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秋燕和孟福月夫妻回家后,都按照秋华年的方法开始棉花育种。
育种盘是之前就学着编好的,他们只需要买些豆腐渣,加上草木灰,按照秋华年给的比例制成特殊农肥浸泡种子,裹上木灰和干土一颗颗埋进育种盘里。
秋华年做得简单,两家人实操时却都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小困难,秋华年一一帮他们解决,困难和问题收集的多了,渐渐产生了一些想法。
杜云瑟看见秋华年在正房桌上铺纸,过去帮他研墨,“华哥儿要写什么?”
“我想把种棉花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都记下来,等种成了,说不定能集结成一本农书。”
所有事情都要因地制宜,秋华年想把在杜家村种棉花时出现的各种问题和解决方法都记下来,这样或许气候类似的地方的人都能学会种棉花,其他地方的人也能从中找到一些有用的方法。
种棉花这样能赚大钱的稀有手艺,很多人都遮遮掩掩不愿外传,可秋华年却说想出一本农书,杜云瑟眸光微动,“你不在意被外人学会吗?”
“为什么要在意这个?”秋华年笑了,“我巴不得它传遍全国所有地方,让田地富饶丰产,百姓们丰衣足食,有用不完的棉花,穿不完的衣服。”
和美好的现代生活相比,古代社会的物资实在是太贫乏了,生产力低下不说,绝大部分资源还都掌握在上层手中,底层百姓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秋华年知道自己人微言轻,能做的不多,但能高效种地提高产量的方法,他绝对不会为了个人利益藏私。
杜云瑟被秋华年话中的豪情与忧民之心所震动,良久后放下手中的墨锭,双手前伸交叠,郑重行了一礼。
“是我误了,华年有兼济天下之心,我自愧不如。”
秋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忙把他扶起来,皮肤接触在一起,温润清透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入脑海,让秋华年像是被烫到了般赶紧缩回来。
“我只是先把有用的内容记下来,书能不能编出来还不一定呢。”
杜云瑟见他用的是孩子们描红用的竹纸,摇头道,“粗制竹纸写字手感凝涩,时间久了字迹还容易变形,你还是用宣纸吧。”
秋华年拒绝,“我只是打个稿子,能写字就行,王县令送的宣纸还是留着你用吧。”
三文钱一张的宣纸,用来记种地数据,画火柴小人,秋华年想想就心疼。
他埋头写了一会儿,想起什么又对杜云瑟叮嘱,“你学习的时候可不许省纸,知道吗?纸不够了我再去买,分清主要目标和次要目标,一切以考出好成绩为要。”
杜云瑟无奈地应是,看着秋华年的眼神温柔地像一潭飘着桃花的春水。
过了几天,棉花苗果然破土而出,出芽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让多少在外面打听过一些棉花出苗有多难的宝仁心服口服。
秋华年看着这些幼苗却不太满意,或许是自制土农肥比不上磷酸二氢钾的缘故,育种盘里的幼苗强健程度离秋华年的预期还差一些。
他想了想,制作出更加稀释的土农肥液体,每天上午抬起育种盘,隔着柳条喷洒在幼苗的根部。
用柳条编育种盘,刻意在底部留出缝隙时他就预备过这个操作,现代的棉花育种盘底部也会开一个小圆孔,把泡沫塑料制成的盘子直接浮在营养液上,让棉花苗充分吸收营养更茁壮地成长。
补救过后,几家的棉花苗终于按照预期的长势开始发育,秋华年把这件事记载在竹纸上,在旁边画了一个简易的操作示意图。
因为暂时不用耕地,秋华年家的骡子一直闲着,村人们来借骡子耕地,排期排的过来的,秋华年全都答应了,不收钱,每家限借一天,只要用加了粮食的饲料喂饱骡子就行。
现在的秋华年一家在村里可真是人人夸赞,之前笑他异想天开种棉花的声音渐渐传不开了,九九和春生走到哪里都有村人自觉照看,让赵氏和李故儿气不打一处来。
魏榴花坐在厢房炕上一针一针地缝着衣服,小脸逐渐白嫩起来的柚哥儿在她身边爬来爬去,听着院里李故儿又在赵氏面前搬弄是非,魏榴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针线不做,地里不去,厨房不进,每天白吃白喝只知道说闲话,这些天为了陪杜云镜去府城的事,更是变本加厉地不给自己好脸看,她已经忍李故儿忍得太久了!
魏榴花耳朵听着,手里的活计一直没落下,针线飞舞间,一朵朵栩栩如生的花在布料上成型。
她的手艺全是这些年里自己摸索着学的,魏榴花在女红方面极有天赋,只要看一眼衣服,就能明白它是怎么裁布怎么缝的,只要给张花样子对照一下,就能琢磨出具体的绣花技法。
听着听着,魏榴花挑了下眉,她听见院里似乎来了外人,赵氏反常地让李故儿带着福宝出去,自己在正房接待来客。
魏榴花犹豫了一下,对柚哥儿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拿着针线出门,打算假装成去太阳下面穿线的样子偷听一下,柚哥儿乖巧地点了点头,没有哭闹,看着娘离开厢房。
魏榴花脚步轻巧地走到正房外面,卡在里头看不见的死角处,侧耳聆听。
屋里的客人是一个比赵氏年轻一些的女人,声音很陌生,“赵氏,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我儿子和大侄子还没放回来,这事你必须给我们秋家一个说法!”
魏榴花心中一惊,赵氏派人去上梁村秋家给秋华年使坏的事情,她一直没有听到后文,渐渐忘了,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早有大事发生,秋家人都上门讨说法来了。
上房里赵氏气势不输地说道,“周氏,你们秋家两个后辈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县太爷拿走了,要说法去县衙喊冤,我能给你什么说法!”
周氏听得怒气上头,“装什么装,如果不是你挑唆,他们怎么会起那种心思,怎么会被抓走!”
赵氏冷笑,“秋华年是怎么在秋家活不下去被卖到杜家村的,你这个后母心知肚明,别做什么清清白白的样子。我只是出于好心告诉你们一声他出息了,又没叫你们找拐子绑人,这是你们自己拿的主意,少来赖我。”
“分明是你让人来上梁村找我们,说我们卖到杜家村的华哥儿出落得极其标致,人也有本事,想想办法能换到更多钱的!”
“我只是提个醒,让你们自己和他商量,谁叫你们干那犯法下狱的事情了?”
赵氏有恃无恐地站了起来,“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准备后事吧,你要真敢闹,也不会悄悄来找我,就算你把这些话说出去,我也能撇得清楚,倒是你知情不报,怕是要和你儿子一起下大狱!”
魏榴花听得心惊胆战,见正房里的人有出来的架势,赶紧小跑回西厢,刚一合上门,就听见周氏怒气冲冲离开了院子,赵氏在正房里喊着,“以后少来烦人!”
魏榴花不敢让赵氏知道自己听到了上房里的那些话,在西厢里磨蹭到晚上做饭才出门,晚饭桌上,赵氏依旧把好菜都放在自己和福宝面前,其他人一旦夹一筷子,就会被阴阳怪气一顿。
吃过饭后,赵氏擦了擦嘴,在饭桌上宣布了一件事,“云镜去府城考秀才的事,我想了想,还是我和你们爹亲自陪着我更放心。”
其他人都不解她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只有魏榴花猜测,赵氏是怕秋家人隔三差五来闹,想出去避一避风头。
“娘,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福宝在旁边闹着。
“去,怎么能不带我的心肝儿呢,咱们雇一辆车一起去。”
赵氏不许柚哥儿上桌吃饭,云湖心酸地看了眼白白胖胖在赵氏怀里撒娇的福宝,轻咳了一声,“那榴花就不去了,不然家里的地我一个人照看不过来。”
赵氏有些犹豫,她出门是想避风头,又不是去吃苦的,不带个干活的,那一路上岂不是要她亲自干活?
李故儿见状赶紧说,“榴花嫂子留下,舅舅和舅母带我去是一样的。”
赵氏皱眉看着殷勤的李故儿,对这个便宜外甥女,她说不上多喜欢,愿意给她白吃白喝养着,一方面是因为李故儿嘴巧机灵,每句话都能说到赵氏心坎上,让赵氏心情愉悦;更根本的原因则是李故儿年纪不小了,养两年就能嫁出去,白赚一份彩礼钱。
她知道李故儿不爱干活,但被欺压的人是她不喜欢的儿媳魏榴花,所以从没有管过,若是单独跟自己出去,想来李故儿是不敢偷懒耍滑头的。
去府城住一个多月时间,带个会说话的,总比带个让自己讨厌的好。
赵氏想清楚后点了点头,“那就一起走,老大夫妻留下看家种地。”
晚上回到自己屋里,云湖满心不解地对妻子低声说,“也不知道娘为什么突然改主意,这一大家子人一起去府城花销可不小,不过对咱们来说这样再好不过,你可以留下来照顾柚哥儿了。”
魏榴花点了点头,心里却并不松快,她把白天偷听到的话给丈夫学了一遍,担忧地说,“我得明天一大早就找机会把这事告诉华哥儿,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