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归笑笑,说道:“二位打斗确实热闹得很。”
白衿何说道:“是吗?那等哪日,你与良逐鹘来上一场,说不准,要比这更热闹几分。”
良逐鹘骤然出声,说道:“白衿何,再热闹几分,怕是便要有人死了,你这话,不便是在说要宁悠归去死。”
宁悠归笑而不语,眉眼温和,当真有几分神明爱世人的慈悲怜悯。
而白衿何却说道:“良逐鹘,我更想让你去死。”
白衿何承认,他有些飘了。
方才那一场打斗下来,他竟觉得,只要他未残废,凭他现在的能力,与良逐鹘和宁悠归分别缠斗下来,也未必就是落败的那一方。
也对。
在原书中,“白衿何”可是实打实的正派大佬,既然是大佬,总不能是个有名无实的三脚猫。
白衿何想,或许,只要不对上那该死的主角光环,以及坑爹的设定陷阱,他应该能轻松立于不败之地。
白衿何敛眸,视线一一扫过在场每一位的神色,他心中算是终于有了个底。
良逐鹘留在他身上的伤口还在作痛,让他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全身上下无休止的阵痛。
那滋味。
他想良逐鹘也正体会着。
最后,是空寂痴似是想到什么般,倏地收了笑,端正了身姿,清咳了声,多了几分正经模样后,说道:“我等还是速去罟山下,我记着那里的脂粉卖得不错,现在前去,还等赶在铺子打烊前购入几盒。”
白衿何说道:“…….空寂痴,你现在这幅模样,应当用不上脂粉。”
空寂痴立马说道:“但我恢复自己的样貌后要用的,而且啊,人总不能忘本,用着这幅面貌,偶尔也可以涂一涂脂粉,有益于修蛊术时的心情舒畅。”
朱鸠溯当即骂道:“阴柔败类!”
空寂痴即刻挥袖放蛊。
白衿何瞧着众位各态,又垂眸看了眼掌心已然隐去的咒术。
这咒术究竟有何等秘密,当真是叫人好生好奇。
且他与那良逐鹘出手之时,本是试探这咒术是否会护佑他,然而那咒术丝毫未现,任由他落得血肉模糊、血染衣裳。
而那欢尽离出手时这咒术却霎时显威。
……应是因杀念。
那……良逐鹘没动杀心?
动手却如此狠厉。
当真了得。
白衿何低低地笑了两声。
这咒术……或许应用去折磨良逐鹘,磨得他起杀心,用上那绞魂笼,说不准…..这咒术便不攻自破。
且让他试上一番。
白衿何抬眼看向良逐鹘,淡淡一笑。
-
罟山上碧云皆起,罟山下骸骨遍野。
白衿何一行人驻足于罟山不远处。
空寂痴摇了下扇,说道:“这罟山数千年前也算是座庇佑凡人的神山,如今,立在这里,抬眼看,哪还有几分神性。”
空寂痴笑了声,接着说道:“这罟山啊,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嗜杀屠民的魔山鬼地。”
听此,朱鸠溯率先冷哼一声,说道:“说魔便说魔,别扯上我们鬼,我们鬼族可不是滥杀无辜、嗜血成性的败类。”
朱鸠溯又说道:“你与其将事都拦到旁人身上,还不如想想你毒蛊堂这几千载里是否做过那孽事。”
空寂痴说道:“只有那斤斤计较的野鬼方会听见句合理的猜测都要气得跳脚。”
空寂痴与那朱鸠溯也算是不对付,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怕是只有空寂痴才清楚。
在场的欢尽离、良逐鹘两位“野鬼”,听了空寂痴的话,神色变都未变,欢尽离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而良逐鹘,则觑了眼白衿何。
白衿何陡然窥见那骸骨上似是还有着未干的血迹,但鼻息间却未有分毫的血腥气。恍若,那血腥气被无情的结界困束在了那罟山脚,没有法子逃窜出来。
白衿何半阖上眼,他那魂蛊便在无人可察之时悄然离去,顺着那荒芜人烟、寸草不生的路径,去到了那罟山脚下。
“小蛊主。”
白衿何耳旁陡然传来句叫唤。
白衿何转眸去看,便见那宁悠归正立于他身后,笑着轻唤他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小神主。”白衿何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下宁悠归,笑着问道。
但心底却暗暗骂了句——怪会装的。
宁悠归的衣摆上一尘不染。
宁悠归说道:“小蛊主,你在看些什么,可是察觉出了什么异样之处。”
白衿何指了下那罟山脚下,轻描淡写地说道:“那里,有一具尸骨,很像小鬼主。”
宁悠归的笑僵了下,而后侧眸对着良逐鹘说了句:“小鬼主,小蛊主当真是关心着你,他看那尸骨,竟都觉得像你几分。”
良逐鹘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来,直接落到白衿何的脸上,他说道:“不巧,我也看见具尸骨,与小蛊主有九分相似,尤其是那眉眼处的狡诈圆滑。”
狡诈圆滑。
白衿何一瞬便了然。
良逐鹘这是猜出了他那贸然出手,是为了试探良逐鹘能否击破那咒术的困束。
原书里面,良逐鹘虽说只出场过一次,但他那从不说废话的性格算是刻在了白衿何的脑袋里。
可方才他与良逐鹘那极似打嘴仗的对话里面,良逐鹘的每一句都能称得上是“幼稚的废话”。
但总归,如今的良逐鹘还未成熟,还未成为书中说一不二的恶鬼堂堂主。
白衿何不动声色地咂舌了下。
或许,以后那些幼稚的废话还会多多出现。
毕竟,他也挺看不惯良逐鹘的。
当然,良逐鹘也看不惯他。
更别说还有宁悠归那个爱装蒜的狐狸时不时地插上一脚。
而此刻,空寂痴与朱鸠溯吵着吵着,竟出手打了起来。
空寂痴先挥袖扔去千只蛊虫,嘴中还嘟囔着说道:“哼,一只聋耳鬼,说出来的话就是不讨喜,我买胭脂水粉,与你何干。”
朱鸠溯立刻手结鬼咒,数只无脸鬼刹那从那金色咒文中跃出,直直奔向空寂痴,嘴中还说道:“空寂痴,若你有那女子娇美,你涂那胭脂水粉自然没人管你,可你那张脸奇丑无比,让人见了便想作呕,竟还敢露丑?!”
听此话,空寂痴的火噌得燃了起来。
若说他阴柔败类,那无妨。
但若说他貌丑,那便是找死!
空寂痴脑袋里的所有理智都在叫嚣着要撕烂那朱鸠溯的臭嘴!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欢尽离在一旁淡淡地看着。
而三位新主,则站在一起,正在论那罟山脚下的尸骨究竟像谁更多几分。
白衿何说道:“那尸骨看着,便有两分凄切,这词不正应当套在小鬼主的头上,毕竟小鬼主连颗心都未能有,那手穿胸膛,也只能带出两滴凉薄的血液。”
宁悠归说道:“哦?那小鬼主当真是凄切得很呢。”
良逐鹘说道:“呵,白衿何,至少鬼无尸骨这一说,只要鬼未动俗情,便一生都无骸骨,这样说来,那尸骨反倒更像你几分。”
宁悠归说道:“好似确实便是如此呢。”
白衿何瞥了宁悠归一眼,说道:“小神主倒是好兴致,看戏看得兴致正高。”
宁悠归说道:“哦?好似当真是这样呢。”
良逐鹘也将话头落到宁悠归身上,嗤笑了下,说了句:“小神主此刻倒是自在得很。”
宁悠归说道:“不敢造次。”
不过须臾,空寂痴与那朱鸠溯便打得将周边荒地焚烧毁坏了大半,那本将将完好的土地,也被炸得遍布土穴。
空寂痴大喊道:“朱鸠溯,你现在这幅模样,跟人说你是个鬼,谁敢相信!看你这幅模样,分明就应当是个魔族!”
这话亦确确实实地激怒了朱鸠溯。
说他是魔修!?
哼。
他堂堂恶鬼堂右护法,他是一只聋耳鬼,什么魔修之类谁能担得起这名!
况且那魔修都是天生该死的孽障,将他与魔修相提并论?!简直笑话!
朱鸠溯当即喊道:“空寂痴,你个丑死人不偿命的丑蛊奴!你有什么资格开口说话!”
二人之间的蛊虫与鬼咒交错相杂,轰得噼里啪啦。
白衿何看着二人,问道:“你们之间要死一个不成?”
那二人却只顾着针锋相对地互骂,压根儿没人搭理他这句问话。
宁悠归便慢条斯理地感叹道:“这二位打得好生激烈,若是坏了三堂之间的交情,可就糟了。”
白衿何瞥他一眼,便知他话里暗藏玄机,于是笑着说道:“他们二人打起来,顶多也就是坏了毒蛊堂与恶鬼堂之间的交情,怎么还能称得上是三堂?难不成,悲神堂始终都是暗藏祸心,只待其他二堂乱了套,悲神堂便趁机搅浑水、添把火?”
宁悠归慢悠悠地望向白衿何,未尝言语,而是转头又看向良逐鹘,才叹了口气,说道:“小鬼主,这小蛊主可当真是冤枉了我,若是因我这句话,而坏了悲神堂的名声,那可真是大罪过了,小鬼主,你可否跟小蛊主讲讲,我看那朱鸠溯与空寂痴交集甚密,相比,您和小蛊主也能更有话聊,如此说来,我倒是成了个难以说清自己心话的局外人。”
宁悠归垂眸蹙眉,再次叹息了声。
此时,朱鸠溯与空寂痴已然近身搏斗,互相掐着对方的脖颈,可不就是交集甚密?
良逐鹘说道:“你的祸心,藏都藏不住。”
白衿何哼笑一声,说道:“小神主,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人间来得冤魂,一句话藏着三千根针。”
说罢,白衿何便见那空寂痴与朱鸠溯双双飞离。空寂痴还不忘喊了句:“小蛊主,你且等我杀了这魔修,便归来买那上好的胭脂水粉,你且先行,无需等我,我在你身上留了那追踪蛊,自是能找到你的。”
朱鸠溯也喊了句:“小鬼主,你等我杀了那丑八怪,再归来助你探这三界。”
二者又异口同声地喊道——
“死魔修!谁是丑八怪!?”
“丑八怪!谁是死魔修!?”
二人飞离。
欢尽离望着二人离去的天边,面上波澜不惊,但他分明下意识地松开手,让那纸伞飞离至天边,不远不近地坠在二人身后。
那纸伞便是他的魂鬼,即是他探路的目。
不知前方发生何事,欢尽离陡然出声说道:“小鬼主,这罟山毕竟处在人界,无甚大难大灾,若是遇了危险,记得燃起一缕地魂,我便至此,如今,我方跟随朱鸠溯离去,他总是太过鲁莽,怕是要吃亏。”
话音还未完全落地,便见欢尽离已腾空而起,踏风而驰,离了罟山所属之地。
如今,当真是只剩了这三位新主。
白衿何看着那欢尽离飞远,倏地,他袖下手指微动,方才放出的那只魂蛊便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欢尽离的身后。
白衿何率先向前走去,他直接便入了那罟山脚下骸骨包围的领域。那骸骨密密麻麻地瘫在地上,若是自那九霄之上俯瞰,甚至还有些像养蛊时那蛊虫的群斗。
白衿何一看这情形,便笑了声,而后,他便离了这罟山脚下,留下句:“二位自便,我先走一步。”便消失在那二人的视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