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与别的质问，光头脑袋却陡然沉默下来，他眼神晦暗，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天是满月，血的味道让我混乱了，我只是、只是……”
苏与别好奇：“所以你是什么？吸血鬼吗？”
光头男的嘴唇蠕动着：“我才不是那种怪物，我甚至连那种东西都算不上……”
说着说着，他抬头看向苏与别，眼里折射出一种奇怪的光：“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本来只是想搞点钱、搞点钱救救我女儿而已……”
“铃铃铃铃！”
光头男正要开口，电话铃突然呜呜呜的响起，声音回荡在狭窄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是光头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
他紧张得一顿，抬手就想去抓手机，刚要够到，却被苏与别一脚踩住了手。
一尺之隔，手机就这样落到了苏与别手上。
来电人备注“小幺鸡”。
苏与别笑了：“真巧，是你女儿打来的？外号挺可爱。”
光头男埋着脑袋，拳头悄悄地握紧了。
苏与别直接接通了电话：“喂？”
“你好……？”怯生生的女童声从电话里传来。
“你好小姑娘，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叫苏与别。”
他眨了眨眼睛，开了免提后把手机凑到光头男面前：“来，爸爸说说话。”
光头男伸长了脖子：“是玲玲吗……？”
小女孩疑惑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爸爸，你怎么了？刚刚那个人是谁？”
光头男顿了一下，语气凉了一半：“我没事，我……就是有点忙，最近可能暂时没时间来看你了。”
他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玲玲记得乖乖的，爸爸不在的时候要好好听话，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光头脑袋絮絮叨叨讲着，苏与别听了一半觉得不对劲，立刻把手机拿远了些，警告般地看了他一眼。
他对着话筒：“玲玲，爸爸给你买了礼物哦，他现在忙，要哥哥帮忙送过来吗？”
光头脑袋一听立刻急了，被历安死死压制着，仍然发疯一样挣扎起来，对着手机的方向大吼：“你他.妈的别这样！她是无辜的！你不能这样对她！！”
苏与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这人耐心有限，我再问一遍，那天晚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光头脑袋看了一眼手机，眼里飞快闪过一丝畏惧，但紧接着就是恨意燎原。
他的瞳孔里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猩红，像是被激怒后的疯狂：“我说过了，是苏粲要杀了你！是苏粲要杀了你！”
“你，你们苏家，还有高升城里的所有人，你们迟早都会死，都会死，那些怪物不会放过你们的，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
“砰！！！”
一句话没吼完，光头男的脑袋突然在苏与别的眼前炸开了。
男人愤怒嘶吼的表情凝固在了这一刻，然后卤蛋一样的脑袋陡然裂开，喷出红红白白的脑浆，像西瓜仁一样溅出来，在空中炸成一团血雾。
眼前的景象像一幕慢放的电影，被无限拉长，苏与别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新鲜的血腥味儿立刻灌满他的鼻腔，来不及躲闪，血沫子已经猝不及防溅了一脸。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小女孩惊愕的声音：“爸……爸？”
紧接着就被挂断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苏与别神情凝固了两秒钟，才伸手去抹脸上黏糊糊的温热液体。
此时，光头男已经倒下，他的脑袋四分五裂地砸在地板上，只剩下半截身子躺在原地，神经质地抖动着，片刻之后终于安静下来，一片血肉模糊。
苏与别看着眼前的一幕，意外的冷静：“他怎么样了？”
历安已经开始检查尸体，神情罕见的郑重：“死透了。”
这时苏与别才发现，历安居然躲过了血花四溅的脑浆，身上和脸上都很干净。
察觉到他的眼神，历安抱歉地冲他点点头：“对不起，刚刚事发突然，没想到要把你也一起拉开。”
苏与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把衣服脱了。”
历安：“这……”
他重复到：“把你的衣服脱了！”
历安今天出门时穿了一件米色外衣，原本打算送完何思豆就跟着苏与别一起去上班，他犹豫了两秒，还是窸窸窣窣地脱下外衣，递给了苏与别。
苏与别一接过去，立刻开始用来擦溅到身上的血污，历安更觉得对不起了：“我来帮你擦吧？”
苏与别却没接话，而是看向地板上死得已经不能再透的尸体，目光变得有点阴沉：“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历安也没再坚持，蹙起眉头看过去，语气不太确定：“这……可能是一种血契。”
“血契？”对于苏与别来说，这显然是一个陌生的词汇。
历安：“吸血鬼的传闻……你应该很清楚吧？”
苏家和吸血鬼牵连颇深，虽然这位三少爷是传闻中的私生子，但肯定比普通人知道得多，因此他只是象征性地问了问。
这时苏与别已经擦得差不多，但脸上仍然残留着血迹和脑浆温热的触感，他嫌弃地把血迹斑驳的米色外衣扔在脚边，冲历安扬了扬下巴：“嗯，所以呢？”
历安有些犹豫，但顿了顿还是继续说到：“上位血族可以通过初拥把人类转化成吸血鬼，他们拥有血脉上的直接联系，一旦长亲对孩子下达命令，低位吸血鬼通常都无法反抗。”
说这话时，历安不动声色地看了苏与别的脖子一眼。
“而血契在此之上，所谓血契，就是吸血鬼与其他物种缔结的契约——包括吸血鬼与吸血鬼、吸血鬼与人类、吸血鬼与其他物种等等，血契一旦成立，只要触发违契条件，受契双方无时无刻都会遭受反噬。”
这倒是让苏与别有点意外：“你是说光头脑袋违背了血契，所以才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爆头了？”
历安神色凝重：“只是有这种可能。”
苏与别：“嗯？”
历安：“在他爆头前，我没有感受到到任何其他吸血鬼的气息，如果不是血契，我很难想像有吸血鬼能千里之外操控一个人的生死。”
历安：“而且……”
苏与别：“而且？”
历安：“能够和人类签订血契的吸血鬼，地位都不低，回应人类的愿望和恳求，相当于祈求神灵的力量。”
苏与别身份敏感，历安原本不是很想插手他的事，但看着满地的脑浆，他意识到，苏与别确实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为了保证他这个过于聪明、又过于敏锐的前男友的安全，而不至于暴露太多，他只能选择性的坦白了一些事情。
历安看着苏与别，目光认真：“你最近几天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可能会有危险。”
闻言，苏与别却挑起眉头：“哦，危险？”
他挑衅地看过来：“我看现在，我身边最危险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吧？”
历安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苏与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历安，你平日里在我面前表现得像根木头，结果不但身手好、知道得多、还浑身都是秘密……我和你朝夕相处三个月，却对真实的你一无所知……耍我很好玩儿是吧？”
历安不愿意争辩：“对不起，这件事我以后会好好向你解释的。”
又是对不起，又是以后。
苏与别冷笑一声，忍不住踢了光头男一脚：“不用解释，反正你只是我的前男友，我不想听。”
“苏与别，你别这样。”历安蹙着眉头，似乎想说点什么。
苏与别眯着眼睛看过来，神情不悦，他倒要看看历安要怎么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位满嘴谎言的前男友开口的不是解释，也不是道歉，反而是阻止：“光头男都已经死了，死者为大，你不要拿他撒气。”
苏与别一听，火气立刻蹭蹭蹭往上涨了好几分！
他盯着眼前人：“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
在怒气飙升的几秒里，火山喷发般，他冒出了各种乱七八糟、几乎灼烧周围一切的恶毒想法，但在几秒钟的思索后，这些想法又都被生生压了下来。
苏与别怒极反笑，脸上竟莫名生出几分旖旎，斜眼瞟过来:“历安，你是不是一直都看不惯我的做法？”
黑发青年直视着他的眼睛，答案不言自明。
苏与别笑得更好看了，当着历安的面，他又重重地踢了光头脑袋的尸体一脚：“我就踢他了，你要怎么样？”
泄愤一般，他把光头男的尸体踩在脚下，一双桃花眼却愈发深情地望着眼前人：“我就用光头脑袋的女儿威胁他了，以后也还这么做，历安，你能把我怎么样？”
这一次，面对苏与别笑得愈发好看的脸，历安没再移开眼睛。
他十分认真地看着苏与别：“我会阻止你的。”
想了想，又补充到：“苏与别，光头男袭击你，你要报复他情有可原，但你不该用女儿威胁他，那只是个小女孩。”
“呵，小女孩。”
温柔而细腻的嘲讽从笑声中迸发：“没想到我的前男友不但遵纪守法，还尊老爱幼，那为什么却偏偏对我这个朝夕相处的男朋友不诚实呢？”
历安：“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苏与别：“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回事。”
在肮脏的、恶臭的、刚刚死了人的狭窄小屋里，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目光交织，氛围却凝滞起来。
历安不说话，像往常一样，沉默的和苏与别对峙。
苏与别笑容不变，眼神却愈发晦暗，用那种说不清道不明、像蛇一样的目光纠缠着对面的黑发青年，显然也不打算让步。
冷战足足持续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还是历安主动移开了目光。
他投降似地举起双手，主动开口说到：“苏与别，以前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历安服软了。
他主动投出了白旗。
苏与别却没有动，那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复制粘贴般黏在他脸上，晦暗的瞳孔纹丝不动，里面时不时流过一丝情绪，却完全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但总归，不是什么说出来会让人高兴的事情。
就这样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历安都觉得被盯得有些僵硬的时候，苏与别突然移开视线，呲笑一声，只说了两个字：“好啊。”
僵持到此结束。
历安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但接下来，苏与别却没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反而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问到：“那现在，光头男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显然，苏与别并不相信历安。
他只把历安的话当成了一句敷衍，并且以己度人，用同样敷衍的回答单方面结束了这次并不愉快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