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桑,”旗木卡卡西放低声音,试探般看着她说道,“早上好。”
三秋感觉自己的心脏噗噗噗地越跳越快,微微张着嘴,竟然有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铃——”
下课铃响了,但三秋没听到。
嘈杂的声音立刻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小孩子独有的尖脆的喊叫声,桌椅摩擦地面发出的噪音,老师无奈着拖长尾音的宣布下课的叫声,靠窗的座位才能听到的夏天的风声,各种各样的繁杂的声响混合糅杂,成了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从心底发出的鼓点,一下一下,砰咚砰咚地,轻轻撞击着。卡卡西敏锐地感受到环境中冒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却没有急着开口。
“...谢谢。”三秋率先回过神来接过了那两张纸巾,勉强平静下来,开口道了谢,随即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卡卡西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离开座位,走进走廊。
三秋打开水龙头,掬一捧水洗了洗脸。夏日的阳光穿过树叶,通过镜子的反射在铺了瓷砖的地面上画出一块发亮的光斑。现在的宇智波三秋身量太矮,脸还露不全,只能在镜子里看到嘴巴以上的部分。她又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在清理好眼角和脸颊上留下的泪迹后回到了教室。
三秋注意到,大部分的小孩都待在走廊上或是外面,在阳光下互相追逐打闹,丢着为小孩特制的安全版忍具。
而一直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的卡卡西听到接近的脚步声,懒懒地掀起眼皮。“宇智波。”
她点了点头以作回应,一言不发地落了座。
但这还没完,三秋紧接着听到卡卡西又说道。“你今天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她合上笔记本,没来由地感到烦躁。“我在整理课堂笔记。”
“哦,”卡卡西点了点头,这倒很符合平时的宇智波三秋。她一直有在课后整理老师讲课的内容的习惯。“我知道了。”
解决了。
他松了一口气,低头开始专注自己的事。
三秋动作一顿,忍不住转头看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还没有经历木叶白牙之死,没有失去同伴,甚至还没有拥有过同伴的,刚进入忍校的旗木卡卡西。
注意到女孩投来的视线,卡卡西有点疑惑。“怎么了吗?”
“只是想看看你而已。”三秋一把捂住自己不小心跳过大脑的嘴,接着吐出的两个字像是轻到风一吹就会散掉,“......抱歉。”
卡卡西的眼神变得奇怪了起来。“看看我...?”
接下来的一整节课,三秋都没有再转头去尝试和他讲话。而看到宇智波三秋情绪逐渐稳定的旗木卡卡西也没有再来主动找她搭话。
中午吃便当的时候,带土倒是跑到了三秋桌边。小男孩捧着老师分发的味增汤,从自己领取来的两碗中选出了一碗多的,端给了妹妹。“三秋,你不喝汤吗?”
今天三秋的饭盒里装着妈妈早起捏好的梅子馅饭团,表面黏着盐粒的海苔包裹着饱满的白色米粒,其间还夹着隐约能看到的黄色玉米粒;带土的便当里则装了他最喜欢吃的天妇罗。
“太多了,我喝不完。”她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还有,那个饭团的馅,是梅子吧……?”
“怎么了吗?”带土重新端起汤碗。
“我讨厌梅子,”像这样说话时口气斩钉截铁的三秋十分少见,“所以,我是不会吃这些饭团的。”
早就吃完便当,合上了饭盒盖子的卡卡西闻言,稍微分出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同桌。
等等,事情又开始变得奇怪了——她之前可当着自己的面吃过好几次梅子馅的饭团啊。
卡卡西的眼神不自觉地锐利了起来。
宇智波带土看起来很惊讶。“你不喜欢梅子?”那之前每天央求妈妈做梅子馅饭团的人到底是谁啊?
“我讨厌关于梅子的一切,”那个倔强的侧脸继续说道。“除非你把饭团上的梅子和梅子的味道完全去掉。”
“…这…”带土沉默了一下。“…不可能吧?”
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个。
任凭带土口干舌燥地饿着肚子劝着妹妹,三秋铁了心站在那里微微低头喝汤,就是不吃饭团。
“真奇怪啊…”宇智波带土顿了顿,看着三秋咕嘟咕嘟喝汤却不吃东西的样子,露出了苦恼的神情。但联想到早上发生的事,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惊讶了。
但……总不能不吃饭啊,午休时间快要结束了,下午的固定体术课程是很消耗体力的。“好吧,三秋,今天你吃天妇罗,我吃你讨厌的梅子馅饭团!”为了妹妹忍痛放弃口腹之欲的带土下定了决心,转身噔噔噔地拿来了自己的浅蓝色饭盒,和妹妹的橙色饭盒换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回家之后我再和妈妈说。”
“ok——”三秋懒懒地答应了他,打开饭盒,用筷子夹起重新热过的天妇罗吃了起来。
看边上的带土还不开动却一直盯着自己,她有点疑惑,“哥哥,你不吃吗?”
心情复杂的带土:…哦……
下午依然是晴天。老师们分别把各个班级的小孩带到了操场或训练场上,依次进行计划好的教学。小孩子们在刚进入场地的一瞬间就忘记了身后身前排好的队列,就算是顶着初夏时节的太阳都玩得不亦乐乎。像是刚飞入海域的水鸟,翅膀一振就飞出好远,成了分散在蓝色背景上一个一个形状模糊变化的白点。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老师们聚在边缘的树荫下聊着天,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三秋躺在被树荫笼罩的斜坡上,毫不费劲地在小孩中找到了那一头显眼的白毛。旗木卡卡西双手插兜,站在人群边缘,似乎打量着中间三五成群打闹的孩子。明明自己也不到五岁,却在面罩的配合下摆出了相当成熟的表情。
三秋无聊地挪开眼睛,下意识开始找另一个自己目前比较熟悉的人。
但是她找不到带土——可能他正待在操场的另一头。棕色的头发虽然温柔,却总容易被纷杂的影子盖住。
老师吹响了哨子。“集合!”
四处活动的孩子们立刻噤了声,快速地在老师面前列开队伍,排成了三行。
三秋急急忙忙地跑到队伍中间,随便插进了一个位置。
“旗木。”老师示意道,“你出列。”
他站出来,准备像平常一样开始带热身操。
卡卡西眼睛一瞟,突然发现第一排空出了一个位置。“报告,第一排少了一个人。”
经他提醒,那个一直懒洋洋的老师也注意到了这个空缺。“啊……今天有人请假?”他紧接着道。“看你意外的样子,也不像。”
卡卡西迟疑着摇了摇头。他好像知道那个位置的人原来是谁了。“没有。”
他扫了一眼面前的小孩,走到第二排,揪出了三秋。“你的位置在第一排。”
看她满脸发愣的样子,旗木卡卡西又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你的位置是第一排的第二个。”
三秋张着嘴,紧张极了,是那种在集体活动中站错位置的紧张。“我...”
机智的卡卡西意识到这个宇智波三秋应该是又犯轴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可能还和自己有关。
于是他干脆直接牵上对方的手腕,把她扯到了正确的位置上。三秋只踉跄了几步就站直了。她垂着脑袋,默默接受着来自身边同学的眼神洗礼,脸热得几乎要烧起来。
老师打量了一下重新站回队伍前,准备开始带操的卡卡西。“队伍已经没有问题了吧?”
“没有了。”
“那就开始吧。”老师以一种很随便的口气宣布道。
“对了,”热身操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个身材高大,却驼着背的老师随口补充了一句,“今天的内容是攀岩训练,大家要好好热身哦。”
此起彼伏的热烈的回应立刻响了起来,这群小孩看起来都很跃跃欲试。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卡卡西看起来都振奋了一些。
腿软的三秋:这种死神即将降临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好吧,其实攀岩没三秋预想中的那么可怕。
...虽然也快了。
三秋泡在浴缸里,感到温热的水流安静地包裹着自己酸痛的肌肉和处理了擦伤的皮肤。虽然说是攀岩,但其实只是让学生分批去尝试攀爬一面五米高的模拟岩壁而已。这应该是老师根据他们的评价指标或者什么数据计算出的高度吧。
作为一个已经好几年缺乏运动的成熟女高,三秋的体育能力,很显然,已经飞快地衰退了。
就连八百米体测的巅峰成绩,都不过是初一的三分二十五秒。刚好满分。
但“宇智波三秋”的身体基础好像被锻炼的很好——至少今天她没掉过链子。攀爬时眼不花手不抖的,只不过心跳的有点快而已。
看自己回到队伍时老师的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的...
好像自己表现的也还不错?她伸手捏住小黄鸭的脑袋,傻笑了一下。
嘿嘿,自己可是第一个爬到顶上的人呢!
......虽然下来的时候倒是有障碍没错啦。想起从上往下的视角,三秋忍不住浑身一抖。
当忍者还要克服恐高吧?
真辛苦啊。
她洗好澡,穿着带猫咪头帽子的睡衣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打算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直到睡着。
突然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三秋,你还没醒着吧?”
“嗯,”她看着立在门外的带土,“怎么了,哥哥?”
看起来憋了一肚子话的带土盯着妹妹,突然涨红了脸。
三秋歪了歪脑袋,不太理解自家哥哥这是怎么了。但她没出声,穿着拖鞋,想等带土主动表明来意。
小男孩似乎酝酿了很久,才红着脖子粗声粗气道。“如果,如果你被人欺负了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摘下风镜的宇智波带土捏着拳头,“我会帮你教训他的!”
她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没有被欺负啊。”
带土,你咋了?
他露出了“你这丫头真是蠢在了不该蠢的地方”的表情,又重复了一遍。“总之,总之...你一定要主动和我说......”他跺了跺脚,说完后半句话后就跑走了。“我会帮你好好教训那个欺负你的人!”
哥啊,你还是先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吧。三秋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啥也没想明白,于是接着爬上床,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对了......
回忆起今天体术课上卡卡西突然的举动,三秋还是很疑惑。只有四岁的小朋友可能还不太有性别意识,但这种主动接触他人的举动怎么会在幼年傲娇卡卡西身上出现呢?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幸好是在队伍的最边缘,自己原来就站在那个位置附近...应该没有很多人看到这个反常的卡卡西吧。
她放松下来,适时地闭上眼。
一片黑暗轻柔地裹席而来,格外劳累的肌肉和意识让三秋很快陷入了睡眠。
她在模糊时,喃喃了一句。
晚安,宇智波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