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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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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陡遭庞灿挑衅,招架不及,落了一身伤,但好在他是个练家子,恢复得极快,两天不到,便能下地走动了。此时正坐在堂上,和白玉堂侃些无所谓的话,比如甚么“松江府乃是水泽之乡,五贤弟来了汴京这风干物燥火的,可还住得习惯?”“五贤弟可有心挣个武生员?展某可助五贤弟一臂之力。”云云。

前者白玉堂还夸赞一番汴梁风广物博,后者白玉堂干脆挑明自己已是武生员,只是不爱那身打扮罢了。

二人两厢静默了片刻,展昭又道:“展某常听拙荆提及五贤弟,不知五贤弟是祖籍在松江府,还是只暂住陷空岛?”

白玉堂被他问得甚是烦躁,便佯作奇怪,去噎他:“既然丁姊常提及小弟,竟这也没向展兄讲过?”

展昭嘿然,忽笑道:“展某常忘事——瞧这记性,竟连这也忘却了。”末了,又起话头,“五贤弟几位哥哥身体可还康健?”

白玉堂内心暗叹一口气,还是答道:“小弟出门时,见几位哥哥精神气颇足。”

展昭还待再问,白玉堂却赶紧将脸转开去,见了碧桃端一叠碗,手里握一把竹箸,从堂下走过,正望桌边去,忙唤道:“碧桃,你抱这么高一叠碗,也不怕摔着?”

碧桃把眼一瞥手中瓷碗,细致地数了,方回道:“才五只碗——俺抱过比这高许多的。”

“瞎逞甚么能,”白玉堂忙起身,把手拿了三只,摆上桌沿去,又帮她分竹箸,“细胳膊细腿的,怎能有抱五只碗的气力。”

碧桃拿右手去掐左手手腕,发觉大拇指长出一截去,不由叹息道:“五爷说得在理。”

展昭不知白玉堂用意,只在堂上笑道:“甚么在理?若他在理,你以往抱许多只碗,又是怎么抱得动的?”

碧桃拧眉细看一遭白玉堂,又转过脸去看一圈展昭,若有所思地颔首道:“展爷也有理。”

白玉堂头也不敢回,只盯住碧桃问道:“你莼姊买了佛手柑么?”

碧桃思量半晌,道:“似乎忙忘记了。”

白玉堂面上把牙一咬,皮底下却忍不住地笑:“她竟连这也敢忘?做人义妹的恭敬也忘了?我这便要向她问个明白去!”说着,把脚一跺,直望炊房那边闪过去了。

身后还盘旋着展昭的问话:“原来五贤弟爱吃佛手柑?”

白玉堂倒也不是真想去寻陆采莼,这头已躲出堂外,便把手负在身后,信步地走。听三两虫鸣在耳,望一轮冰鉴当空,也落得个惬意自在。可没走几步,便听得身后有人笑道:“五爷生得真是个慢性子,连寻人麻烦也这般慢悠悠地走。”

一回身,果然是碧桃那丫头。白玉堂任她碎步追上了自己,在身后隔两脚长的地方跟着。白玉堂问她:“在这里可还住得习惯?”

碧桃道:“俺有莼姊护着,自然是住得好的。”

白玉堂道:“这一家上下,不是养伤的,便是妇孺,也真是辛苦她了。”

碧桃沉吟片刻道:“若是展夫人肯体恤莼姊,莼姊便是辛苦,恐怕也是开心的。”

白玉堂一惊,忙追着问道:“你这话是甚么意思?”

碧桃叹一口气:“五爷不常来展爷家中,自然是瞧不见夫人的脸色。”

白玉堂心头一冷。他知道碧桃虽然纯直,但与五哥徐庆不同,实另有一番细腻心思,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必是事出有因。他斥道:“莫要搬弄是非!”

碧桃赶紧捂了嘴,如龟一般缩了脖子,耸着肩背,不再言语。将近了炊房,二人便见得陆采莼正抡着斧子,在园中劈柴。

把圆木在墩子上稳立了,她一只手扶住木身,一只手把斧头比划了准了木心一轴,再抡起,望空中划一道弧,干净利落地劈下去,“咔嚓”一声,劈到半腰,斧子卡住了——瞧她平日里脚底如抹了油一样,实则没练过甚么内家功夫,兼之受了伤不曾痊愈,更没有甚么力气。若是展昭白玉堂之流,斧子能直接连墩子一同砍作两爿。

陆采莼见再劈不动,便两只手握住斧柄,举高时连夹住斧身的木头一道儿抬起了,再劈下,才勉强劈到底。把袖子抹了额上汗珠,她把斧子将木块望墩子下一掀,又捞上来一根木头,要再劈。

白玉堂却唤住她:“过了几日,伤好得甚快,这都能劈柴火了?”

陆采莼道:“这不柴火不够了,丁姊姊有了身子,娅嬛又是个劲小的,这柴我不劈谁劈?你同展大哥两人望堂上坐了,话讲得正欢,能指望你们来做么?”

白玉堂道:“我这不来了?”说着,两边卷起袖子来,上前劈手抢过她手中斧子,驱她,“你往凉快地方歇着去。”

陆采莼却望炊房里走:“饭煮好了,我还蒸了红豆糕,来尝尝么?”

“君子远庖厨。”白玉堂手起斧落,已劈了两块柴了。

陆采莼把腰叉了,望他笑道:“五哥可真君子。”说着,便拉过碧桃来,温言软语地道:“红豆糕正热乎,准你先尝一块。”言罢,两人便一同朝灯火明黄的炊房里去了。

过了片刻,碧桃手里端一碟菜,正望外走来,过白玉堂身畔时,空一只手出来望袖子里摸出油纸包裹的糕点来,递到白玉堂眼前,道:“莼姊要我捎给五爷的。”

白玉堂只得放下斧子,接过了。碧桃叹道:“莼姊待五爷可真好,还忧心五爷劈柴污了手,拿不得红豆糕,翻出油纸来给包上了。”

白玉堂道:“端菜就端菜,小丫头哪来这么多感叹?”

碧桃道:“莼姊还要俺给五爷带句话,五爷不想听便罢了。”

白玉堂道:“和谁学的这本事,话讲一半,就不愿往下说了?你不如只说她要同我讲甚。”

碧桃便道:“多谢。”

白玉堂奇道:“甚么‘多谢’?”

“她要跟五爷讲的这句话,就是是‘多谢’哪!”言毕,碧桃便一面故作深沉地摇着头,一面望堂里去了。

桌上已上齐了菜。展昭请白玉堂望上首坐,白玉堂同他礼节性地推让了一番,终于是坐下了,展昭再扶丁濛望右首坐了,自己在左首坐下,碧桃同娅嬛一道在旁立着,侯陆采莼来。

陆采莼正投堂内来,一只脚还没踏进门槛里,望桌上看了一圈,忽叫道:“啊呀,酒忘端上来了。”说着,调头又往炊房方向奔去,碧桃在后头叫一声:“莼姊慢些走,俺来帮你!”话音未落,也一道烟似的冲堂外跑去。

白玉堂见人也不齐,索性将手搁膝盖上搭住,待人来了再用膳。展昭却将手一圈撒开,问道:“五贤弟怎生不动箸?”

白玉堂正稀奇他问这话,却见他已自握了竹箸,夹一条油淋淋的肉汁茄子望自己碗里放来,自己还未及反应,没能格让开去,又见他把魁斗盛鸡汤,给丁濛递将去。白玉堂目光便随着这盛鸡汤的碗走,一直到丁濛伸手接住了碗。

此时,陆采莼正抱了酒坛子望屋里走,身后跟着托一叠酒碟的碧桃。白玉堂不知怎地,目光一瞥,就瞥见陆采莼腕上裹缠的白纱布,给冷水浸出大圈湿印子来,想是打水煮饭时溅上了,那白纱底下还隐隐透出血迹来。

终于,他忍不住冷笑一声,道:“白某听闻,北侠欧阳春,南侠展熊飞,虽然南北隔万里,还是齐名者一家亲哪。”

展昭不懂他话里嘲讽,便问道:“五贤弟这是甚么意思?”

陆采莼一时也没会过意来,心里有惑,却还抱着酒望桌边走。只有丁濛一张脸歘地铁青了。

白玉堂续道:“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有这么使唤白某义妹,把她当下人看待的么?人桌子还未上,二位便吃上了?”

展昭心中一惊,忙立起身来,望滞在一旁的陆采莼看去,忙道:“六妹自来舍中便如此……”

“来舍中便如此?”白玉堂把目光一扫陆采莼,唬得陆采莼心里咯噔一下,“白某六妹是勤快,即便是做客,也要做得主人欢心。怎知道这主人却也能被客人惯坏,把宾主之礼望九霄云天外抛去了?”

展昭正待辩解,却自知理亏,说不出个好歹。白玉堂仍不放过,故作恍然地道:“难不成展兄以为与北侠齐名,也能齐辈了?他人的师侄能当自个儿师侄使唤的?”

听得此话,展昭惊问:“六妹是欧阳大侠的师侄?”

陆采莼面色无奈,正待要答,白玉堂却截住她的话,径直问道:“展兄竟不知?”

展昭忙道:“这六妹也未曾向我二人提起啊……”

“展兄不知,丁姊姊总该是知晓的,”白玉堂把眼光望护住肚子的丁濛看来,“小弟记得分明,是在信中与姊姊讲过的。”

丁濛紧抿着嘴,也不讲话,把头低下避开去,手兀自摩挲着微凸的小腹。

陆采莼却还想着打圆场:“这回知道了,就成了。五哥与展大哥快坐下,饭菜不吃都凉了。”

白玉堂却把手中竹箸望地上一掷,冲陆采莼道:“这饭你吃得下,我却吃不下了。”言罢,拂袖望堂外走去。陆采莼忙把酒坛子望桌上搁了,匆匆地从后面追上白玉堂,碧桃见状,也快步跟上前去。

展昭心中又气又急,又怒又羞,把眼圆彪彪地睁了,直瞪丁濛。见她兀自低首抚着肚子,自己便又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头摇了两摇。

陆采莼跟在白玉堂身后,见他似是气狠了,默然只顾望前走,也只好垂手低脑地跟着。快要踏出院门时,白玉堂却杵住了脚,回身攒眉盯着她。陆采莼不明所以,问道:“要回去吃饭?”

白玉堂险些没给她气笑:“这地方还想住?还不赶快收拾包袱去?”末了,把眼一扫缩头缩脑的碧桃,添一句,“把这丫头的物什也收拾了,同我走。”

收拾完东西出来时,陆采莼还望那堂内看一眼,只见灯火还亮着,展昭与丁濛却不见了踪影,她轻叹一口气,觉得此事来得迅疾如雷电,如半空砸下个霹雳,都把她砸懵了,一时竟也分辨不出对错来,只觉得糟糕荒唐至极。

牵着碧桃,陆采莼跟紧了白玉堂,走在街上,时不时把眼抬一抬,想知他脸色,却只能见他挺拔背影。白玉堂走得快,陆采莼脚程也不是慢的,只是苦了碧桃,赶得气喘吁吁,喘着气道:“二位慢些,俺跟不上了。”

白玉堂这才放慢了脚步。他脚下一慢,陆采莼便觉他气已消去大半,遂试探开口,低声哀叹:“辛苦做了一晚上的菜饭,全作泡影了。”

“小爷这里,短不了你吃的。”白玉堂虽还冷言冷语,可听着已不似先前的严厉了。

陆采莼便道:“五哥何苦与他们争执一场?”

白玉堂轻哼一声:“白某生平最看不得身边人受委屈。”

陆采莼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算委屈。”白玉堂回身瞪着她,要看她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听她道,“丁姊姊有身子的人,我照料她不应当么……”

“你休提她,”白玉堂截断她的话,“脸皮都撕破了,讲这些有甚用处?还指望着她听见了,让你住回去么?”

陆采莼默了半晌,才道:“她与五哥是极亲厚的人。既是五哥送我望她家里住了,我怎能不待她好,难不成住几日便同她翻脸?她既不以平常心待我,我只加倍地待她好,便是了,也没甚么大亏吃的。只要我心无愧怍,管她作甚?反正也不是要住一辈子的,师叔早晚都会接我走。忍耐几日,便过去了。”

白玉堂冷笑道:“说得倒像是我硬逼着你做个汤圆——任人搓扁揉圆的。”

陆采莼道:“我知这偌大汴京城——师叔与三哥都不在——就五哥待我最是真心厚道。我就是有点良心也不会想着丢五哥的脸面哪。”

白玉堂道:“别顾着我脸面,我脸面没那么重要。你先前在松江府,不是很嚣张的么?到了汴京,皇城根下,是要夹尾巴做良民了?——好生记着了,往后你若是受了委屈,无论是谁,便与在松江府时一样,爱怎么还,便怎么还回去。”

陆采莼很轻地应答了一声,便不再讲话,只是牵好碧桃的手,同眼前这少年一道,在流溢着灯火的熙攘十字街上慢慢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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