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白看着这行字,忽然热泪盈眶。
不因为任何原因,只因为她,是他朋友。
她垂眼,脸上泪水已干,细微蹙眉微笑就感受到肌肤有一种紧绷的拉扯感,眸光下垂时,下眼睑顿时湿漉漉的,被睫毛上粘着的泪水打湿。
她无奈地笑,拿起手机回复。
【谢谢你,傅揚。】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名字。
温白忽然想起先前聊天的内容,犹豫再三打出一行字。
【你说你也失去过至亲。】
那边很快回复。
【我母亲。】
温白看着这简短的一行字,陷入沉思。
不过对面很快回复。
【现在母亲是我小姨,对我很好。】
寥寥几语,简单说明,让温白心里顿时好受了些。
温白:【那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阵沉寂之后,傅揚发来消息。
【还记得一起看的电影么?】
温白回复了嗯的表情。
傅揚:【看那部电影,慢慢就释怀了。】
温白想起那部文艺唯美,浪漫而悲伤的电影,再次打开投影,电影舒缓哀伤的基调缓缓铺开,主人公坎坷崎岖的命运不由让他哀叹。
其中一句台词更令她心惊。
‘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发狂。’
‘你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
‘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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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开学,同学们因为升年级全部换到另一栋楼,一班学生根据成绩进行变动,岑旭入班,和温白成为同学。
傅揚则转到了国际班,与温白隔着一条天桥走廊。
班里瞬间引起不小轰动,恰如傅揚初进班时一样,引起很多女生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岑旭不同与傅揚,他懒乏地坐在温白身边,一手托腮,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眯眯,弯唇勾笑如沐春风暖阳,声音和煦明朗,似明月清风。
他个子也很高,发色略浅,阳光洒在微微阖眼的俊朗面庞散发金光,发色呈棕咖色,整个人像镀上一层金色夕阳,温润和煦。
岑旭待人亲和,对谁都是笑嘻嘻的,和班里男生打成一片,对女生也有礼有矩,照顾周到。和傅揚那种拽傲冷峻不屑一顾的风格相比,接地气很多。
有时和女生说话,开玩笑时会音调拉长,缱绻暧昧,让人脸红。
只有温白和傅揚知道,这家伙的真面目。
岑旭主动和温白成为同桌,任老师进班点名后,抬眼瞅了瞅两人,表情古怪的翻开什么资料又看了看。
然后,她把温白和岑旭分开,继续让郝浔和温白坐同桌。
温白心里暗暗高兴。
郝浔坐在温白旁边,上课时不时伸头探视岑旭身影,脸怯生生红扑扑,缩着脑袋,咬着笔帽愣神。
在温白坦言傅揚口中的好友就是岑旭之后,郝浔透出羡慕的神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岑旭喜好。
温白无奈笑笑,告诉郝浔,岑旭不像她想象中这么美好。
但郝浔并没听进去。
课间休息,岑旭懒懒走出教室,连廊天桥就在教室旁边,他走到天桥上给傅揚打电话,两人并排站着聊天。
“你几号回来的?”
傅揚眉梢微动,神色恹恹地。
“你生日那天。”
岑旭一听,反手拍了他胳膊一掌,不可置信地。
“怪不得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飞机上呢?”
他嘴角噙笑,温和笑了两声。
“兄弟,你感动到我了。”
傅揚没理会他,偏头看向对面1班,温白坐在窗边低头抄写笔记,窗户处只露出一个脑袋尖尖。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我劝你,和温白保持距离。”
“怎么说?”
天桥上学生来来往往,还有些课间抽空背单词的学生。岑旭站在他们边儿上,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
“有个转走的同学,告任老师说温白早恋,对象是你。”
岑旭一听,动作瞬时僵住,脑袋一片空白,顿觉可笑,声音拔高一个度。
“哪个脑子进了恒河水的玩意?”
他冷下脸来,琢磨着任老师看他和温白那猜忌的眼神,鼻子轻嗤不屑。
“怪不得把我俩调开了。”
上课铃声将近,他拍拍傅揚挥手告别,顺便委婉拒绝了他的邀约。
“兄弟,校足球队我还是不去了,踢你那儿的比赛就够累了。”
但实际上,岑旭和温白两人在班里也不怎么聊天,只是偶尔会一起吃早餐。午餐自然是傅揚和岑旭一桌吃饭,温白和郝浔坐在泱泱人海里,听周围女生嘀嘀咕咕议论临窗而坐的两位帅哥。
“他俩好帅啊!是不同的风格呢。”
“我喜欢岑旭那样的,温柔体贴绅士,像王子一样!”
“我还是喜欢傅揚这种学霸,虽然冷傲,但不平易近人才更有风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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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放学,温白自己乘坐校车到了家门口,忽然发现小区里有社区组织的公益活动。
一群穿着红马甲的年轻人,手里各自提着皮影,隔着幕帘打着灯,给孩子们演示皮影戏。
因为台桌不大,桌后还放了些音响设备,孩子们一个个抱着小凳子围坐在大屏幕前,打光后,皮影人物缓缓出现,古衣细画柳叶眉,配合人物解说看的别有一番趣味。
温白也停下脚步,驻足观赏。
只见那皮影缓缓挪动,与之对立的人也入场,二人争执不断,配音者也情绪投入。
然而,一个声音闯入温白耳朵。
“小泼皮,哪里逃!”
那身居幕后操持皮影的男人腔调一出,温白心里一惊。
这人说话声和爸爸几乎一模一样!!!
她仿佛被人捏住心脏,砰砰乱跳之余心尖颤动。
后面剧情落入俗套,加上天渐渐黑,不少小孩儿回家吃饭,围着台桌的人越来越少。
温白一动不动等戏结束,生怕一眨眼那个配音师傅收了工,不见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皮影戏结束以后,一个光着头,身材矮小臃肿发福的男人戴上遮阳帽,和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一告别,开车离开。
他上了车,见温白一直远远盯着他看,不由好奇,降下车窗冲她滴了滴喇叭。
温白被明亮的车灯和一阵喇叭声吸引靠近,男人一手搭在车窗上,开口问。
“小姑娘,你从皮影戏开就一直盯着我,你认识我?”
温白老实摇头。
男人纳闷,上下打量一番又问。
“那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温白垂眼挪动步子,抿唇再三鼓起勇气抬头对视,直面开口。
“叔叔,你是怎么做到的?说话声音和解说声音不同。”
男人仿佛第一次被这么问,恍然大悟,哈哈笑了两声,用手比划解释。
“我妻子是配音演员,闲着学了学,所以解说时候声音和现在不同。”
他伸手指了指嗓子,冲她笑道。
“你可以回家试试,用你的想象,把声音向前靠,再向后靠。”
排队准备驶出小区的车辆在后面打喇叭,男人冲他会心一笑点点头,升起车窗快速离开。
温白回到家,回想着他和人说话普通平平的声音,和解说时略微厚重,文质彬彬的,像爸爸说话的声音。
第二天到了学校,她一直定定坐在座位上发呆,郝浔同她说话也被忽略。
她伏在桌面上,观察着出出进进的同学们,以及班级里各种各样的声音,明亮清澈的眼珠来回转动。
岑旭上前询问她怎么了,温白不说话。
她想到自己确实对他没什么耐心,经常和他吵架,发火。所以渐渐沉下性子,好好说话,不再跳脚急躁,红着脖子喊叫。
岑旭有些不适应温白的状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副‘你没病吧’的样子。
直到周五放学,岑旭约她去白繁珍那里吃饭。温白虽然不愿意,但她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妈妈,听她的话,于是不情不愿的上了车。
明德雅苑的私家车停车场,温白离开后那辆黑色劳斯莱斯古斯特才缓缓发动。
车窗后的人缓缓升起车窗,遮住清冷淡漠的目光。
路上,岑旭卸下在学校里的伪装,一副赖赖踹踹的样子,一只胳膊伸展搭在座位中间,慵懒翘脚,歪着头撇嘴。
“温白痴,你最近吃错药了?”
温白自动过滤掉不悦情绪,只当这人就这副德行。
“狗旭,你知道配音演员吗?”
岑旭乏乏的眼神一滞,然后坐起身扭头沉思片刻,然后有些自恋的头扬起呈一个角度,眉头微蹙。
“看我朋友圈了?知道我对这方面感兴趣?”
温白闻此,有些无语。她对上他的视线,不明真假。
“你也对这方面感兴趣?”
岑旭点头,打开他的朋友圈,分享了两段他的配音。
温白嫌弃的推开他手机,然后挪坐到车门最靠边,掏出自己手机浏览。
岑旭经常给一些剧情片段配音,甚至还有个自媒体账号,已经有几个小粉丝追更了。
留言都是催更、鼓励,以及可不可以露脸之类的小粉花小桃心。
岑旭看着留言,欣欣然很享受,扬起唇角哼着乐曲,有种成就感。
温白脑海里却诞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忽然凑近岑旭,两眼放光。
“狗旭,我们要不要建立一个社团?!”
岑旭没料到一向保守乖巧的温白,忽然提出这么一个有创造性的提议。
迎上她期望满满的星星眼,岑旭赖兮兮地咂嘴,眯起那双狭长桃花眼,喉咙耸动了声。
“嗯哼?”
温白知道他就这副不正经模样,只得直言。
“配音社!”
岑旭听完这话,眸子有一瞬放大惊讶,很快又隐在似有似无的笑意里。
[1]:台词来源于电影本杰明巴顿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