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微直视眼前的黑暗,片刻垂眸,缓缓蜷缩,直至抱住膝头,缩成一团,好像这样就能抵抗从骨子里溢出的寒凉。
每次发作,好像都会更冷一点,下次会不会被冻死啊。
感情不顺,那些人又卷土重来,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江雁微七零八落地想着,最后脑子里又是陆执离开的身影。
他忍不住自嘲,这段时间还真是荒唐,竟然对小六岁的恩人独子下手,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现在他哪还有脸再面对陆执,更没脸面对董事长和夫人。
算了,本来就准备交还蓝韵就离开的。
现在还有来自外界的危险,正好跟陆家划清界限,找机会离开,不牵扯旁人……
江雁微心里开始盘算离开的计划。
十来分钟后,陆执回到卧室,合上身后的门,发出咔哒一声。
江雁微转过头“看”过去,没有出声。
陆执走到床边,凝视江雁微的眼睛。
江雁微的眼睛漆黑得宛如黑曜石,又有种通透的质感,很漂亮,但此刻少了神采。
陆执把托盘放到床头柜上,坐到床边,去扶他,“我给你做了蔬菜粥,我喂你。”
江雁微依着他的力道坐靠在床头,被子滑落,露出洁白的身体。
陆执一滞,拉起被子想帮他围上。
被江雁微抬手挡住,他神色沉静,“不用,我自己来。”
陆执感受到江雁微的冷淡,并不理会,径直帮他围好被子,还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无赖道:“不要,就要我来。”
江雁微:“……”
陆执端起饭碗,舀了一勺粥吹凉,然后递到江雁微嘴边,期待地说:“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江雁微避开勺子,一副拒不合作的态度。
陆执挑眉,放下勺子,凑近江雁微耳边,“你不想我用手喂,难道……想要我用别的地方喂?我求之不得。”
江雁微偏头,拉开距离,耳朵发痒,“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陆执充耳不闻,径直端着粥灌了一口,然后把粥碗和勺子放到一边,捏住江雁微的下巴,直接贴了上去。
江雁微一惊,“唔唔……”
他推不开人,只能胡乱拍打陆执前胸肩膀,显然他已经恢复了不少力气。
而唇齿纠缠如同一场拉锯战,陆执作为进攻手,肆无忌惮攻城掠地,江雁微负隅顽抗,勉力抵挡,粥液不断溢出嘴角,唇周与下巴一片湿黏。
江雁微被逼得太紧,不由动了真格。
陆执察觉江雁微打人越来越疼,他干脆一把抓住江雁微两只手按在头顶,吻得更加深入。
咽喉即将被侵占的惊恐感又出现了,但江雁微现在有了反抗的能力,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他抬腿就踹,可惜隔着被子,让他的动作迟缓了一拍,被陆执双腿夹住。
江雁微抽了抽腿,没能抽出来。
直到一吻毕,陆执留恋地在他唇上蹭了蹭,声音带笑,语气软着,“江雁微,你谋杀亲夫啊~”
江雁微神色清冷,不为所动,就在陆执松懈的时候,骤然暴起。
陆执毫无防备,被巨大的力道一下子掀翻在床,凭着本能抵抗了几招,却因为失去先手,很快被江雁微箍住脖子按在床上,被子在两个大男人的争斗中早滑到了地上。
陆执惊愕地望着居高临下的人,然后忍不住吃吃笑了。
江雁微皱眉,陆执这小子脑子坏了吧,他的力道绝对能让对方体会到窒息感,还笑?
陆执甚至扬起下巴,更方便江雁微掐他脖子,江雁微看不到他痴迷的模样,如果看到一定会被吓到。
因为这张年轻英俊的面容是肉眼看得出的疯狂肆意,那眼底的占有欲过分骇人。
这是陆执始终在江雁微面前克制的一面。
但江雁微看不到,他只觉得陆执故意献出脖子的动作形同挑衅,便不客气地加大力道。
陆执闷哼一声,江雁微心里一紧,很快冷静下来,他的力道不致命。
不再理会陆执的反应,江雁微占据了主导位置,沉声问:“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陆执没有回答,窒息感让他脸庞渐渐涨红,但他却只是贪婪地直勾勾地盯着身上的人,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富有攻击性的江雁微,张力十足,像蛰伏的猛兽终于亮出了獠牙。
陆执忽然生出强烈的念头——驯服这头猛兽,让他在他面前只能摊开柔软的肚皮,任由摆弄。
江雁微一定不知道他现在有多漂亮,多么……引人犯罪。
端着一张清冷漠然的脸,一身高高在上的气势,偏偏他光着,优越的身体线条展露无疑……
陆执心底生出隐晦的,亵渎神明般的刺激感。
心脏剧烈跳动,跳得他心口发疼,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危险的征服欲升腾,光是想象的快感令他背脊发麻,肾上腺素飙升。
江雁微他妈的……简直长在他性癖上,艹!
江雁微皱眉,看不见的安静让他有点不自在,手上不由加了点劲,“说话。”
“唔……”陆执低吟出声。
那种迷离黏糊的声色让江雁微突然觉得手下的脖子有点烫手。
他松了些力道,催促道:“陆执,说话。”
陆执果然说话了,他喘息着说:“江雁微你掐得我……”
江雁微心弦绷紧,担心真把人掐坏了,手上直接卸了力气,只松松锢着。
“……好爽!”
江雁微滞了一秒,脸色霎时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抽身就想退开。
陆执哪能让他全身而退,一把扣住江雁微的窄腰。
或许是看不见的原因,腰部的皮肤变得格外敏感,滚烫的掌心刚贴上来,江雁微只觉得像是蹿过一阵电流,浑身一颤,腿上不受控制地发软。
陆执立即抓住机会,翻身把人制在身下,笑意嚣张,“亲爱的,乖乖吃饭,还是吃我?”
江雁微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滚。”
陆执惊奇,“原来你也会说脏话啊!”
嗯……“滚”算脏话吗?听起来不怎么礼貌,应该算吧。
要是别人感敢叫他滚,他绝对要让对方爬,但江雁微说,他就只觉得可爱,只想抱抱他,他对江雁微果然是真爱。
江雁微闭了闭眼睛,形势比人强,他选择吃完饭再找机会,感受到腰间的硬度,首先,他必须得穿上衣服。
陆执得偿所愿,一勺一勺喂江雁微喝完一碗粥。
好乖,陆执看得心痒痒,凑近想亲一口,结果被江雁微挡住嘴,他干脆按着江雁微的手,在他掌心吻了一下,“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见啊?挡得这么准。”
刚刚踢裆也准得可怕,陆执后知后觉,抬手在江雁微眼前晃了晃。
江雁微眼睛一闭,被个小屁孩用这种方式反制,太伤男性自尊,他现在不想说话。
作为占便宜的一方,陆执笑弯了眼睛,收回手不再闹了,心里觉得闹脾气的江雁微也好可爱。
“我去洗碗,你再休息休息。”
孟川说药效有十二个小时,江雁微虽然提前几小时醒来,但药效肯定还没退全,还需要休息。
江雁微睡了一觉,醒来,敏锐察觉身侧的视线,倏地转头。
边上传来惊讶的声音,“你真的看得见吧?”
江雁微:“……陆执,你到底想干嘛?”
任谁睡觉时被人盯着都会觉得瘆人。
陆执理所当然道:“当然是照顾你啊,嗯,顺便培养感情。”
江雁微拧眉强调:“我说了,我们不合适。”
陆执叹气:“你真是太坏了,知道怎么让我伤心,就使劲伤我的心,再这样,我可要惩罚你了。”
江雁微哑然,他跟现在的陆执说不通,他不知道孟川到底跟陆执说了什么,让陆执变得这样……危险。
陆执掀开被子,江雁微一惊,“做什么?”
“我带你去洗澡啊,”陆执用浴巾盖住江雁微身体,揽住江雁微肩膀,捞起双膝,把人抱起,往浴室走,“今天都去攀岩了,还接触了那么多人,你肯定不舒服。”
江雁微有轻微的洁癖,他是知道的。
江雁微沉默几秒,“我自己洗。”
陆执拒绝:“不行,摔了怎么办?”
“不会摔。”
“我不信。”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争执着来到浴室。
陆执让江雁微撑着墙,江雁微不愿意,将背后交给别人会让他没有安全感。
何况是陆执,那就……更不安了。
陆执劝说:“浴室地滑,不撑着,容易摔。”
江雁微别开脸,难得透出几分倔意。
陆执觉得自己现在像个新手妈妈,绞尽脑汁哄孩子。
显然没什么成效。
他目光扫到浴缸,灵机一动,“那泡澡吧,我家的浴缸特别大,可舒服了,就是放水要一会儿。”
他还记得之前在江雁微家,他也提出跟江雁微一起泡澡来着,这次正好实现了。
他说着就要去放水,衣服突然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陆执看过去。
江雁微低着头,抓住他的衣摆,指节泛白,声音很轻,有点局促,“不泡浴缸好不好……你帮我洗。”
陆执像被一箭扎中心脏,差点喷鼻血,好可爱。
紧接就是密密麻麻的心疼,他大概能猜到一点,浴缸,沉溺,肯定有点关联。
他给了江雁微一个拥抱,安抚道:“不泡浴缸就不泡浴缸,我给你找个小凳子坐,这样也不容易摔。”
陆执把厨房的椅子搬来,让江雁微坐着,调好花洒的水温,认认真真帮江雁微洗澡,过程中竟然没故意占便宜,只在帮江雁微穿好睡衣后,亲了亲江雁微的额头。
江雁微能感受到其中珍重的意味,心跳又开始失控。
陆执又换了床品,让江雁微休息,自己接着去洗澡。
江雁微埋在阳光味的被子里,身体有点发热,他默默平复心绪。
直到陆执掀开被子钻进来,他终于无法保持沉默,坐起身问:“我不能自己睡吗?”
看不见能影响他睡觉吗?
陆执无辜道:“我想跟你睡。”
江雁微:“……我要自己睡。”
陆执胡扯:“没别的房间。”
江雁微掀被子,“那我去睡客厅。”
陆执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捞回来,捻好被子,“我又不会做什么,你睡床上我都怕你摔下床,你睡沙发,那我晚上还敢睡着吗?”
陆执的话十分直白热忱,江雁微难以拒绝这份好意,只能稍作妥协。
“那各睡一边,不准碰到我。”
陆执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动作,笑道:“好嘞,江总。”
昏暗的房间,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气氛宁静。
陆执:“不过,我们现在睡会不会太早了。”
才晚上十点不到,远不到他睡觉的点,他相信肯定也没到江雁微睡觉的点,何况江雁微白天“睡”了这么久。
江雁微闭着眼睛,“所以呢?”
“要不我们来聊聊天?”
“你想聊什么?”
大约夜晚确实会让人变得祥和,江雁微看起来好说话了许多。
陆执试探着问:“不如,我们来聊聊……你的病?”
“我不想说。”
“好吧,”陆执也知道不太可能得到答案,他换了个话题,“你身体为什么这么冰?”
之前他还以为江雁微只是正常的体温偏低,现在看来明显不正常,改天得拿体温计量量。
江雁微:“……”
陆执:“咦,这个也不能说?那你脸上那个纹身能问吗?”
江雁微脸上的创口贴洗澡的时候就被陆执揭了,江雁微这回倒是没什么反应。
继陆执精准踩雷后,江雁微干脆翻了个身,后脑勺对着他。
陆执:“……”
一片安静中,他的目光从江雁微的黑发流连到脖颈,心想,江雁微现在在想什么?有在想他吗?
“看不见是什么感觉?”
陆执冷不丁问。
江雁微这回倒是回答了。
“没什么感觉。”
“是吗?”陆执听起来不太相信,他问:“会不会害怕?”
害怕?
江雁微一怔,好像从来没人问过他害怕不害怕,现在想想肯定是怕的,从母亲离婚开始,他一直都是害怕的,只是没人在乎他怕不怕,他也已经习惯了害怕的感觉。
习惯了……就不怕了。
江雁微沉默了太久,陆执想,江雁微肯定是害怕的。
瞎了怎么可能不害怕?
他抬手盖在江雁微的眼睛上,“不怕,总会好的,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找最权威的医生,用最高端的医疗设备。”
眼皮上传来过分炙热的温度,似乎能轻易驱散黑暗带来的些微恐慌。
江雁微没有反驳,也没有提醒陆执不要碰他,只说:“我不想看医生。”
陆执毫无底线,“那就不看,我来想办法。”
陆执心里琢磨着,看来江雁微不仅讨厌医院也讨厌医生,那就只能先用孟川的办法,不行……再说。
这个夜晚,难得安心与温暖,江雁微很快陷入睡眠。
陆执心神绷了一天,也觉得疲惫,没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