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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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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显年岁不大,还是一派娇憨天真的模样,问满便显得斯文圆滑许多,但毕竟未经历练,难免有不够周全之处。

但徐问真看着她们,便如看两块未经雕琢的美玉,心中满意得很。

问满对她或许还有些少年时积攒下来的亲近、仰慕之情,问显对她的了解就只来自身边人的言语了,二人接触的时间尚短,徐问真并不急着赢得问显的真心。

她要先让问显习惯长姊的威严,生出仰慕之情的同时,也要逐渐信服。

这自然并非一日之功,徐问真对妹妹们很有耐心,笑吟吟地与她们吃茶果聊天,还顺手指点了她们的功课。

她五岁开蒙,自幼名师教导,又多读了这许多年书,在问满问显那里十分令人头疼的课业,她轻轻一点拨,就叫她们有穿透云雾、直得真谛的感觉。

问显连连道:“姊姊好厉害!”

问满也眼睛亮亮地看她,徐问真好笑道:“我比你们多读了多少年书?若连这些都不明白,岂不白活了?好了,等过段日子,我也回栖园住去,课业上你们若还有什么不明白,又不好意思问先生的,只管找我就是了。”

这回提起栖园,问显也没有什么眼热不平的了,欢欢喜喜地道:“姊姊真该早些回去住呢!往常五姊、七姊常往郑家去,十五娘……徐问月和十七娘也不与我们一道,我与六姊总是孤单得很呢!”

问满也徐徐道:“长姊搬回园子里,我们也终于又多了一处能走动的地方。只是长姊事忙,我们这些不过是小事,长姊的事才是大事,不能为长姊分忧已是我们的过失了,我们哪好总用这点子功课去打搅长姊?倒是平日我们得了空闲,也可以领瑞儿和苓娘玩耍,也算稍替长姊分忧。”

徐问真好笑道:“什么算大事?在我这,有什么事能比你们这些亲妹妹还大?”

二人都不免露出喜意,又在徐问真屋里坐了许久,直到女使来通传大长公主带着小娘子、小郎君回来了,三人才起身,一同往上院去。

晚饭是同在公主屋里吃的,大长公主对孙女们自然比儿妇亲近,笑吟吟地留了二人晚饭,才命稳妥人护送二人回去。

送走了两个孙女,大长公主侧头笑看徐问真,“终于要有动作了?”

“十七娘好转些了,才有心思想家里这些事。”徐问真道。

大长公主一门门算着,叹道:“你这些弟妹,倒都不错,有些虽有些小心思,人却不坏。我是这两年没有精神头了,不然就如当年调理你三妹妹一般,也管教管教她们。”

说着,她又笑眯眯地看着问真,“幸而有我真娘在,如今这重担你能挑起,祖母就能放心了。”

她说是重担,其实是在给徐问真权力。

他们都清楚,家族的未来就落在这些小辈身上。家中的儿女们、族中的儿女们,走出去都代表徐家的脸面。

徐问真笑道:“我瞧问满倒是很像圆娘,性情看似随和,与人不争不抢,但谁若因此就想欺负她,只怕会被崩了牙齿。”

问圆是徐家这一辈的三娘子,与问满同胞而生,是七郎君、七夫人的长女,幼时也常到公主府小住。

在同排序齿的近支姊妹中,徐问真与问圆无疑最为亲密,这段日子细细观察,发现问满如此肖似问圆,心中十分惊喜。

大长公主看得明白,道:“问满出生时候,你七叔母觉着一个儿子不足以在徐家立足,心心念念立刻要再拼个儿子,便将问满撇给了问圆照顾,因而问满的性子、处事都像极了问圆。问显出生时,你叔母膝下有二子,自觉周全,对问显也多了些慈母之心,带在身边养育,也是机缘凑巧,问显的性子,生来就像你七叔母——也因这个,问显年满五岁,我便借要入学读书的由头,叫她搬进栖园住了,有她姊姊们敦促着些,行事倒是比幼时大方不少。”

她说着,意味不明地道:“你七叔母那个性子,只对她好是无用的。善意来得太轻易,她绝不会珍惜,非得要软硬兼施、慈威并济,才能叫她尊重信从。”

这个仲妇刚入门时,大长公主就察觉出这点,后来又发生许多事,公主也懒得再管她,干脆全交给七郎了。

这点心得,今天才有机会翻出来传授与人。

也只有她会与徐问真絮叨徐问真长辈,分析人的性情行为。

徐问真笑着道:“孙女晓得的,祖母察人,洞若观火。”

“问显倒比她娘好些。”大长公主言行毫无顾忌,直接地道:“虽有些小心思,大体上还是好的。问满拘着她,又有礼仪教习在,这一二年间,言行举止也得体了些。”

但听这语气,就知道距她心中“得体”的标准还是有一段距离。

“还小呢。”徐问真口吻温和,“就像您院里的牡丹苗,如今连花骨朵还没打出来呢,正是精心呵护培育,等它长成的时候。”

大长公主一扬眉,笑吟吟看她,“那就瞧我们真娘妙手了。”

徐问真道:“小娘子们倒都还好。只是见通那边……有一宗事,我想还是先与您商量一番。”

大长公主见她如此正式,也郑重起来,“何事?可是他在外头遇到什么难处了?”

徐问真的胞弟见通,前两年弘文馆完业后并未直接入仕,而是跟随他的师父在外游学,上封家信回来,还说人在江南,将要陪他师父往白鹿洞书院去拜访旧友。

当然,他人在外头,家里也没有忘记他。

往日书信往来不说,近来徐大夫人忙着的婚事中就有他一个——七房的六郎见明、长房的七郎见通,这两个小郎同年,如今都是要相看议婚的年纪了。

徐大夫人花蝴蝶一般往来各家宴会,相看年轻女娘,满怀壮志、摩拳擦掌地打算选出两个家世品貌处处合心的儿妇、侄妇。

徐问真要说的正与这个相关,“见通私下来信与我,说他在白鹿洞结识了一位女娘,他……很是倾慕。想叫我在京中,于您与母亲跟前敲敲边鼓。”

大长公主闻言一惊,猛地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她痛苦地闭眼,“见通怎么也学起你七叔来了……”

次子自己择的这个息妇,真是大长公主成婚后在家事上少有的头疼事了。

她倒不是挑剔七夫人出身,要论出身,天底下有几个女娘能比得上她?若都按她的眼光标准挑,难道她的儿孙各个都要尚公主不成?

在她看来,晚辈息妇,只要心地善良、品貌出挑就足够了,若是儿子喜欢,日后能够夫妇和顺更是没事,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所以当年七郎君不愿结亲名门,坚持要娶出身寒微的陈氏,她因儿子喜欢,并未阻止,结果就是这一时疏忽……如今唯一值得宽慰的,就是好歹儿妇还是一心为儿子打算,夫妇二人感情和睦。

大长公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徐问真明白大长公主的无奈,轻声道:“按七郎所言,那位娘子倒是极不错的,性情、品貌、才学都无可挑剔,其父乃一方大儒,祖辈虽无功业,倒也算书香之家。”

“你七叔父当年在我跟前还不是说得天花乱坠?”大长公主掩面叹息,然后坚道:“不成,这种事决不能光听他的话!他们如今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徐问真道:“他倒没说什么,只与我夸那娘子好,说喜欢人家,没说是否有回应,或许还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未可知。”

“那也不准。”大长公主道:“真娘你不知道,那群小子骗起人来脸都不热!”

她心里筹算着,叹息道:“他若实在有意,棒打鸳鸯是不成的,还得徐徐图之。你母亲那边,明日一早再说。叫我再筹算筹算……那女娘若实在好,出身差一些也不妨事,七郎与六郎到底是不同的。”

当朝尚书令、未来国公的幼子,与国公的孙儿、侄儿到底是不同的。

徐问真心中有数,点点头,道:“您放心,实在不成,我亲下江南杀他个措手不及,看一眼究竟是什么情况。”

大长公主本想说什么事也值得她劳动一番,但细想,大房的幼子娶妇,对大房而言是大事不提,问真如今要担起担子,权力不能只接人给去的,还得由她自己拿来。

对见通婚事的决策,显然就是一个机会。

问真要担得起事,就不能总是躲在她与大儿妇的庇佑下。

最终公主还是点了点头,却道:“却也不急,先看看你父母那边怎么说吧。”

她可是知道,大息妇娘家侄女月前退了婚,赵家那位娘子她也见过,生得容貌秀丽不说,言行举止自有一派大家风范,就连赏花宴上撞破了未婚夫的丑事也分毫不乱阵脚,还能进退得宜,一位位告罪打点好宾客,转头退婚,赵家半点亏没吃不说,赵家娘子好教养的名声也传出去了。

徐大夫人多半已起了撮合幺儿与侄女的心,这个孙妇人选,大长公主也是满意的。

可惜了,这好端端一门亲,就毁在自家的小子手里。

大长公主忍住长吁短叹,没忍住敲桌子的手,到底在凭几上重重砸了一下,“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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