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娆说的这些信息，对李邻来说实在是天方夜谭。

为了防止自己没有错误理解信息，他重复了一遍反问：“你的意思是，你觉得薛司宜的花园是有人在给她打理，这个人就是在阁楼里的你哥哥？”

薛娆点头。

“你不相信电影布景跟你家花园相同的这件事是巧合，你认为只有在这里居住过并且十分了解，才能让电影布景完全重合。加上你妈妈投资了电影，所以你怀疑导演林威是你哥？”

“是。”

“让你更进一步肯定林威是你哥的原因，是你觉得电影的寻求母爱主题，跟林威的人生吻合？”

“是，我一直相信，每一个创作人所创作出来的东西，一定有绝大部分是他们心中的写照。”

“林威初入影视行业，处女作就导演这么一部主题深刻的作品。除非跟他经历有关。只有经历过，才能创作得真实。”

李邻：“你还觉得薛沁给的线索‘林’字，代表的是林威。这么说的话，林威还在源京，并且收留了逃走的薛司宜。现在他们很可能就在一起？”

“嗯。”

李邻觉得薛娆的这种看法有点独断。

甚至是唯心主义。

而这两点放在查案里都是大忌。

但李邻没有反驳薛娆，他委婉地说：“我们查案，任何事都要讲究证据。”

“何况上次江队联系过林威，说他在美国进行交流学习。不在国内。”

薛娆反问说：“有人亲眼看见他去美国了吗？”

李邻呃了声：“总之我先查吧。你也别着急，我看你这几天精神很紧绷。如果林威真的是你哥，他的户口肯定会有破绽。”

薛娆嗯了声：“多谢。”

薛娆起身回房间，走到门口她又想起什么，回头对李邻道：“还记得我上次送去警局的血液吗？”

李邻疑惑地看着她。

“拿到血液检验的报告，再找到林威获取毛发，跟他匹配。这是最直接有用的办法。”

李邻说：“看我们能不能见到林威吧。”毕竟林威现在说人在国外，到底情况怎么样还没人知道。

薛娆又给出另一条路，说：“我上次用匕首划伤了他的膝盖。你们找人的时候，可以着重查膝盖的伤。”

李邻答应。

薛娆这才回房，用手机持续给薛司宜那个停机的号码发短信。

知道她其实不是哑巴之后，薛娆也尝试过给她打电话，但全都没收到回复。

夜已经深了，别墅115 号外面守着七八个警员，各个全神贯注来回巡逻。

叶燃和李邻坐在客厅里，他们都戴着手套和鞋套，帽子和衣服穿戴得严严实实，尽量不破坏这栋别墅里的任何可能留下蛛丝马迹的地方。

他们谁都没心思睡觉，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过。

叶燃摆弄着面前的电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李邻聊案子：“ 我定位不到薛司宜，你们也拆不开阁楼。就算拆弹同事来了，他也没有穿墙的本领。”

“我看这阁楼估计就是个死胡同。你们走进去，怎么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案子很棘手吧？”

李邻哼了声：“比这个棘手的也不是没遇到过。”

叶燃：“问题是我觉得薛娆说的很对，薛司宜力气小，没有本事杀害名单里的人。”

“其实我也觉得，不仅仅是名单里的，就连卓港，她也没本事杀。”

李邻正要细问，接到了安旭东的电话。

安旭东：“我跟江队已经回警局了。”

李邻问：“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跟前面死者一样，都是受到过折磨，生殖器塞在嘴巴里，然后一斧头毙命。现在没有什么头绪，这凶手就跟鬼魂一样神出鬼没。”

李邻觉得有些奇怪：“江队不是一直跟着人吗？怎么给人逃掉的？”

“在公司里。邓成滨以高层开会的理由把我们的人隔绝在会议室外面，说是不能泄露公司机密。之后人就死在会议室了。”

李邻正想问难道会议室没有别的人吗，看见信息科昌顺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林威的信息他拜托昌顺查的，李邻忙说：“我等会再打给你。”

李邻接了昌顺的电话。

昌顺说：“我查过林威了，户口清白，至少户口是没什么问题。我跟机场联系过，他的确在一个月之前就飞往美国交流学习。”

“对了，他正好今天凌晨两点的飞机回国。你要不要亲自去查查看？毕竟之前你们都没关注过这个人，万一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我觉得还是亲自去看一趟比较稳妥。”

李邻听从了昌顺的建议，只是他还得守着别墅和薛娆。

他挂断电话，看向旁边的叶燃：“我看薛娆是联系不上薛司宜了。而且薛司宜在别墅里还有其他监控，指不定早就发现你了。”

叶燃：“所以呢？”

“所以你就在这里多打一份工，盯着薛娆和别墅，我亲自去机场会会林威。”

叶燃：“就这么急？”

“人刚刚下飞机，如果真的有什么端倪，他一切都还来不及藏匿。”

李邻说完，走出别墅开车前往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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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威的机票落地时间是凌晨2:30.

他从贵宾专用通道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妆容和穿着都很讲究的女性助理。

助理叫唐中薇，是他一进入社会就招来工作的。

林威身穿得体的西装，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源京市很常见，但他长了一张非常帅气的脸，加上一身成功人士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优雅而斯文，让他在人群里十分显眼，几乎是鹤立鸡群的地步。

所以李邻一眼就在攒动的人流里看见了他。

林威没注意这个小小的警员，他微微侧身避开人流，对助理唐中薇轻声说：“人偶儿子是我最成功的一个作品，你觉得我出一个续集怎么样？”

唐中薇笑道：“林导做什么都会成功，我觉得当然是……”

“林威先生！”李邻一声叫唤，打断了两人。

林威顿了顿，似乎不认得这道声音。

林威顿住脚，屈起修长的手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下瞥的眼神自带高位者的薄凉，但当看见李邻的警服时，他眼里的薄凉又被一股嘲讽取而代之。

“是你叫我？”林威开口，声音很淡。

李邻发现了他刚才眼里一掠而过的嘲讽。

他不太明白，大多数人看到警服都是肃然起敬，怎么这位是嘲讽。

李邻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照，说：“我是源京刑警大队的警员，关于一起命案，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毕竟没有证据怀疑林威，林威也跟嫌疑人不搭边，所以李邻的态度非常好。

但林威似乎并不买账。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嘴角的讥讽笑容却慢慢扩大，侧头望着唐中薇，开玩笑般地说：“现在的警察越来越有能力了。查到我头上来了，唐助理，你觉得我像罪犯吗？”

唐中薇也笑，和他的同款讥讽看不起李邻：“不止不像，林导不可能是。”

林威很受用，笑看李邻：“李警官，车里说吧。我很忙，赶飞机也很累，还请李警官长话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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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威的商务车里。

之前江再灵已经在电话里跟林威聊过，其他的什么信息李邻也不需要重复去问了。

既然林威说长话短说，李邻就真的长话短说，一上来就道：“很抱歉冒犯林先生，警方怀疑你跟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系。”

“我们采集到了凶手的DNA，林先生能配合给我们你的一根毛发吗？”

林威闻声，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李邻总觉得他笑容里的讽刺比初见时更要强烈。

他不舒服地皱眉：“林先生，请你严肃一点面对警方办案。”

林威说：“难道你不是应该先有证据怀疑我，再来找我拿我的DNA吗？”

“我从来没听说过，警察可以空口无凭说怀疑我，就能随意索要我的DNA。万一你跟凶手是同伙，拿去我的信息故意污蔑抹黑我呢？”

他的话本来不足以让人生气，可配上他优哉游哉还看不起又不屑的语调，就是莫名让人觉得恼火。

就好像有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让人总觉得不舒服，可是又不能明面上表达，否则就会有人嘲讽敏感、林妹妹转世的那种感觉。

李邻眉头越拧越紧。

虽然不舒服，但林威说的话也是对的。他可以问话做笔录，这叫公民协助办案，但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却不能明晃晃地向公民要东西。

李邻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被林威的不屑和讥讽激到。

他改口道：“前几天，我们有个同事遇袭。她伤到了凶手的膝盖。推算时间，现在应该还痊愈不了。”

“林先生，可以捋起你的西裤，让我检查你的膝盖吗？”

林威脸色不变，他笑意加深：“怎么李警官这是……办案的手段有些偏颇啊。如果你的同事伤在我的胸口，或者我的胯骨，是不是要我脱衣服，脱裤子？”

李邻觉得自己板着脸的样子，其实严肃又吓人。

但是不知道这个林威是怎么回事，总是能把气氛打乱。

李邻只好更加硬生生地说：“林先生理解，请你配合。”

林威呵笑了下：“我就知道你们警察不中用。惯会用些奇怪偏颇的手段，查来查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废物。”

他骂完，不给李邻发作的机会，示意了身边的唐中薇一眼。

商务车宽敞，唐中薇蹲到了他脚边，帮他捋起西裤，露出了两条腿的膝盖。

林威的皮肤很白，在昏暗的车灯下白得几乎发光。

唐中薇有意无意地伸手摸了两下子，像是暗中撩拨，林威喘了口气，当着李邻的面抬起唐中薇的下巴，挑眉笑道：“小东西，还有外人在呢。”

李邻并没被这对男女的调情尴尬到，他直愣愣看着林威的膝盖。

两边都露出来了，光滑洁白，根本没有半点儿受伤的痕迹。

而且林威也太白了。

李邻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不，就连女人他也没见过这么白的。

如果他只见到这双腿，他会以为腿的主人是个大美女。

林威一边摸着唐中薇的脖子，一边抬眼看李邻，好笑道：“李警官，看够了吗？有你想看见的伤痕吗？”

李邻摇摇头，“可是……”可是林威皮肤白，身材也很壮，看他的体型，跟监控里被薛司宜折磨的也非常像。

音色也很像。

他完全符合薛娆描述的斧头男。

但怎么就是没有伤呢？

难道还有什么遮伤术？

李邻正想提出能不能上手检查，林威突然来了一句：“李警官，你该不会还想上手摸我吧？”

“我知道我的皮肤白，摸起来手感也很滑腻。我的助理就很喜欢摸我，但你可是人民警察。不带你这么办案的。”

“假如我是个女性，你也要上手摸我吗？在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

林威这招先发制人，直接给李邻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