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停清命人快速跑到慕宽所住的屋子里,先生炉子,再送来两桶热水和四桶冷水。等他们一行人都到了屋内,崔停清叫人把慕宽身上的衣裳脱了。屋内的温度刚刚好,对慕宽而言,不算伤了他的皮肤。
“你们动手的时候注意点,别碰着他,他身上肯定会有内伤。”崔停清说道。
赶来的书院医师听闻此言,点头赞同此举,因是男子身份,直接进入屋内与其他人共同为慕宽处理脱衣之事。
折腾好一切后,无人知晓慕宽为何突然在山下。
那三个前去通知山长的学子说,他们三人正在后山背书,忽然听到声音。他们听到虚弱的声音,顺着声音找去,看到慕宽一动也不动地在地上躺着。他们探了鼻息,发现慕宽没有鼻息了,这才马不停蹄地跑去找山长。
他们发现慕宽之时,还未下雪,决定下山,这才开始下雪。下雪之后,地面无脚印,说明没有人到慕宽身边。
眼下,只有等慕宽醒了,才能知晓他是自己从山上意外摔下,还是……
此时此刻,崔停清满脑子都是慕宽虚弱无力的模样,出现幻痛。窗外的风雪越来越大,处理好慕宽的事情,地面上的雪已经能没过小腿肚。游廊外侧,全是积雪。
崔停清踩在雪上,雪面出现一个浅浅的鞋印。医师出门,众人围上去,七嘴八舌问状况如何。
“方才我看了下慕学子的伤势,他身上有多处跌伤,好在都没有伤到骨头。约莫还有一个时辰,他就能醒过来。现在不适合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利于他的恢复。”医师说。
其他好事者被医师驱散开,崔伯长听闻此人无大碍,也想离开。崔停清突然想起自己的斗篷还在屋子里,“阿父阿母,我进去拿一下我的斗篷。”
“速去速回,我们要去师父那处。”崔伯长回道。
闻言,崔停清和枫和推开门,进去屋内。屋内还有两名男子守在慕宽身边,看到崔停清,还略微吃惊。崔停清目光锁住放在一旁的衣裳,指着那抹红色道:“方才救人着急,斗篷落在此处。”
崔停清粗略瞥了眼慕宽的东西,有书卷有随身卷筒和凌乱的衣服以及一个钱袋子。枫和抱起崔停清的斗篷,不慎碰到旁边的东西,噼里啪啦地全部掉地上。崔停清手忙脚乱地捡起来,拉着枫和就出去。
被别人用过的斗篷,崔停清是十分嫌弃的。枫和知晓崔停清的性子,将斗篷带回暂时居住的院子放起来,又从随行箱子中拿出一件墨兰刺绣斗篷,给崔停清送去。
折腾这么久,崔停清鼻子懂得发红。踏入虞南世的院子时,一股暖气扑来,让崔停清打了好几个喷嚏。一个比一个大,冷气灌入鼻腔,极其难受,崔停清红着双眸捏住鼻子,这才勉强克制住。
“这个天是冷,小停清自小在南边长大,估计从未体会过这么寒冷的天。”虞南世为崔停清说话,“阿运,你去取个汤婆子来,别把小停清冷坏了。”
虞南世不知道书院有学子出事,只觉得崔停清身上的衣服少了,眼里堆满心疼。崔停清觉得很是奇怪,昨日回卢家,卢家的外祖还未对她有这般关心。
她接过阿运送过来汤婆子,温暖直接将她的魂魄召回,她笑得甜:“多谢虞阿翁,有了这汤婆子,我能陪虞阿翁聊三天三夜了!”
这话,让没有子孙陪伴身边的虞南世很是开心。
转眼间,虞南世和崔伯长下棋,卢苒蔚和崔思岑在一旁观棋。虽说观棋不语君子行径,但卢苒蔚和崔思岑的棋艺不比虞南世和崔伯长差,眼看虞南世棋子劣势明显。
老顽童虞南世耍赖,“小阿岑,你身为局外人,帮虞阿翁看看,到底要下在哪里,能反败为胜。”
“哎!师父,不可耍赖。”崔伯长手持棋子,无奈地看着虞南世。
“我哪有耍赖哦!棋子分明是我下的!”虞南世抓着手中的白子在崔伯长眼前晃了晃,果断下在崔思岑所指的位置,见崔伯长和卢苒蔚同时蹙眉,虞南世知道他这一子下得厉害。
不善棋术的崔停清又开始打哈欠,好在枫和来了,坐在她身旁陪她一块儿唠嗑。
“小娘子,外院那个小郎君好似什么动静都没有诶,这逢年过节的,他只身一人在那个院子,会不会太可怜了?”
外院那个小郎君!
枫和口中的小郎君,正与弟兄们一同饮酒,哈哈大笑,好不惬意。
厢房的门被人打开,一个身姿硬朗的人左右两边抱着酒坛,满脸通红,双眼迷茫。他看到梁岩,嘿地笑了一声:“梁岩!你怎么回来了?我听将军说,你有特殊的任务。”
梁岩起身拿过酒坛,“那可不!等事情完成,我回来请你们吃酒,吃个爽快!”说着,给桌上所有人满酒,“就这几坛酒,怎么可能够你们喝!”
“今日我们还有值夜,定然不能多喝。”一人拍了一掌梁岩,一口气喷出,梁岩咳了几声。
哎,真好!别人都有事做,只有他一人,守在那个无人的院子,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可怜。
同样唉声叹气的还有太子。
自从中了蛊毒之后,太子觉得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走两步喘得不行,被御医用一方子吊着精气神。
找到蛊毒幕后真凶后,太子气得咬牙切齿,执意要去牢里看看阿炎罗。阿炎罗口中藏的毒被宇文柏抠出来,四肢又被单独绑起来,无法自杀。而他被关押在刑部牢狱,没有势力渗透进入,无法将他杀了。
被折腾了数日,阿炎罗疲惫不堪。
可在家里待着好好的秦威利也疲惫不堪,真搞不懂,太子抽哪门子的风,非要这个时候去牢狱看阿炎罗!先前有那么多时间不去看,非要这个时候去看!
依依不舍别过家里人,秦威利坐上马车回到刑部候命。
他们早已放出消息,阿炎罗已死。无人前来打探刑部的消息,阿炎罗又被单独关押,唯一难处,就是阿炎罗无论如何都不开口说背后的主子是何人,还试图饿死自己,
但是面对这种手段,秦威利不放在眼里,每次在阿炎罗饿得受不了的时候,秦威利命人去买西南相关的美食,放在阿炎罗面前,甚至找来整个刑部吃饭最香的人,当着阿炎罗的面吃饭。
不得不说,见招拆招真好用。
阿炎罗骨头再硬,也硬不过人对生存的需求。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刑部官署侧门进去,太子身子半压在身旁内侍福禄身上,颤颤巍巍地走着,秦威利赶来行礼,陪着太子进入刑部牢狱。
牢狱阴冷,带着一股霉气,双腿在里面不过片刻,感觉冰冷僵硬无比。
太子手帕压着嘴巴,咳嗽两声,坐在秦威利提前准备好的凳子上,看着蓬头垢面的阿炎罗。他缓了口气,问:“我身上的蛊毒,要怎么解。只要你告诉我,我就能放了你。”
“你?”阿炎罗上下打量一下太子,身穿衣裳布匹看着就很名贵,身为刑部侍郎的秦威利对他马首是瞻。
在被抓前,有人向他要了蛊虫,说要办大事。
这个大事,就是杀死眼前这个人?
阿炎罗哼了一声,别过头,“你是谁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我身上的蛊毒,不是你下的?”太子问道,“既然如此,你为我解毒,我一命换你一命,不划算吗?”
“喂,秦狗,他是谁?”阿炎罗对着秦威利喊了声。
那声秦狗,把秦威利气得够呛。他指着阿炎罗,“眼瞎的东西,天邺太子你不认得?难怪你做的恶事,做不成功。”
诶!杀人诛心,他刑部侍郎秦威利也会!
“你!”阿炎罗猛地咳嗽一阵子,“原来是太子,若是我的一命换太子一命,那我这条命,价值突然有些高。”
“我给你一刻钟考虑,过时不候。”太子说得不着急,说完就离开。
太子喘息声在安静的牢狱内显得十分明显,踩上楼梯,不过短短九阶,竟让他无力,全身力量压在内侍身上。内侍福禄担心问道:“太子,若他不肯,怎么办?”
“此人我调查过,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爱慕权力。他救我一命,绝对会问我要旁的东西。”等太子说完这句话,已过一刻钟。
送话的衙役铆足劲跑,才到楼梯口,便看到太子,连忙行礼,“太子,他答应了,但是他说,‘太子乃金枝玉叶,自是比我这种草芥有价值,我还有一个要求’,他还说,这个要求,只能当着你的面说,不能让旁人转达。”
已经没有力气的太子由福禄搀扶到一个房间,阿炎罗双手双脚被铁链绑着,出现在太子面前。烛光明亮,宛若天明,阿炎罗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热烈的光,双眼尽是向往。
他看着太子,见其双眼底青黑,眼眸略微浑浊发红,脸颊瘦得见骨。粗略看了眼,阿炎罗看不出来太子身患什么蛊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