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忠秀给蓝非欢提供了这样的情报:阮驭乘的父亲阮世铮、马天祥的父亲马永强,以及蓝忠才曾是好友,多年前三人合资搞过一番事业,当中涉及不法交易,马永强因疏忽,被警方安插的卧底揭发,三人最终被判罚金。马永强交不出罚金,是蓝忠才代付,后来也托蓝忠才的福,他和阮世铮得以入职绿茵。阮世铮家世不俗,和蓝忠才有利益关系;马永强没有后台,又亏欠二人,于是沦为被利用的角色。
如此情报足够蓝非欢伸张司法正义,然而蓝非欢知道父亲不会真的卖了蓝忠才。亲兄弟不是主要原因,蓝忠才从还在蓝海时期就替蓝忠秀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蓝忠才若发觉被亲哥出卖,必定会反咬。蓝忠秀不会想惹无谓的麻烦,纵使他答应会把蓝忠才推出去风口浪尖,让蓝非欢对付,可蓝非欢太了解自己亲爹:口头承诺做不得准,即便有白纸黑字,老狐狸也会理所当然反悔。
唯我独尊,恣意妄为,空口说白话,这是蓝家男儿传承的血统。
“如薰。”蓝非欢当着蓝忠秀的面给魏如薰留语音,“我父亲知道你和商锦兰在合作笼络绿茵集团的大股东,伺机入主董事会,我希望你收手,就这样。”
蓝忠秀烦躁的表情传神地表达‘就这样?’的疑虑。
“不然,你希望我现在就入主魏阙,然后把魏阙卖回给你?”蓝非欢收起震动的手机,魏如薰已秒速给他回电。
“爸爸。”蓝非欢拍拍蓝忠秀肩膀上的灰,“我是你儿子,你还期待我善良?你要我满足你的需求,必须得先给我值得的回报。”
蓝忠秀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易动怒再动手,他的眼神冷漠,父子俩死磕这么些年,大概终于熬到了心如死灰的地步。
“好自为之。”蓝忠秀留下这句话后就上车离去。
蓝非欢再拿出手机,有一个未解来电,没有留言,他刚要收回口袋,手机即响,还是魏如薰打来。以前哪会这样?魏如薰主动给蓝非欢打电话和写简讯的次数,一年加起来不会超过十二,相反,蓝非欢发过去的简讯一天至少三则,电话一周至少一通,可电话接通的次数一年也许少于五。
“喂。”蓝非欢接电话。
魏如薰劈头说:“绿茵是商锦兰要的,你母亲当初知道她宁可选卢卿而不做她媳妇,对她进行许多言语中伤,卢卿受牵累而被医院开除,非欢,我跟你说过,商锦兰不好惹。”
“是不是如果没有你,商锦兰就会连我也不放过?”
“她只是不好惹,不是大恶魔,你又没有对不起她,你对不起谁,你还记得吗?”
“你告诉商锦兰,从马永强下手,可以揭发阮世铮和我二叔的许多勾当,我爸会保我二叔,不过他若知道我二叔和我妈偷情,应该就会动摇,如有必要,你就试试这个突破口。”
电话另一头沉默良久才发问:“你藏着这事多久了?”
要不是知道母亲对无辜的商锦兰和卢卿做那么不堪的事,蓝非欢真的会把这个从小就知道的事藏一辈子。
“魏律师,我以这个情报向你交换我的自由,事到如今,我对你已经没有秘密,没有价值,你要还真坚持我欠了你什么,你说,我会想办法还你,但我绝对不会回到你身边。”蓝非欢字字坚决。
魏如薰在另一头沉重地呼吸,没多久他就挂电话。这令蓝非欢想起自己过去只有一次,唯一一次挂魏如薰的电话。此时电话里传出的无信号声,是不是能表示自己已把这段感情欠的债都还清?
蓝忠秀和魏如薰这两个人之后会怎么斗?蓝非欢没有窥探的欲望,他有自己需要做的事,事实上,他有信心能靠自己解决阮驭乘这小鬼,然后顺藤摸瓜,把蓝忠才也搞垮,他不会孤军作战,只要找到证据,检察院就是他的后盾,他也不过分担心蓝家人用肮脏的手段迫害宏然,他是这么想的:自己是检察官,宏然是人民警察,也许不能光鲜亮丽,但他俩光明正大。
酒瓶的完整检验报告要等到明天,蓝非欢把进度向上报告后就难得地准时下班,他不好意思留在检察室太久,否则自身上散发的臭味恐怕明天都不会散,可辛苦了他的书记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连闵检听过报告后也催他快走,居然没挨骂也没被唠叨,还莫名有些不习惯。
坐公车要是被赶下车就太糗,蓝非欢还没把脸皮锻炼至那厚度,他下班前讯息宏然,希望宏然开车来接自己。宏然瞬回复一个可爱狗仔的动图表示‘ok’,蓝非欢还蛮期待有生以来第一次等男朋友开车来接自己放工。
蓝非欢待在检察院大门内等,不想又被不期而至的豪华轿车绑架,今晚他想跟自己的爱人温存,也要弹一弹小情人的额头,算那条受伤入院居然没有即时通报的账。
夕阳越来越红,身边陆续有加班的人走出大门,蓝非欢得刻意闪躲以免熏到人。
天渐渐暗,云层积得很厚,远处传来闷雷,检察院里已经没人,保安来锁门。
电话没有动静,一条宏然的简讯都没有,蓝非欢把手机关机再重启,试着连上网络都没问题。
宏然不是魏如薰,宏然若不是遇到紧急事件,一定不会这样这样让蓝非欢等。
蓝非欢拨电,电话没人接,写简讯,亦久久没有阅读,他给派出所打电话,那里的人说宏然准点下班,还兴冲冲地出去,说要回家开车到市中心去吃一顿好的。
派出所没有紧急事件的话,宏然还能有别的什么事值得紧急?家人出事?
宏然是真的把蓝非欢视作男朋友那样看待,他给蓝非欢交代过家里所有成员,当然这些细节在很多年前,蓝非欢聘用他时就已从履历表上得知,不过宏然还是私下慎重地给过他一个列表,写有身份证号、储蓄户口号、父母家住址,父母电话号。他说这是同居情人之间必须交换的事,于是蓝非欢也乐得给他,只是蓝非欢已没有任何亲属资料可以给,宏然是唯一的亲人了。
从通讯录找到于爸爸的联络号码,蓝非欢没有半点犹豫就打过去,与此同时他已走到街上叫车,要赶回家去看看宏然是否回过家?
电话第二次拨出去才有人接,蓝非欢不确定是不是于爸爸,电话另一边的沙哑男人声听起来很是防备,也许担心是诈骗电话。
“你好,于先生,我是……”蓝非欢吞了下口水,“蓝非欢。”
“啊呀!”于爸爸惊呼,接着就喊老婆,说:儿子的爱人打来啦。
蓝非欢瞬间脸颊发烫,鼻子发酸,宏然竟然真的把和自己在一起的事如实告诉了家人。
“呀……呀!蓝……蓝检察官大人!怎……怎么有空打来了呢?您很忙的吧?”于爸爸语气很是慌张,他对蓝非欢的称呼令蓝非欢非常尴尬。
“伯父,叫我非欢就行了,不好意思,我一直很忙,不曾给您问候,非常抱歉。”蓝非欢礼貌地回话。
“哎别这么说,然然说您常加班熬夜,为人民服务不简单啊!他上个月回家时带了很多新鲜的菜回去,吃完了没有?完了再回来拿呀!”
冰箱储存的蔬果确实都吃完了,蓝非欢听于爸爸的口气,显然并没有因任何急事找过宏然回家,于是他先敷衍着答应着会在下一次连假和宏然回去,再提醒两人保重身体后便挂断电话。
这时车子已经停下,蓝非欢下车便飞速去宏然停车的路边看,见车子妥妥地还在,但车门竟然插着车钥匙。
蓝非欢没心思庆幸小区治安不差,他很确信宏然不会迷糊到把车钥匙这么留在车门,他观察了下四周,借着路灯照明,他看见路面有紧急刹车和高速掉头的痕迹。
极度不好的预感浮上蓝非欢心头,爬上楼回家的当儿,蓝非欢给蓝忠才拨电,他思忖,他爸若已经要求二叔放弃帮阮驭乘脱罪,那二叔很有可能就会擅作主张来对付自己。
小小的温暖住家没有人影,蓝忠才不接电话,几次回拨都坚决不接。
蓝非欢顿时六神无主,他尝试平静下来思考。蓝忠才要是绑架宏然,目的或许是要逼宏然以证人的身份指控袭警的人是马天祥,这太偏激,可能性不大。宏然已经给过口供,忽然改口是能说服谁?说服检察官?蓝忠才若真的选择这蠢法子,那为什么还不联系自己?在等什么?
电话响,竟是魏如薰打来。
难道魏如薰绑了宏然?为什么?疯了吗?
“喂!”蓝非欢难以淡定地吼。
“你和宏然的同居关系在互联网传开了,刚刚传的。”
魏如薰如果是要威胁,不会行动得这么鲁莽,蓝非欢的敌意顿逝,压低声问:“怎么传的?”
“一系列聊天记录的截屏,是你和宏然互传的自拍和一些言语,配图文章有很夸大的爱情故事,很多错别字,很多流行语。”
魏如薰说到这里,蓝非欢就猜到犯人——阮驭乘,年轻叛逆还无数次犯错都不需要负责任的富家子弟,就会做这么无脑的事。
蓝非欢和宏然的关系被高调公开对阮驭乘是有好处的,宏然是案件受害人,蓝非欢身为他的情人,应该回避这案子,蓝非欢以取巧手段录取口供的事,可以被抹黑成感情用事的偏激策略,进而导致他对这案子做过的所有判断,都很可能作废。
阮驭乘必须是控制了宏然,才有可能得到那聊天记录。
蓝非欢当下已管不了什么司法公正,他只担心自己的爱人。
“如薰。”蓝非欢顾不得矜持,“你帮我,帮我找宏然,你帮我,我就收回之前的交易,我辞职,我跟你到魏阙,只要你帮我,帮我找宏然,我就和你走。”
另一头的魏如薰静若寒蝉,蓝非欢加码豁出去,“你录音吧,你不录,我录,我蓝非欢愿意,做你魏如薰的狗,我蓝非欢,以此录音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