多罩件长衫便是,试不出来什么。
若想知道羽绒服真正保暖与否,还得拿回去给她夫人试试。
此时的沈少夫人秦玉英,正抱着汤婆子坐在火堆旁绣帕子。
她揉揉发酸的眼睛,一抬头,恰看到天边一对大雁飞过,无声的叹了口气。
听她娘说,她出生那会儿也是个粉刁玉琢的大胖闺女。
怎奈五岁那年,庶姐嫉妒她受宠,故意将她引到冻成冰的河上抓鱼,还狠心将她推进了冰窟窿里。
她命虽保住了,但自此之后,她的体质就变得非常弱,稍受些风就会咳嗽不止。
秦玉英和沈云亭是青梅竹马,她是个闲不住的姑娘,娘家和夫家也没人拘着她,平生最爱的就是和小姐妹们一起去踏青赏花。
前两天玉夫人、王夫人邀她一周后登庐山赏月,她自是心动不已,但想到自己的身体,要穿着那么沉的棉衣走老远的路还要登山,束手束脚的不知道有多累,她虽不情愿,也只好回绝了。
每年冬天她因此拒绝的邀约不知道有多少,秦玉英又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帕子一扔,只觉得份外憋闷。
正这时,外头有丫鬟通传:“少爷回来了。”
秦玉英脸上划过喜色,抱着汤婆子站起了身,刚走到门口,就见帘子一起,沈云亭大手一挥,不知道往她身上披了什么。
“夫人,快试试暖不暖和?”
秦玉英一愣,边数落他不拘小节,边搁下汤婆子,把衣服穿好。
这衣服外表浅蓝,用金线勾勒了大朵的牡丹,看起来又大气又富贵。
最令人称奇的,是衣服虽看着厚实,但上了身,才知竟比那鹅毛还要轻便。
秦玉英听沈云亭说故事般讲过生意上的事,笑着问他:“这就是风林小妹说的那什么羽绒服?”
沈云亭点了点头:“那小妹说羽绒服比棉衣还暖和,走咱们出去转转,看看这衣服当真如她说的那般好?”
转头又吩咐丫鬟:“将夫人常穿的棉服拿上”,若秦玉英半道感到冷,也好有个披的。
夫妻俩沿着花园慢慢的走,见时候尚早,秦玉英就央着他陪自己上街逛逛。
沈云亭自然点头,走到半路,他下意识给秦玉英暖手,以往每到冬天,秦玉英的手总是冰凉的,可今日一摸,却热乎乎的跟个小暖炉一样。
沈云亭愣了一秒,这才反应过来是羽绒服的功劳,脸上不由自主就露了笑。
秦玉英一出门就撒了欢儿,左一件右一件的买了各种东西,逛了半个时辰才回了家,等到了屋里,她下意识拿帕子擦汗:“哎哟热死我了……”
说到一半,她骤然顿住,刚才光顾买买买了,她都忘了自己出门的本意,现在骤然想起,她不由自主将羽绒服摸了又摸。
现在可是冬天,是冬天啊!不是夏天,别说热了,她都多少年没有在冬天感受过那种身体从内而外的暖和感了。
而且这一趟逛街下来,她半点都没觉着累,也没有任何束缚不适的感觉。
这羽绒服可真是个大宝贝,秦玉英忍不住心中赞叹,有了这般又轻便又暖和的羽绒服,这个冬天她终于不用憋在家里发霉了。
秀坊内,林星月检查了每一件羽绒服,并没有针脚里露毛的情况,只有少数羽绒服的羽绒铺设不够均匀。但第一次能做成这种模样,已经很不错了,剩下的就是熟能生巧。
林星月要来纸笔,随手画出连帽,可拆卸毛领等几种款式,之后穿着沈云亭送她留作纪念的羽绒服,暖暖和和的回风林了。
解决了进肉的事,林星月开火锅店的事也要提上日程。
林星月在酒楼一露面,杨记原先的小伙计苏喜就乐呵呵的赢了上来。
先是热了汤婆子塞到她怀里,接着夸她衣服好看,再夸她皮肤白,一看就是个会来事的。
林星月的目光粗略打量一圈四周,酒楼中桌椅齐备,装潢精致,并不用她额外添置什么。
剩下的就是杨记留下来的一些伙计和厨子,林星月不假辞色的看了眼苏喜,这人跟个蜜蜂似的不停在眼前飞,不给他派点活哪能对得起他这份心,林星月便支使道:“苏喜是吧,你去,把酒楼中所有人都给我召集到大堂来。”
“是。”
苏喜点了点头,急忙跑去办事,边跑心里边得意。
这苏喜是杨老爷面前的红人,当初给杨老爷出坏主意,叫杨老爷断星月货源的就是他。
至于今日林星月的来意,他多少也能揣摩出几分。
杨记原先是码头上最大的酒楼,雇的下人也多,可如今杨老爷倒台,新东家虽说靠着麻辣烫手艺混出点名堂,但也只是个开小铺子的。
如今接手了酒楼,却不知起初生意如何,估摸着小姑娘是吃不下他们这么多人,要打发走一部分。
不过苏喜心里一点也不虚,被林星月这一指使,心里就更有底了。
他既然能混成杨老爷的心腹,那拿捏个小姑娘也是易如反掌,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几碗迷魂汤灌下去,保准这小姑娘找不到北。
至于他给杨老爷出坏主意的事,他素来谨慎,出他的口入杨老爷耳,在无第三人听见,难道杨老爷还能从监牢中爬出来给他告密?
谁都不知道的事就等于他没做过,他何必徒然惊慌,庸人自扰。
他做过那么多年假账,背着杨老爷捞了不少好处,也从来没被发现过呀。
刚才新东家肯吩咐他,还喊了他的名字,不就是记住他,肯用他了吗。
苏喜想着,在酒楼中转了一圈,很快就把人都喊来了。
“东家,求求你,让我留下来吧,我什么活都会干,不怕脏不怕累,保证给您干的妥妥当当的。”
“我儿铁柱刚考上了童生,全靠我在酒楼中做事给他凑束脩。东家,您行行好,别打发我走……”
林星月见到众人,刚从袖中掏出名单,谁料其中一个年纪略大的伙计就咣当一下跪了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哭诉。
另外两名伙计急忙来劝,边拉边叹气,他们虽然没哭,脸上也是难掩苦涩。
他们心里清楚,东家一旦打发人走,被打发走的肯定是他们这些只会埋头干活,没有存在感,也没有半点晋升希望的。
酒楼里打下手的活可不好找,离开了杨记,他们八成只能回去种地去。
“杨铁山,起来,哭什么哭,让新东家见了,成什么样子。”
原本立在林星月身旁的苏喜立刻上前,嘴上呵斥,腿上也不闲着,哐哐哐照杨铁山腰上就来了三脚,将杨铁山踹翻在地。
回来时却变脸一样换了一副笑容:“东家,杨铁山不懂事,您可莫要为了这种人坏了兴致。”
林星月蹙了蹙眉,又蹙了蹙眉,很想反问苏喜杨铁山是这种人,那你又是什么。
但苏喜这样的小人还是别得罪的好,林星月很快整理好表情,小蜜蜂苏喜并未察觉。
林星月提前多方打听了杨记每个伙计的性情,对他们的人品性格也有所了解,每个人的去留她都早已决定好,林星月展开名单,开始点名。
“我点到名字的站到我身边来,没有点到的留在原地,第一个:苏喜。”
苏喜原本就凑在她身边,这回更是往前凑了凑,看来东家是很喜欢他呢,第一个就要把他留下。
这一凑,林星月娇俏的脸颊在他眼中更显漂亮,苏喜忍不住心猿意马。
东家既然这么喜欢他,那他能不能在加把火,让这种喜欢更上一层楼呢?
东家正式婚配的年纪,若是中意于他,如此每人,佳期如梦,还有酒楼加麻辣烫铺子做嫁妆,日后的日子啧啧,他还能过一把当东家的瘾。
至于他家中那个黄脸的粗鄙娘子,他回去就找个由头把她修了。
苏喜这头做着美梦,那头林星月还在点名。
杨铁山看着新东家和杨老爷一样,把原本受重用的都挑了出来,只剩下他们这些没本事的留在原地,接着只见林星月放下名单,他脸色刹那如土。
想到自家铁柱自打随亲戚去了趟子华城小筑,就迷恋上做学问。
白天蹲在私塾窗外偷学,闲暇还要帮人看孩子洗衣服喂鸡鸭赚零花钱贴补家用。
略大些了就帮人抄书赚钱,连带着省下买书的钱,天寒为了省灯油,大冬天坐在雪地里抄书,险些给冻死。
如今好不容易考上了童生,谁料书院的束脩也跟着增加,原本加上他的工钱还能勉强凑齐,谁料自己的工作也要丢,难道铁柱当真没有读书的命?
杨铁山长长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