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秘书比想象中日理万机。
表演“回家”的路上,总共走出去没两个红绿灯,在路边的早点摊子上买了杯加糖的热豆浆,宿秘书的手机就开始蹦迪。
哈欠连天的边二少刚点了助眠音乐,电话就催命一样灌进来。
没完没了,挂断一个还有下一个。
要文件、问合同,小边少急着要用车,大边总办公室门坏了……大事小情亟待宿秘书亲自处理,悠扬的车载音乐被打断了八次,好好的抒情歌成了鬼畜rap。
系统特地查了查,兰博基尼配有21个主动扬声器、1700万大功率输出的高档B&O音响。
质量确实好。
老边总骂“废物”都踩上了点,在宏大的交响乐背景下,3D环绕带低音炮,荡气回肠。
和系统一起喝豆浆的游疾实在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被殃及池鱼、身临其境环绕立体声挨了十分钟骂的宿秘书,按着方向盘,按着震麻的耳朵抬头,从后视镜里看边烽。
有些德文猫,就不知道同情心为何物,看热闹看得乐不可支。
宿泊敛发现了,这种时候,边二少的气色就不错。
——是真的不错,有精神了,脸上甚至有点红润,倚着后座翘着腿,咬着豆浆吸管,听得兴致勃勃。
边二少还挺会看眼色:“怪我?”
“客观来说,和您十分相关。”宿泊敛很和气,借着等红灯的时间,翻出耳机戴上,“先生还在为丹羽创投的事生气。”
老边总是真气得不轻,这两天的血压就没下来过。
危机暂时过去了,才是算账的时候——这个级别的投资,是怎么拉来的、谁拉来的,对面什么条件什么要求,居然就没一个人仔细核对确认过?
就算边烽是艺人部的副总监,给艺人拉拉赞助、跑跑资源挺合理,一切都符合流程……再符合流程,流动资金登记表上的零也未免多过头了吧!?
哪怕边烽不是边家人,在任何一个公司,有这种能力的员工,也该被部门供起来,生怕被挖走,而不是真在众目睽睽下,闹出“裁员裁到大动脉”这种段子一样的笑话!
偏偏这些自作聪明的部门经理、公司高层,满脑子都是怎么讨好即将接班的边承泽,生怕边烽的风头压了大公子……从上到下,居然就全都默契地没看见、没注意,没想起来。
于是这笔九位数就这么“符合流程”、“顺理成章”地进了公司资金池。
副总经理其实是知道这事的,灰头土脸,讷讷着解释:“都、都觉得不要紧……”
谁都觉得不要紧,反正没人问,二少又不在乎。
边烽又不打算提成升职,折腾这么多,也只是为了那个姓简的。
老边总也是人精,对着一群唯唯诺诺的下属,早猜到怎么回事,气得头晕眼花:“这样的事还有多少?!”
如果早知道有这么档子事,边烽的价值早就该被重新评估,根本就不该被送去精神病院!
不问其实还好,一问出来,会议室里突兀地陷入安静,鸦雀无声。
下头的人噤若寒蝉,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脸上几乎透出菜色。
老边总眼前就黑了黑:“还有多少!”
……不少。
要么说这几年,边氏传媒欣欣向荣,从财报到发展走势,都好看得不可思议。
有边烽这么个手眼通天的人形自走招财猫,艺人部总监差不多被养废了,这几年都躺在功劳簿上数钱,沾沾自喜,乐得合不上嘴。
演出商越来越好说话,场地一个比一个豪华,平台殷切热络,电视台客气周全,不论干什么、走到哪,全是一路绿灯。
资源更不用说,比过去强了不止一级。剧本水准翻番、大荧幕质量翻番,对接的剧组只看一流顶尖,代言洽谈的意向书扔在地上摆摊,随便挑挑拣拣。
反正边二少本来也要养金丝雀,漏出来那点小米粒,就够其他人吃得饱饱的。
遇上部门缺业绩的时候,一碰头、一商量,能分下去的功劳,也就不动声色分了。
谁能想到,居然会出这种事?
谁能想到,老边总、大边总看着和善,对着自家人居然也能这么狠,根本没给公司里的人反应机会,说开除就把人开除了?
“有……有几件事,有点麻烦。”
内控部经理壮着胆子,颤巍巍出声:“可能得让、得让二少回来处理……”
老边总瞪圆了眼睛怒吼:“你们处理不了?!”
几个部门经理脸色发苦。
老边总咆哮:“几件?!?”
十几件……几十件。
事就怕捋,一件扯着一件,都得有人处理,越分就越细。
分门别类整理出来,几十件都怕打不住。
心虚的部门经理个个缩头,脑袋埋胸口,谁也不敢吭声。
被养废容易,养废以后还得爬起来,找回手脚,想起怎么走路、怎么抓东西,就难了。
更何况,有挺多资源,挺多合作,本来是看边二少的面子。
边烽出面才有用,边烽跟人家聊才能推进度——他们这些人算哪根葱?就算硬着头皮去,谁会搭理?
现在老边总这么追问,何止艺人部,策划制作部、演出事业部、市场营销部……连采购部都不敢说话。
怎么说?练功房那个大镜子,接缝的地方人变形,六、七年了,年年报年年没人管。
新镜墙是边副总监自费给换的,通铺满墙通顶,全面模拟舞台效果,地面有压力感应,带打光带投影,带AI智能纠错……三个月一次维修保养,保养费就近六位数。
一个人顶天能用几次,某J姓资源咖不用的时候,自然就便宜其他人。
人力资源部在外头跟选秀,忽悠有潜力的新人签边氏,练功房的宣传放第一页,欢迎随时参观。
……就是又得交保养费了。
财务部来要钱,张着嘴,被瞪得一个哆嗦:“或者……或者卖掉!好卖,特别好卖……”
或者嫌累赘,打包卖掉。
好卖,十几个娱乐公司排队等着,毕竟这东西国内目前买不着。
当初边烽出国玩,带着专做这一行的新锐青年企业家去酒吧蹦迪,往光怪陆离的舞池里喷香槟,喝得烂醉喝出来的灵感。
就这么一套试验产品,造价太高、做起来太费事。新锐青年企业家宁死不肯做第二套,除非边烽改行,不干传媒了,跟他联手创业平摊风险。
老边总按着办公桌,气得说不通顺话,按着胸口呼哧带喘:“好,好……”
好个屁!
一件事两样说,现在一个两个都来说实话,承认蹭走的好处了!
这事当初在这些人口中,就是“边二少为金丝雀一掷千金、荒唐挥霍”!
偏偏边烽自己居然也认,打也认骂也认,一副油盐不进的混账二世祖做派,承认得那叫一个痛快。
也对……在边烽眼里,这就是一掷千金、荒唐挥霍,烽火戏诸侯。
边二少还挺自豪。
他觉得这么做挺好,比捉回家一个金丝雀就不管了,好吃好喝好笼子养着,扔在那不闻不问,当漂亮招牌强。
——这是边烽能反思到的极限了。
宿泊敛放慢车速,摘下远程会议的耳机,从路旁的音乐厅收回视线。
有人戏称,这是边家的私人音乐厅,这么说也有点道理……毕竟旧音乐厅就是老边总为了捉金丝雀盖的。
阮溶,边家三兄弟的生母,当年声名鹊起的歌姬,天赋斐然歌喉曼妙,一张姣好的面庞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后来阮溶隐退嫁人,再后来逃出边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被人再次在音乐厅前拍到时,当初那位风光无限的歌姬已经彻底没了往日容光,憔悴不堪,在门口和什么人纠缠撕扯,又被穿着工装、满身机油的高挑少年扛走。
那张照片照得很有艺术感,倘若不是娱乐八卦向,说不定能拿个什么摄影展的奖。
光鲜亮丽的音乐厅门口,穿着昂贵燕尾服、抱着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脸色苍白的豪门音乐天才,瑟缩在台阶上的阴影里,低头向下看。
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疯子,看被疯子厮打的、烈阳下的少年……那是边承瀚记事以后,第一次见边烽。
那张照片很好找,边烽十六岁,穿着修车厂学徒的工装,因为是闻讯赶过来,脸上、衣服上都有机油,却一点都不落拓狼狈。
那同样是种格格不入的割裂,边烽很容易就让人有这种感觉——他的肩背很直,站在白亮的烈阳下,扛着厌恶躲避机油、挣扎不休的母亲,面无表情垂着眼,身上有种料峭的漠然。
这样的边烽,只存在于这张照片里。
后来边烽被边氏接回去,摇身一变成了边二少。
薄冰似的、仿佛一折就断的锋利料峭,像是被烈日晒化,只剩下符合所有人认知的“废物二世祖”。
……这只不过是短暂的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
什么都是会一茬一茬换的,曲目听腻了就会变,人厌弃了就会走,音乐厅一直在这。
再后来,音乐厅与时俱进,装修翻新,又是边氏传媒注的资。
阮溶在这里表演过,边承瀚也是,边承泽来剪过彩,老边总在这里面求婚。不看后来的一地鸡毛,仍旧是最动人的经典豪门浪漫。
边烽……边烽在后门卖过盗版应援纹身贴和假冒伪劣荧光棒。
一家人,某种意义上也算挺整齐。
……
宿泊敛听见响动,回过头。
边烽倚在后座,毛毯掩到下巴,睡眼惺忪挣出条胳膊,坐没坐相打响指:“宿秘书。”
边二少点歌。
宿泊敛转入辅路,把车暂时泊在路边。
“想听什么。”宿泊敛扶眼镜,调整态度,把声音变得温和,“瓦格纳?门德尔松?”
游疾打着哈欠,把手机递过去。
边烽的手机没有密码,随便谁都能看,还是出厂的主题,屏幕图标都没换,音乐播放器里全是土嗨神曲。
宿泊敛接过手机,连上音响播放,被汹涌的动次打次铺面淹没:“……”
饱受“如果我是DJ你会爱我吗”震撼的宿秘书,看着配置顶级的豪华真皮音响,有几秒钟,甚至没能想起下一步要不要拉手刹。
……后视镜里,肚子里有坏水的银灰德文猫眯起眼睛,挺满意,剥开块糖扔进嘴里嚼,倚着车门往窗外看。
宿泊敛哑然:“……二少。”
游疾还是有点闲:“有话筒吗?”
“对不起。”宿秘书准备得不够充分,“暂时没有这种配置。”
“不够高级。”游疾买的那个车就有话筒,能直接来个车内KTV,遇上乱按喇叭的路怒症,还能直接把车窗降下来激情论战。
宿泊敛提取出关键词:“想去KTV吗?”
附近有十三家KTV,排除掉价格低廉、档次不够、果盘质量不佳的,还剩三家,宿泊敛现在就可以去确认时间。
游疾摸出块糖,从后排抛给他:“你不忙?”
宿泊敛接住飞过来的奶糖,看了看,装进西装口袋:“我也要去?”
好像确实是这样,除非特殊情况,没什么人会选择只身去KTV,唱上几个小时的歌。
但宿秘书的确挺忙。
毕竟始作俑者撂了挑子,正在后座的太阳光里舒舒服服地融化。
边氏传媒现在到处都是窟窿,八面漏风,急需人手回去做事,边氏传媒正在计划拍卖那间练功房。
不想卖当然是不想卖,千金买马骨,这东西的吸引力效应远比想象中高。
……可维修保养三个月一次,也实在是太贵了。
过去这笔钱边烽出,不体现在账目上,还不显得怎么样。现在现了原形,处处捉襟见肘,到处都是问题。
完全依赖于边烽,高投入、高回报、庞大资金流运转不停的盈利模式,在艺人部的副总监被开除后,崩盘的速度也远比想象中快。
这种情形下,边氏传媒只能选择保本求稳,断尾求生……可“忙昏了头”的宿秘书也实在左支右绌,忘了提醒两位边总再多加留神,确认一下练功房内物品的所属权。
边烽又不是慈善家,东西可不是免费捐给公司的。
那一整套设备,每个螺丝钉的归属都清晰明确,真要出售,不论拍出多少钱,都只能边二少进的口袋。
游疾不意外,靠在后座,静音刷直播:“都有谁买?”
宿泊敛推眼镜,指腹抚了下鼻梁。
——怎么说呢。
各大娱乐公司都要往后排,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年轻人要买,个个家里资产离谱、不拿钱当钱,还争得挺起劲。
老边总想不明白怎么回事,焦头烂额地分析是不是什么圈套阴谋,但在宿泊敛看来,这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根据他的调查,边烽的烂桃花多到不可思议,是该求个符挡一挡的程度。
就连那个做镜子的新锐青年企业家,“联手创业、平摊风险”说得正经,目的也不怎么纯。
谁家联手创业的意向合同,还得规定双方都是单身的。
“您不打算考虑他吗?”
宿泊敛调转车头:“他到现在还没有选定合作方,可还一直在等您。”
“行,考虑。”游疾挺好说话,“遗产你们俩平分。”
宿泊敛:“……”
精英秘书遇到这种对话,表情管理大概也宣告失败,很好地取悦了天性恶劣的边二少。
边烽埋在毯子里笑到咳嗽,一不小心就咳到头晕眼花,歇了半天,才动了动胳膊,慢吞吞把毛毯扯下来。
车还泊着,宿泊敛拧开瓶矿泉水,回身递到他面前。
边烽看了一会儿,接过那瓶看着就挺贵的水,举到视线一平。
透过精心设计的流线型瓶身,远处的音乐厅扭曲变形,像是什么超现实画作里才有的艺术建筑,又像荒诞的梦。
“放心,没他的份。”
遗产的主人发话,有点沙哑,懒洋洋:“又不能总装成那样。”
宿泊敛怔了下,没说话,车还没熄火,顶级发动机张扬暴烈的轰鸣里,阳光照着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很多人都这么觉得,只要边烽愿意,可以迅速变得让人着迷。
如果需要,边烽甚至能装成相当优雅的“上流人士”——穿西装打领结,坐在一口一万块天价餐厅里,信手拈来地介绍顶级小提琴手正演奏的助兴曲目。
哪怕边烽其实讨厌小提琴。
宿泊敛回身,略微低头,看着边烽。
浅灰色的眼睛似乎畏光,明明喜欢太阳,在过于明亮的阳光底下,还是微微敛起。
边烽的长相和边父几乎不相干,倒是和另外一张脸隐隐重合。
宿泊敛调查过边烽的身世。
更准确地说,是调查过阮溶,有十七年时间,边烽跟着她长大。
阮溶并不在乎这个儿子,她甚至没记清边烽是双胞胎里的哪一个,大的还是小的……反正这事也没所谓,是不哭那个。
是躺在摇篮里,不哭不闹不烦人,张着眼睛,朝她笑的那个。
阮溶大概试过爱这个孩子。
……大概试过。
可惜。
已经被宿泊敛在决赛圈淘汰的J姓资源咖,在作证边烽“有幻听、思维混乱的情况,偶尔会不受控发病”的时候,提到过一些事。
边烽会和空气争执——那并不是激烈的争执,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来,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那只是沉默。
宿泊敛手里有录像,是简知秋在边烽发病时偷偷录的。
因为这个,宿泊敛稍微违背公平交易、明码标价的原则,赠送了边二少一次眼睛擦亮套餐,免得边烽脑子一热,再把姓简的拉回决赛圈。
录像里,边烽沉默到极点,那是种完全封闭、没有反应到仿佛木僵的状态。
很久,久到让人怀疑录像卡顿,久到录像的人都有些迟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看,边烽才慢慢动了一下。
那像是在躲,躲一个巴掌。
“好吧。”边烽撑起身,慢吞吞回去睡觉,“我是怪物。”
这是阮溶说的话。
阮溶在边烽十七岁那年病逝。生命最后的那几个月里,她得到了边氏的仁慈,得以进入高级医院做临终关怀,立刻被媒体趋之若鹜。
摄像机、话筒、闪光灯,对阮溶来说,并不是打扰,而是最后一针强心剂。
阮溶对着阔别太久的镜头,眼睛亮得偏执,她没什么可说的,只有在身边十七年的儿子,于是反反复复,不停控诉。
在她的控诉中,边家人没有好东西。
风度翩翩的商业新秀,揭开那张皮,原来是个没有感情、唯利是图的冷血动物。
他们的儿子,明明流着一半阮溶的血,却几乎和生父是一个模子,一样的冷血、一样的没有心。
阮溶不爱被自己偷走的孩子,一点也不,厌恶憎恨从毛孔里长出来,和多出的茧、伤口、生活的粗砺痕迹一起长出来,与日俱增。
离开边家后,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阮溶的精神状态也一天比一天不稳定。
她是枝头雀,是娇贵的鲜花,只能过被人供养的日子。
带出来的钱花得很快,更不要说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也知道,边家真要找人,哪里用得上十七年。
老边总独断专行,年轻时装得和善,其实极为专治蛮横,逃跑被视为背叛。
背叛的惩罚很简单,边家“找不到”阮溶,没人接她回去。阮溶要消磨在柴米油盐、没完没了的生计琐碎里,日复一日,磨垮身体和精神。
唯一的一点“仁慈”,大概就是那个孩子,留在生母身边,没被带走。
这是对阮溶的仁慈。
毕竟,这样压抑到极点的精神状态,人要活下去,是需要找点什么来恨的。
远在天边不行,得是触手可及、一把就能扯住的存在……阮溶盯着一天比一天长大的次子,细细分析,找出边家人的习性,找出藏不住的蛛丝马迹。
一样,一样的。
冷血的,不正常的,没有感情的东西。
怪物。
宿泊敛能查到的,都是阮溶亲口说过的话。
阮溶说这些的时候,拿去看他的边烽当丈夫恨,恶狠狠盯着这个儿子,神情扭曲到狰狞,把药全扔出窗外,把冒着热气的粥砸到他胸口。
“你活该的。”阮溶盯着他,语调喑哑诡异,“你姓边,你是边家人,你不会长成好东西……”
边氏并不在乎一只垂死的雀鸟叽叽喳喳,并没刻意去管。
宿泊敛并不知道,边烽是从什么时候起、出于一些什么缘由,最后接受了这个答案……但的确,边烽同意了自己是没救的怪物。
边烽同意了,自己是个混账,是垃圾,没有心。
……
在短暂的安静里,宿泊敛记下“KTV需要两人同行”这个忽略的常识,为自己的疏忽道歉:“下次……”
边烽遮着眼睛,懒洋洋晒太阳:“这次。”
考虑到“展现诚意”的必要,宿泊敛也很想这次就陪同边烽,去KTV玩。
但许多事毕竟没那么简单。
如今边氏正是艰难的时候,老边总和大边总都不是服软的人,能把边烽从精神病院里弄出来,已经是低头退让的极限,不可能再把这么个祸害请回去。
那就只好自己咬牙撑。
风雨同舟,作为老边总的秘书,至少到目前为止,对边氏还有必要保有忠诚——
宿泊敛抬手,接过边烽抛过来的、仿佛被随手揉皱的废纸团,铺平展开。
《特殊设备全权委托代理书》
代理处置,代理售卖,代理拍卖事宜。
报酬是拍卖所得的十分之一。
对不起了,边氏。
宿秘书更没有心,把手机调成静音,觉得不够,还是关机,重新详细调查了三家KTV的优劣,把整理好的图文资料交给边烽:“二少,您喜欢什么颜色的D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