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听到这句话,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比你惜命?”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你的事迹我可听说了不少,李小将军。再说,这里可没有火源。”
李小将军四个字一出,李卯的脸色一沉。
寒鸦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还要留自己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卯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东西,但是此刻不是思索这些的好时机。
原本周围发出窸窸窣窣声音的武林盟诸人也停了下来。
“是...是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怎么混进鸿鹄教了啊。”
就连一直不怎么把李卯放在眼里的那位老者,此刻好像第一次正眼看了他一次。
“可我听说李忠国大将军三年多前在西境战死,你又是什么人?” 他问道。
还不待李卯回答,他的手已经电光火石之间,自己动了。顾笑眉头一皱,刚想去拦,却发现他只是拿走了李卯手中的钥匙。
“我年纪大了,不大懂你们这套年轻人的东西。” 他拿着钥匙,“就是我还想活得长点、自在点。”
他指了指寒鸦,“跟你,活不自在。”
他又看了看顾笑和李卯,“跟着你俩,又活不长。”
老者枯瘦的手捡起了被顾笑斩断的一截锁链,似乎是拿在手上细细那段废铁。
下一刻,他眼中精光闪过,单手把那段铁链捏在掌中。“砰”的一声,是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紧接着,他的手心里面竟然迸出了点点火星——是那铁链竟被他的手捏着,生生碰撞出来的。
这引线石壁的隐秘之处。
“不好!” 顾笑伸手就去拦,可惜比不过老者手快。他把那段铁链捏得噼啪作响,火星四溅,打在了石壁上。
火星过后,只听“滋滋”的声响,不知道在哪里的引线被点燃了。
李卯脸上的惊恐一闪而过。
寒鸦的半张脸都扭曲了,毒蛇般的目光穿过面具,盯着那老者,“这次是你自己找死。”
老者毫不在意,反而看向李卯和顾笑,问道:“怎么样,这算玉石俱焚吗?”
他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下面的硝石矿一旦被引爆的后果。
寒鸦恨恨地啐了一口。
他是在平江抓到了这老头,虽然觉得可疑,可看对方知道得多而且内力十分深不可测的情况下,才下了丹心散后养着。
谁知居然因此生出了这样的变数。这老头是个疯子。
眼前是关着的牢房门,身后的来时路被那些武林盟的人堵住了。寒鸦打量着黝黑的石壁上挂着的铁盆,心头冒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这山牢所在的山洞,其实有半个浸在湖中,因此才这般的潮湿阴冷。刚刚那个倒霉的青松派弟子,虽然人是很愚蠢,但是内力真的不错。
寒鸦轻握手掌,感到了那充盈的内力。
眨眼间,他的身形已至石壁,把在那边躲着的几个人吓得慌忙退开。
寒鸦视若无睹,只是取了那炭盆,接着在众人差异的目光中,那铜炭盆在他手里先是被揉成了一块圆皮,又被卷成了一个带着尖角的铜椎。
寒鸦拿着那把新捏造的“武器”,露出不甚欢喜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地捅上了那堵石壁。
他大概是把那石壁看成了什么人。随着“哗啦”一声,那石壁被那寒鸦霸道的内力带着的武器捅了个对穿。寒鸦的手一搅,那仅够他手臂通过的小洞居然变成了一道能容一人通过大口子。
碎石稀里哗啦落下,寒鸦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甩下一句:“我有后路,你们可没有。”
接着他脚尖一点,从那个新开的洞飞了出去。
“别走!” 那位虞掌门一看寒鸦走了,出声叫道。后面的弟子拉住他,沉声劝道:“掌门,当下之急是活着出去,那火药...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阵骚动,直到那虞掌门一句带着斥责的“安静!”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周遭依然弥漫着不安和沉重的呼吸。
那虞掌门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引线喝硝石是怎么回事?寒鸦都跑得无影无踪,怎么还无事发生?”
眼前这人,似和朝廷有关,一时间他不知道如何称呼他了。
李卯露出一丝苦笑,“这引子很长,烧到湖底的硝石矿需要小半柱香的时间。”
一直在旁边没有反应的老者亡向他,惊讶地问道:“那你讹他?”
李卯反问道:“还不是你点的吗?”
老者被他这么一说在,顿时觉得脸有些挂不住,辩解道:“我也不觉得会立刻爆炸。连寒鸦都觉得你小子说他惜命是在哄他。”
李卯神色一暗,低声说道:“是吗。”
“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半句低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虞掌门不想听这两个来路不明而且十分危险的人胡聊,自言自语道:“半柱香时间不短。那我们兴许可以从山洞出去,或者...像寒鸦那样出去。”
他抬头看了看山壁上的那个洞,却发现那洞口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有水,从那个洞口不断地漫进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那不知何时变得和小瀑布似得水流,惊慌失措地问道。
“涨水了。” 他背后有一个人答道。
顾笑一看,张潮生就站在那人身边,来人是海潮派的掌门张蓬远。
“这山牢建在湖中。那妖人想要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这山洞里面的阵法机关,进出通道我大概记好了,一炷香时间绝对走不出,对吗?”
他问的是李卯,李卯微微点头。
张掌门接着分析道:“那妖人自己倒是知道另辟出路逃走,只是这湖水越发涨高,之后便会淹没山牢。真是歹毒,这下不挂有没有炸药,我们都是出于走投无路到境地。”
顾笑和一众人在一旁听着,心道这个张掌门真的是奇人,居然危急情况下还能如此不慌不忙地说这么多话。
一旁的虞掌门先是不干了,高声问道:“张掌门到底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和寒鸦那样出去。” 张掌门被他一催,立刻说道。
“那我们得淹死。”虞掌门轻抚自己的额头,无奈道,“寒鸦是靠轻功逃出生天的,若我等是内力巅峰,倒是可以一试。”
可眼下,一伙人中了迷药才刚刚转醒,又饥肠辘辘,绝大多数人的内力恢复了不到三成。
张掌门看着虞掌门带着一群人开始唉声叹气,有些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这些门派都在江南,居然不会水吗?”
“水?” 众人突然如梦初醒。对啊,对面只是个湖,只要游过去。
“我会水啊!”
“小时候我爹说我水性很好的。”
看到一线生机的江南出生的人们顿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你会屏息吗?” 李卯突然问顾笑。
顾笑一脸迷茫。
武林盟的这些人,多是江南出身,海潮派本身就在东海。而辽城在北境,一面是崇山峻岭的天险,一面是大漠无尽的黄沙。
在辽城,她没有见过深过膝盖的河。
李卯看出了她内心所想,安慰道,“我略通水性。这种湖泊,哪怕你沉入水中,只要能一直屏息即可,会自然上浮。”
顾笑听到“略通”二字,不是很放心,接着问道,“你家在江南,带的是水军吗?”
“那倒不是,不过江南多水,耳濡目染。”李卯老实地答道。
“怕喝水,你捏着鼻子就可以了。” 李卯一边低头开门,一边对顾笑说道。
他忽而想起了一直在一旁的老者,问道:“请问前辈通水性吗?”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我是浪里白条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
牢房之外,在廖、张两位掌门已经带着那几十号人三三两两地结好了队。
“通水性的带好不通水性的。” 廖掌门吼道,“这洞开得有点高,需要用一点轻...”
“我有一个更好办法。” 顾笑打断了他。她总算从那个憋屈的牢房里面走了出来。
廖掌门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重剑上。从宴会他就开始注意到了顾笑,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顾笑背上不离身的那被布包着的武器,居然是重剑。
寒鸦留下的洞太小又太高,要一个个出去实在太费时间了。眼前这小姑娘有重剑,那将这块山壁劈开也未尝不可。
“好...好...” 廖掌门激动道,“正好,你把这山壁给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