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里女人怔怔出神,满脸不可思议,随即是快溢出屏幕的厌恶,仿佛下秒扭头就要走。
可她没走,恨铁不成钢地瞪着门,似乎就像瞪着她本人。
“宝,你在看什么?”张成浩凑近,下意识低头去瞄鱼岚的手机:“怎么这么开心?”
鱼岚黑屏,手指抬着他下巴送走,讨厌恶心的味道:“饭菜马上就好,你去外面等等,这里油烟味重。”
“宝,我想陪着你。”张成浩不再靠近。
鱼岚不喜欢别人离她很近,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他劝她去看医生,以前没时间现在没钱。
鱼岚不说话,盛起锅里的菜,放在炤台旁:“把菜端过去,再拿筷子和碗。”准备吃饭。
“噢。”张成浩端着菜,偷瞄着鱼岚,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宝,今天结到钱了吗?”锋哥又在催,语气不善。
鱼岚拿回来的那点钱,利息都不够还。
他想过让她接客,心里有点不舍,更害怕骂着拳打脚踢,再是,鱼岚不同意。
“主管不肯预支。”鱼岚专心炒着菜,头都没回,张成浩脸瞬间阴沉,鱼岚似乎料到他会变脸,冷冷地说:“你再敢碰我下,张成浩,你会后悔的。”
语气生冷,张成浩哆嗦了下:“不会的,宝,上次是喝多了。”
“对不起,以后都不会的。”
“嗯。”不置可否,因为压根不关心,鱼岚关掉煤气,端着炒好的辣子鸡走出厨房:“吃饭吧。”
打开手机,监控摄像头下的人还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走,那么,永远都不要走。
鱼岚发了条短信出去。
只要十分钟,他们就来了。
再次看向手机,视屏里的人沉着脸,在门口来回踱步,却从始至终没想过敲门。
她丝毫不怀疑,只要她去开门,对方就会跑,就像那天在金色,像只受惊的兔子。
一窜而逃。
金以南站立难安,那是张成浩,她确定以及肯定,自己没听错。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心都在颤抖,他打她了?为什么还不离开?当初有意给鱼岚灌输,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拒绝家暴。
都白教了!
过去的她没能抵住糖衣炮弹,现在的鱼岚也没有,哪怕有着前车之鉴。
“咚!咚咚咚!”纷杂的脚步声。
楼梯转角间依次出现六个彪形大汉,满身腱子肉,露着的纹身活灵活现,小背心被撑到极致,健硕的身材完美阐释着孔武有力四个字。
金以南往旁边退了退,让出条路,领头男人凝视着她,身高力量上的悬殊,极具压迫性,不知道他要什么,她又退了退,贴着门。
“让开。”男人手指一夹,跟捏小鸡崽子似的把金以南捏到一边:“你挡着门呢。”
就当金以南以为对方会踹门而入时,男人很礼貌地敲了敲门。
金以南顺着楼梯往下走了走,躲在视线转角,意外离开监控范围。
鱼岚皱眉,应该还没走吧?
坐在对面的周成浩,从敲门声响起,人就直了,僵硬得像跟木头桩子,握着的筷子都不听使唤,一根掉在盘子里,表情惊恐不已,好像那不是敲门声,而是催他命的。
知道指望不上。
鱼岚去开门,张成浩一把拉住她,惶恐地摇着头,甩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去开门。”
“不开门?他们就进不来吗?”门都保不住。
张成浩冒着冷汗,嘴唇哆嗦人在抖,张望着:“那怎么办?怎么办?”家徒四壁,几张桌子几把椅子,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我去厕所躲躲,他们来了,你就说我不在。”张成浩边跑边回头,再三叮嘱鱼岚:“说我不在,不在啊!”慌慌忙忙去找藏身之地。
这种男人,怎么会有人看得上?鱼岚打开门,五六个男人,没有金以南:“涛哥。”
“那小子呢?”涛哥扯着嗓子,似乎特意喊给张成浩听,鱼岚不说话,往里面走了几步,让他们进来。
“张成浩!张成浩!”
“你死哪里去了!”
鱼岚指了指卧室。
涛哥领着人直奔卧室,一阵骚动,接着传来张成浩凄厉的嚎叫。
“涛哥,我错了我错了。”
“不知道是您!”张成浩被拎出来,努力赔着笑脸,讨好着:“涛哥,您吃饭了吗?要不要吃饭?”
“别跟我装傻。”李涛一拳下去,又像扔垃圾样地把他扔在地上。
后背撞到墙,张成浩吃痛,整个人都在哆嗦,摔了立即爬起来,顾不上后背。
跪在地上拖着双膝,爬行至李涛面前,双掌合拢鼻涕泗横,一个劲地磕头:“涛哥,涛哥,再给我点时间。”
“再,再给我点时间,我肯定还钱。”
“听说你小子,前几天还了周继峰的钱,怎么,不把我李涛放眼里?”又是一脚,用了十足的力,张成浩被踢飞,像只虾米蜷缩在地:“啊!”
他缓过劲,又立即爬过去:“啊,涛哥,我知道错了。”
“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张成浩猛地抬头,像抓住根救命稻草,指着鱼岚:“是这婆娘没用,赚不了钱,你把她拖过去抵债。”
李涛脸色一变,张成浩更抖了:“不,当利息。”
“涛哥,你再宽限我几天。”
“就几天,求您了。”
“我看你小子是不长记性。”一个大嘴巴子呼过去,张成浩脸被打歪,一口血沫子吐在地上,混着颗牙齿,扭曲着脸但他不敢骂:“涛哥,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没钱!”
“那你有钱给周继峰?”细小的眼睛眯起,更显阴狠,拎着张成浩衣领,单手把人举了起来,张成浩被勒得喘不上来气,翻着白眼瞟向鱼岚:“宝,救我!”
“救我!”
“现在没钱,你月底过来,来早点。”鱼岚这才说话,她站在窗户边,背对着众人,语气无奈,背着众人的眼神极冷:“他欠着好几个人的钱,”
“原来你小子是债多不压身?”李涛啪啪给了他两巴掌。
张成宇脸在发肿,拼命地摇头:“不了不了,以后再也不赌了,老老实实还钱。”钱滚钱利滚利,永远看不见尽头,搏一搏,指不定就翻盘了?
“那好,再给你次机会。”李涛把人放下来,就变了脸,一改之前的凶狠,温柔地给他整理起衣领,一点点抚平。
张成浩腿肚子都在发软,李涛搂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再看不到钱,我就要领你的保险赔偿呢。”说完笑着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像在警告。
“我们等着你。”
张成浩脸色惨白。
“走吧。”李涛摆手。
五个小弟紧跟其后,浩浩荡荡走了。
关上门。
屋内陷入死寂,张成浩喘着粗气,眼神凶狠起来,死死盯着鱼岚,鱼岚关上手机,好戏即将上演。
她转过身,手扒着墙紧张地看着张成浩,怯弱的模样,足够让人产生施暴欲。
张成浩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鱼岚身后就是窗,几乎退无可退,脚后跟贴着墙面。
他一把掐住她脖子,纤细白嫩的脖子,仿佛再用点力就能拧断:“好看吗?”
“看我被打,好看吗?”
五官扭曲成团,刚刚的憋屈此刻全部都被释放,一口唾沫吐在鱼岚脸上:“骚货,你是不是也在心里嘲笑老子!”
臭味血腥味,鱼岚几欲作呕,极力克制着自己:“没有。”
用力扒拉他手:“你说过,以后不打我的。”
“不打你?”张成浩冷笑,拽着她头发,声嘶力竭地咆哮:“骚货,你不告诉他们我在哪里,他们怎么会找到我?”
鱼岚指了指桌子上没吃完的饭菜,两幅碗筷:“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我没说。”
她在心里数着,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你还没说!看老子不打死你!”张成浩揪着她头发,倒拖着,一路走过去,带倒一片桌子椅子,摔得噼里啪啦响,他满屋子寻找趁手的工具:“骚货!贱人!”
“看老子不打死你!”
一二三,一二三,眼泪滑落。
就像那天站在烈日下,心里无数次数着一二三,那个人始终没有回来,这次房门也始终没有被推开。
鱼岚闭眼,现在还没进来,按照她的性格,应该走了吧?
眸色深沉。
金以南差点,差点就不管不顾冲进去了,对着渣男拳打脚底,以前欺负老子现在还欺负老子!推门的刹那,她收回了手。
鱼岚会想看见她吗?
如果是当年的她,那么骄傲敏感的她,是死都不愿意被人看见吧?这般狼狈、落魄。
为什么都告诉她了,她还要往跳这个火坑?
金以南扶着墙,身体不停在抖,两条腿都不受控制,似乎回到多年前,此刻不是鱼岚站在张成浩面前,而是她。
她疯了般的去敲隔壁房门,一个又一个,都没有人回应。
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
绝望揪着她的心。
金以南突然冲下楼,高跟鞋都跑脱了,一脚踩在地上,她完全顾不上,一高一低跑着,在人群里四处张望着,终于找到个身材魁梧的男人。
男人和女人在力量上天生的悬殊。
她像个疯子,一把抓住人家,男人也是看疯子的眼神,金以南啜泣着:“救救我!救救我!”
男人更像看神经病。
金以南反应过来,连忙改口:“不,救救我妹妹,救我妹妹!”一手掏出手机,一手拽着男人衣袖:“我给你钱!给你钱!你救救我妹妹。”
“她要被人打死了!”
泪水晕湿睫毛,泪珠在眼角滴落,脆弱无助、我见犹怜,不想管闲事的谢安阳,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接着被强拽上楼。
飞奔,一口气爬了七层楼。
女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身影,他低头,才发现,她跑丢了只鞋。
到了门口,金以南不停喘着气,听着里面的声音,她拉住男人,吸了口气:“不要说是我,她不想看见我。”
“跟里面的男人说,说她是你妹妹,以后他再敢打你妹妹,你就拧断他脖子。”眼神阴狠,谢安阳被吓到了,愣愣地点头。
金以南不放心,握住他的手,再三叮嘱:“拜托,拜托你。”眼泪再次打湿眼眶。
“话说得一定要重!”
“要让他以后不敢再轻易动手。”
“我、我尽力。”谢安阳话还没说话,被撞了进去,他回头,不见金以南踪影,屋里的人看着他,他愣愣地看着两人。
两人躺在地上,姿势怪异,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女人抚摸着男人的脸,深情款款地流着泪哀求:“我们以后再也不赌了。”
“不赌了,好吗?”
女人温柔似水,男人见了鬼,手捂着大腿根部,血从指缝渗出来,不止腿,整个人都在抖。
屋内乱糟糟的,应该是打架了吧?谢安阳懵逼半分钟,板着脸,凶神恶煞地扶起鱼岚,瞪着张成浩:“你以后要再敢碰我妹妹下,我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恶狠狠地瞪着张成浩。
张成浩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鱼岚瞥过来,眼泪还没干,微微下垂的眼睛,阴冷得像冬夜的海水,张成浩直冒冷汗。
“以后不准动我妹妹,听见了吗?”谢安阳尽职尽责地警告着张成浩。
张成浩哆嗦着点头,声音都在发颤:“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大概五分钟前,张成浩满屋子寻找趁手的东西,鱼岚从桌子上摸到把叉子,用力朝着扎向大腿。
张成宇吃痛放手,她逮住时机,挣脱束缚,像只狼样撞了上去,两个人摔在地上,张成浩浑身吃痛。
鱼岚像是没痛觉,翻身爬起来就掐住张成浩脖子,反手将他按倒在地,俯视着他。
眸子黑沉黑沉,嘴角上扬,明明在笑,手里用力翻绞着叉子:“张成浩!”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再碰我!”
“你是找死吗?”
掐着脖子的手用力,张成浩立马感觉喘不上来气,不同于李涛的恐吓,他仿佛真嗅到了死亡的气息,离他那么近。
此刻的鱼岚情绪,很不对劲,像恨透了他,张成浩使劲摇头:“不了不了。”
鱼岚又往里插了插,再突然拔出叉子,张成浩痛得脸变色,这时门开了。
鱼岚立即松开叉子,抱着他埋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哭腔:“以后我们再也不赌了,不赌了,好吗?”
这哪里是哀求,张成浩头摇成筛子,这也不是拥抱,是被蟒蛇缠身:“不了不了。”不赌了,也不敢动手了,他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