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瑗放学以后去文具店买了一大堆画材。
她没画过画，也没有耐心报班从石膏体开始画，于是打算先随便鼓捣试试。
唐简也说画成什么样全看悟性，也许好死不死的她就是悟性高的那种人呢？
女佣们见柳瑗提着一袋子绘画用品回的家，有些咋舌，互相看了看眼色。
“晚饭我不吃了。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柳瑗淡淡扔下这句话就进房间不轻不重地甩上了门。
呯！
两个女佣都被突如其来地响声吓得颤了颤。
过了一会儿，三十来岁的那个继续在厨房做着晚饭。四十来岁的那个则拿着手机出了门，站在楼道里拨通了柳建航的电话。她是绝不敢当着屋里那位小祖宗的面打汇报电话的。
“老爷。小姐有点反常。”
柳建航还在公司开会，接到电话暂停会议去了与会议室相通的茶水间，愁眉不展地问道：“她又跟人打架了？”
女佣暗暗腹诽：那位小祖宗打架难道不是常态么？都说了是反常了。
“不是。小姐今天回家带了许多画画的东西。”女佣低声道：“还说不吃晚饭，瞧样子是忙着画画去了。”
“画画？”柳建航也吃了一惊。那个恨不得把他活活气死的冤家喜欢上画画了？挺好，总算是个不坏的爱好。“这种事情由她去。晚饭不吃不行，要是敢不吃再打电话给我。”
挂了佣人电话。柳建航又把秘书从会议室叫进茶水间，吩咐道：“打听一下余城最好的画室是哪家。”
秘书是个人精，会意道：“您打算送小姐去画室学画？”
“不是。你只需要把画室最好的老师挖出来，在家给瑗瑗上课。”柳建航肃着脸道。
去就不必了。别画没学好，又认识些不三不四的人。柳瑗最近安分了不少，看来花大力气把她从六中转到一中还是正确的，有时候真的是环境塑造人。
***
柳瑗摊开素描本，照着记忆中那只小萌物的样子，慢慢在纸上勾勒线条。
只是明明很努力地在画了，最后出来的效果却像是幼稚园小孩子的信手涂鸦。不管她怎么用心怎么全神贯注，别说画不出小丫头的萌了，也小丫头的貌都描不出半分来。
烦躁地撕下画页揉皱了扔掉。柳瑗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人物速写快速入门”，然后点进一个教学视频认真看起来。
视频看到一半，柳瑗正一心一意地画着练习作品，敲门声打断了她难得有的专注状态。
“小姐，晚饭好了。”
柳瑗撇了撇嘴，叹着气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不甚耐烦地道：“我不饿。你们吃吧。”说着就要关门。
女佣推住了门笑着道：“老爷吩咐说，无论如何要劝你吃一点。小姐别教我们为难好不好？”
“教你们为难？”柳瑗冷笑着挑了挑眉：“我几时叫你们为难过？你们偷偷翻我屋子里的东西，我也不装作不知道么？”
屋子被翻的事她之前并没说什么。因为在屋里藏的那些烟啊酒啊避孕套啊什么的，本来就是给柳建航看的。柳建航以前年轻的时候不管她死活，现在上了年纪又想过把严父的瘾了。可去他妈的吧！
女佣以为翻屋子翻得不着痕迹，见柳瑗说破了不禁臊红了脸。
柳瑗倚在门边懒懒地扫了二人一眼，语气冷了几分：“以后我说别打扰我，就真的别打扰我。做不到趁早滚蛋。”她说完扔上门，回到电脑前继续开始基础的绘画练习。
画画的时候，想象着历尽波折与小丫头再次相遇时的画面，她烦躁不安的心很快平静下来，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再遇见你，费了多少功夫啊。”
她有时候会想。小丫头会不会和她一样，也在后悔那天晚上忘了问一问她的名字。也曾在课间操的时候，踮着小短腿在周围的滚滚人潮里寻找她的身影。她们两个不小心错过的人，会不会正一起努力着慢慢朝对方靠近？
柳瑗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这种感觉还怪甜的。
***
周日一早，古榛给妹妹换好衣服，又帮她梳了个可爱的朝天揪。
古依站在镜子前满意的捋了捋头顶的小揪揪，拿起梳子笑着朝古榛扑过去道：“姐姐也要~”
姐妹俩都是齐耳短发齐眉刘海，能扎的发式本就不多。
古榛觉得妹妹这样的小孩子扎苹果头可爱。她其实不太适合，本来个子太小就容易被人误会成初中生，要是发型再减龄一点就更容易被误会了。
推来推去小半天，古榛终究还是败在了妹妹的撒娇大法上。
“好好好。”古榛只能也给自己梳了个苹果头。
收拾妥当，古榛左手提着个小竹篮，右手牵住妹妹的手出了门。
三月并不是花开得最热闹的时候，不过也开了不少。打车来到公园，古榛带妹妹走到桃花林里，蹲下身轻声叮嘱道：“依依。你再重复一遍姐姐的话。”
古依抱着与小身子极不相称的篮子，笑着奶声奶气地道：“不可以摘树上的花花。因为花花会痛。只可以捡地上睡着的花花。”
“对啦。”古榛奖励性地亲了下妹妹的脸，接着问道：“还有呢？”
古依回亲了下姐姐，笑着认认真真地道：“不可以乱跑。会有捉小孩的坏人。不可以吃别人给的东西。想吃什么跟姐姐说。想去嘘嘘也要跟姐姐说。”
“依依好乖。”古榛蹲着身子捡起一支断落的桃花枝扔进篮子里对妹妹道：“一会儿咱们再去捡点蔷薇和杜鹃，差不多就够用了。”幼儿园的手业作业是用花瓣在纸上设计出一件衣服，设计图依依已经画好了，只需要再拿胶水把相对应颜色的花瓣贴上去。
说起幼儿园布置的各种作业。有的确实能锻炼到小孩子，有的就完全是折腾家长了。
古依也开开心心地往篮子里捡起花瓣来。
苏映杰坐在桃林旁的凉亭里，任由女朋友陶依牵着手，问拿着手机靠柱子站着的唐简道：“柳爷咋说啊？”
唐简白了苏映杰一眼：“急屁啊！还没接。”
柳瑗夜里很晚才睡，起床后随便往肚子里塞了点东西就又扑到桌子上继续画画了。见唐简来了电话懒懒散散地接起来道：“干嘛？”
“爷？哪呢？出来喝酒。”唐简声音洪亮。
“大白天的喝什么酒？心情不好？”柳瑗笑了笑：“是被男人揍了还是被女人甩了啊？或者更糟。被女人揍了被男人甩了？”
“滚蛋！要不是打不过你……”唐简笑骂了两句，语气正经了许多，打开免提道：“来不来啊？杰子他媳妇，也就是咱弟妹，久仰爷的大名，想见见你。我们也知道你滴酒不沾。我和杰子喝酒，你爱喝啥喝啥。难道你还怕我们酒后乱来占你便宜啊？我们也得干得过你呀！”
“……”柳瑗还是不想出门。
“你特么叫谁弟妹呢？得叫嫂子。”苏映杰的关注点从柳瑗能不能来，变成了那声刺耳的“弟妹”。他把手从陶依那里抽回来，起身去踢唐简道：“没大没小的玩意儿。”
“老子比你大仨月好吧？”唐简一边笑一边躲：“不服找你妈去。”
打闹的过程中，苏映杰瞥见了不远处桃林里乖乖巧巧的熟悉身影。
“瞧你丫色的。又看大胸姐姐呢？当着弟妹的面好歹收敛点啊！”唐简见苏映杰忽然怔住了，上前攀住他的肩朝他所看的方向望去。
“别瞎JB乱说。那不那谁吗？”苏映杰朝桃林那边努了努嘴：“看到没？那个穿粉色大衣头上绑着个揪的萌妹子，就是借柳爷校服的那个。我没说错吧？是不是萌得一批？”
唐简贱笑着退出通话打开照相功能，偷偷拍了一张，无比赞同地点头道：“萌得一批！”
电话那边的柳瑗想起借她校服那个女生的模样，淡淡道：“清秀一点戴个眼镜就萌了？你俩也就那点出息。”
“重要的不是颜值好吗？是feel！是意境！”审美水平被质疑的俩人这下不乐意了，苏映杰推了唐简一把道：“老唐。把照片发过去。这尼马还不萌？老子要不是……”他突然住了口，感觉身后有渗人的凉气。
一回头，陶依果然醋瞪着他。
“要不是我占着地儿是吧？”陶依冷笑一声。
苏映杰伸手去拉陶依：“不是那意思。我不喜欢那款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瞎起个哄。”他平时和唐简说骚话说惯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女朋友就站身后听着呢。
“呵呵。”陶依转身就走。
苏映杰赶紧追过去，走前拍了拍唐简的肩，对他和电话那头的柳瑗道：“柳爷你要有事儿就改天约。老唐我先撤了啊。哎哟我这破嘴呀！”
柳瑗漫不经心地点开微/信里同唐简的聊天窗口，待看清图片上的人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照片上的女孩子蹲身低头捡着落花，桃花粉粉的，人也粉粉的，确实要人命的萌。
从昨午到现在心里那种要人命的慌忽然散去了，至少至少，她不用怕找不见小丫头了，也不用费劲巴拉地学什么破画了。
原来特别开心的时候鼻子也会酸酸的吗？
柳瑗揉了揉鼻子，低头笑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了。
可是她真的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就是忽然地很相信缘份啊命中注定啊那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忽然地觉得老天爷或许觉得折腾她太久了打算给她点甜头尝尝，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又萌又甜天使似的小丫头送到她眼前。
不过还有个疑问。
杰子说校服是小丫头的。
可她还衣服的时候出来的明明是别人。
难道小丫头本来也是借的朋友的校服？那个叫古榛的戴眼镜的女生是小丫头的朋友？
“柳爷。你挂了吗？”唐简挺长时间没听到柳瑗说话了。
“没有。”柳瑗回过神来。
不想那么多了，先见面再说。有了照片，以后想找到小丫头简直易如反掌，但过了今天再想有比较长时间的相处就得等一周了。她也不清楚自己在猴急个啥，就是感觉一点也等不了。
柳瑗飞快地换着衣服对唐简道：“老唐。帮我个忙。偷偷跟住照片上那个女生，随时报告坐标，我马上过来。”
“啥？”唐简一脸懵逼。
柳瑗脑子转得快，信口胡诌道：“她校服口袋里有走读生的出入通行证，不小心落在我抽屉里了。我得赶紧还给人家，不然她明天早上怎么进学校？”
“啊……那是得及时还给人家。”唐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那我过去跟她说清楚，让她等着你过来呗？”
“……”柳瑗套上外套，见招拆招地道：“你拿镜子照照自个儿？哪个小姑娘见了你不躲？杰子去说还差不多。你别多事了，远远跟着吧，我打车过来最多几分钟。”
唐简拿手机照了照自个儿，理着飘逸的碎刘海道：“好吧。快点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