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刘彻随着嬴政在一处歇息,情到浓时,难免生床笫之欢。
待到云收雨歇,刘彻看着昏昏欲睡的嬴政,内心千回百转,他的目光从嬴政的发丝一路略至颈项,那儿本是光洁无暇的,现在却多出了一抹刺目的红。
刘彻探身去看,发现是一枚齿印,是用力咬的,是他干的。
“疼吗?”刘彻突然问:“刚才为什么不吭声呢?”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嬴政的双眼安然地闭着,呼吸平稳,像是已经熟睡了。
刘彻不知道嬴政是真睡还是假睡,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对方,似是情人间的眷恋,也像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嬴政有迷秘,他知道,但他从不认为对方会暗中坑害自己,可现在……
刘彻收回了流连在嬴政身上的目光,在轻声吩咐外间的宫婢熄灯后,就在嬴政身边躺下了。
比之方才的亲密无间,现在的刘彻有意和嬴政保留了些许距离,但这还不算什么,毕竟身离的再远又哪里比过的离心呢。
自从在公孙先生处回来,刘彻就一直在琢磨老头说的那几句话,公孙的话就像大雾中的一束光,让刘彻的心明朗一些,但继续探究,依然是迷雾重重。
他就这样想着事情,一时有些入了神,甚至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动作。
“咳。”睡梦中的嬴政突然咳嗽了一声,之后就似是无意识地转了个身,整个人也由侧躺变成了平躺。
好巧不巧,嬴政转身时,他的手正好落在了刘彻手的旁边,两只手轻轻地贴在一起,似近,又似泾渭分明。
刘彻有些怀疑地看了嬴政一眼,却终究是没说什么,而是犹豫着握住了嬴政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而在黑暗中,在绝对看不见的地方,嬴政悄悄地,放松地出了一口气。
一夜无事。
等到翌日清晨,刘彻与嬴政二人起床梳洗,讨论着新的一天该做的事情,好像昨晚的小心翼翼与踌躇不安都已荡然无存。
刘彻先一步整理完,说:“下了朝我可陪不了你了。”
彼时嬴政正由宦者侍奉穿衣,闻言,他仰头问:“怎么,是有别的事儿。”
“嗯。”刘彻伸手挥退了宫人,自己上前给嬴政整理发冠,“是公孙,那老头脾气怪的很,近来又说要我和明玉一人去给他洒扫房舍一天。”
“洒扫?”嬴政笑了,“就你,你行吗?”
刘彻瞪了他一眼,“我是不行,我还不会带仆从吗?”
嬴政惊讶,“你这样公孙竟也同意?”
“有什么不同意的。”刘彻漫不经心道:“有人给他洒扫就不错了,他那屋舍里破烂一堆。”
说话的功夫,嬴政的头冠也整理好了,刘彻退了两步,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嬴政一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多留一会儿,我先走了。”
这是他们一贯的做法,虽然二人的关系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迷秘,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然影响不好。
他们也习惯夜间宿在一起,晨间一前一后离开的生活,可是这次,嬴政看着刘彻离开的背影,心里却突然涌现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传来了赵高,问他:“徐福有消息了吗?”
赵高看着嬴政的脸,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绪,便也无法揣度其心境,于是选择实话实说,“回王上,如今只查到东海一带疑似出现徐福的踪迹。”
“好。”嬴政闭上了眼睛,再睁眼,眸中尽是坚定,“继续找吧,记住,一定要快。”
说完,嬴政就大步离开寝宫,准备去常朝了。
近来朝中并无大事,如今奸贼既除,太后所带来的风波也已平息,只待稍作修整两年,就可以剑指六国。
故而嬴政只是与群臣商讨了一些微小的事宜,就叫都散了,散朝后,臣子们各回各家,刘彻也按约定去了公孙先生处。
乡间小路难行,刘彻颠簸了一路才到了公孙的住处,一下车,就见公孙先生正蹲在篱笆围的小院内,用手捧着一小把粟米喂鸡。
刘彻看在眼里,十分不解,他走上前问:“怎么还想起来养鸡了?”
公孙先生听见刘彻的声音,却依然只专心侍弄他的鸡,头也不抬地答道:“养它等下蛋。”
“下蛋?!”刘彻看了那鸡一眼,发现它头上有冠,有些不确定道:“你看那冠是公鸡才有吧,这能下蛋吗?”
“哎呦!”公孙先生像是才反应过来,嘴里不住地念叨:“原来是公的,公的啊。”
刘彻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公孙,不懂这老头儿又在发什么疯。
公孙先生则是根本不怕丢脸,也不在意刘彻怎么看,只是抱着那只公鸡哀嚎,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样。
不过这老顽童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只一会儿功夫,他就止住了嚎叫,对刘彻道:“它既然下不了蛋,也就没用了,你把他宰了烧饭吧。”
“烧什么。”刘彻不可置信,“你自己不会烧吗?”
“我那儿会啊。”公孙先生自嘲:“我平常都是挨家挨户讨饭的。”
刘彻无语至极,想说些什么,却被公孙先生截住了话头,“得了,大男人叽叽歪歪做什么,反正你也不会亲自做,就叫你那两个仆从去吗。”
“我啊,只要能吃上就行。”说完这句后,公孙先生就进屋拖出了他的破草席,倚墙一坐,坦然地休息了起来。
刘彻讥讽地“呵”了一声,拔出佩剑把公鸡的脖子砍断,鲜血喷涌了出来,可鸡还活着,还能走,只是少了一颗头。
这实在是一个怪诞又恶心的场景,刘彻带来的两个仆从虽然谈不上害怕,但还是感到了微微的不适。
不过刘彻不是个宽和的主人,没打算给他们适应的时间,而是直接吩咐道:“去把那鸡处理了,生火烧饭。”
他的语气不算好,仆从不敢多说,只答:“是。”然后便一齐忙碌起来了。
等到事情都安排好了,刘彻就径直进了屋内,坐到了那张草席上,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那么嫌弃了。
同一张草席上,公孙毫无形象地瘫坐着,双眼紧闭,似是已经睡着了,刘彻见状便也没有打扰他,而是选择自己找点事儿自娱自乐。
他探寻着,看上了书案上的龟甲,于是就把它拿了起来,放在手上把玩。
刘彻给龟甲翻了个面,看见了龟板处的裂痕,这是一个已经完成占卜的龟甲,就是刘彻不会占坼,看不出是吉是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