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
“上官照说百茶文很有可能在我手里,我思前想后,还是想回来这里看看。”
马车上,卿空切看向应息元说着。
卫疑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的竹林,不禁感叹:“好久没回来了。”
竹林四季常绿,高耸入云,遮天蔽日,积雪未化,比走时萧条不少。
“不知为何,来到这里想起了我以前行走江湖,行善积德的日子。”应息元感慨。
“那你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卿空切问的隐晦直接。
卫疑默不作声,想出去避让也心说不妥。
应息元也罕见的沉默了一会儿,仿佛他也不清楚:“……一开始也不是对你有喜欢的感情,就是出于一种巫师对巫术的尽责。所以才说出要看着你长大的话。
后来,也许是殿下长大,越发……”
卿空切只感觉心里别扭,急忙打住:“知道了。”
“殿下呢?”应息元问。
“我对你,更多是习惯,依赖吧。或许正因为太依赖,所以离不开。”
应息元笑盈盈地握住卿空切的手:“我会永远陪伴殿下。”
气氛到了,卫疑再待不下去,连忙说:“我去外面看看萧岌。”
马车正行驶,卫疑出来坐在车前右侧。
“呦,怎么不在里头待着。”萧岌说。
“出来看风景。”
萧岌环顾四周:“这风景甚美,早知道南下有这么茂密的竹林,我就不在云潮阁待了,这里多清净。”
“清净是清净,就是太孤寂了,方圆数十里的竹林,再难看到一户人家,仿佛与世隔绝。”卫疑抬起头,高空都是竹枝摇曳的影子。相互交缠看不见一处明亮的天空。
“世子殿下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三年?”
“嗯,那时候谢家和叶家刚刚出事,再加上善行巫师说要照看殿下,父亲为了躲避朝廷事端波及,连同我被带来善行巫师的竹居。”
“倒像是应息元会住的地方。”
终于到了竹林里的屋子,陈设一往如常。简单清扫后。
应息元在主厅,躺在了久违的躺椅上,门敞开着,他吹着竹林的风。碳火的声音也在夜晚毕剥作响起来。
“咳咳咳。”房间里传来卿空切咳嗽的声音。他蹲着在箱子里翻找着东西,忍不住咳嗽。
应息元推门:“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
“找找线索。”卿空切合上箱子站起来。
“有没有还不一定呢。回来就当放松心情也没关系的。”应息元躺在他的床上。
“你……”
“我们接着聊聊。”应息元并不想被卿空切赶走,他坐起来,看着他的眼睛。
“聊什么?”
应息元挥挥手。萧岌过来把一盆开的旺盛的折绢花端在桌子上,之后便退下去。
“当折绢花开始枯萎的时候,请你来找我。”
卿空切的心颤了一下,佯装镇定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每一个巫师都能预见自己的结局。
这也说明,我快到终点了。可我还想再过一回浪荡江湖的日子。”
“你有事瞒着我。”卿空切心里开始着急。
“殿下,可能是一月两月,也可能是一年两年。花枯萎了,我们就再能相见。”
“你的意思是我要与你相见,还得盼着你日渐临死吗?”卿空切不解:“一定要分开吗?”
应息元点点头:“我就是提前告诉你,我走的时候,会告诉你的。现在我会陪着你。”
卿空切看着应息元一脸颓相的神色,语气恼怒:“应善行,不要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那么笃定我能挺到花枯萎的那天吗?”
应息元情绪激动:“世子殿下就当是珍惜我的延命术和我流的血,也得活下去啊!”
“你到底怎么了?”
应息元盯着卿空切的脸看,越看越觉得世子的脸毫无瑕疵,美得惊为天人。若是能在每个地方留下自己的吻印,不枉他喜欢他这么多年。
他喜欢他喜欢的要命,无论脸庞还是身段。他在空旷的屋子里于桌前静坐;他在雪落如幕的庭院中站立,他躺在床上闭目沉睡,他天生的神韵仙姿;都如同尤物撩动他,令他着迷。
应息元的目光最后停在卿空切的唇瓣上,意图明显。
卿空切也意识到,头往后缩了缩,应息元也就跟着迎上去。
他的手紧张地攥住袖子:“一定要吗?”
应息元这才收回目光,低下头:“殿下,我从不觉得喜欢你是多么不堪的事,你知道的。你就是我的一切。若是你不能接受,我可以等。
外界的眼光,我一点都不在乎。若是你……”
“我没在乎过他们的眼光,动情的时候也从没质疑过自己的想法。”卿空切急忙说,他也低着头:“就算现在面临怎样的问题,也和我们的选择没有关系。”
卿空切情绪难得有很大变化。上一次是看清了裴仇和上官照的算计,上上一次是他在幻境里看到了童年,再或者是绝望对枯绝瘾控诉,和应息元吵了一次。是看到他为自己修习延命术伤痕累累的样子而伤心。
他生气,难过,还是悲伤。那么几次情绪波动,都是因为陷入了上官照的棋局。
这一次他为了自己的感情,说话都开始抖,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
“那,可以在一起吗?”应息元鼓起勇气问。
“在一起,然后由着你吻我吗?”
应息元顿住,听不清他话里意思和情绪,连忙后退怕他不高兴了:“殿下不是!……嘶。”他眼睛又开始疼,疼得睁不开,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浑身冰凉无力,头靠在他肩膀上。
“你怎么了,”卿空切扶着他,没想到他直接栽倒,卿空切也没站稳,背靠着墙,那么沉的一个人就靠在他身上。卿空切掩住他的额头,才没让他的头撞上墙。
“应善行……”卿空切看着他:“哪里不舒服吗?”
“眼睛疼。”应息元埋着头。
“会不会是……”
“不是。”他想站好,发现胳膊和腿都不听使唤,灌了铅一样沉。“我站不稳了。”应息元笑着问:“这巫术反噬这么狠的吗”
“为何会反噬?”
“难的巫术是这样的,我能抑制,睡一觉就好了。”应息元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还是浑身乏力。
卿空切见他眼睛没事松了口气,只得把他扶到床上。
“你在我这里睡吧,我去别处。”
卿空切说完,不等他再说什么就转身离开,关上了房间的门。
“所以你还是介怀吗?”应息元看着门外离开的影子,失落地自言自语。
卿空切走到长廊拐角,萧岌正拉着卫疑落荒而逃。
“萧岌。”卿空切叫住他。
萧岌只得讪笑转身。卿空切看着自己,神色冷峻。一个冷风把萧岌吹得打了个哆嗦。
“殿下。”萧岌作揖。
卿空切走近质问:“跑什么?”
“属下知错,不该听殿下隐私之事。”
“属下也知错。”卫疑跟着认错。
卿空切并没有生气,只是问:“很稀奇吗?”
“没有,世子殿下和善行巫师心意相通,相互陪伴至今,注定是对佳人眷侣,并不稀奇。”萧岌连忙又说。
“是啊,殿下一定会得偿所愿,所有的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卫疑跟着说。
卿空切苦涩地笑,转身上楼休息。
萧岌和卫疑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