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念皎,是应家的人吧。
停枫市有几个大世家,一个是闻家,一个是霍家,另一个,就是应家,后者是做房地产生意的,算是老牌勋贵了。
她们看起来,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愿收回目光,不敢再看,也不愿再看。
谁还没有过去了,闻玉津现在爱的是自己,她们两个是领了结婚证的正经配偶,这还不够证明一切吗?
何况自己的确爱多思多想,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姐姐才会没有告诉她吧。
陈愿焦虑地搅着手指头,心里一遍遍重复各种理由,只是不管她怎么开脱,两人亲昵的画面仍旧牢固地显在脑海里,像是翻转的龙卷风,将她所有的思绪都搅成一团面糊,加多了泪水,泥泞不堪。
“小刀老师?”霍令仪坐进驾驶位,觑着她的神色,深色中带着点愧疚,“只是传闻,说不定都是别人八卦乱说的,而且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啦,她们肯定早就没关系了。”
她以为陈愿知道,本来想着一起吐槽吐槽应念皎,这下好,捅了娄子了。
“我知道,没事的,姐姐现在最喜欢的是我。”陈愿费力地扯了下唇角,“只是,有点想不出她追人的样子。”
“她现在喜欢你,天天粘着你,怎么不算追你呢?”霍令仪望着她的双眼,调侃似的笑了下。
“一会儿路过皇冠芭乐,要不要买个千层?”
陈愿摇了摇头,她现在没有吃甜点的兴趣,就连刚刚还颇为期待的火锅,此时此刻也失去了吸引力。
如果不是已经答应好了,她真想回到家,一个人缩进被子里待着。
“好吧。”霍令仪偷偷给了自己嘴巴一下,让它乱说。只是陈愿不开口,她也只好假装无视,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提醒了一句系安全带,便启动车子,驶离了这里。
……
不远处的咖啡店内,闻玉津帮人系好蓝黄色的条纹围巾,像是只做了一件顺手的小事。
她的脸上带着墨镜,遮住了最显眼的特征,而这座大都市里,光鲜靓丽的美人比比皆是,精致的半张脸,并不会让人想太多。
“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应念皎将一头柔顺飘逸的直发从围巾里捞出来,指尖顺了顺,一双桃花眼潋滟多情地望着她,放慢了声音说:“不走了,这座城市有我太多的遗憾,我也不再年轻了,是时候该停下来,去弥补自己的人生,挽回错过的……那些人和事。”
她注视的人眉眼被遮住,隐去了所有的情绪波动,只有唇角的痣伴随笑意微微动了一下,分明是色素沉着的小点,却有种活色生香的魅力。
闻玉津没接她的话,而是另开了一个话题,“过两天是我母亲的生日宴,你别忘了来。”
“当然不会忘,礼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应念皎拢了下针织衫,手腕的玉镯比茶汤还要透亮。
她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什么,回头莞尔一笑,“演出的门票我忘记带了,下次见面的时候给你。”
说完,就先一步推开店门,干脆利落的模样。
她走后,闻玉津哼笑一声,眼底神色意味不明,又返回座位坐了一会儿,掏出手机在上面按了几下。
【阿愿,乖宝,我要回家了,你吃过午饭了吗?】
陈愿的消息几乎是在下一秒钟就跳了出来。
【我和朋友正要去吃火锅呢,姐姐】
闻玉津啧了一声,往上翻了翻,才看到陈愿早上就给她发了消息,说今天要出门,去和朋友商量图书出版的事情。
眉头微微一沉,有种计划被打乱的不悦。
片刻后,她才慢悠悠地发出下一条。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呢】
陈愿:【吃过饭就回!很快的!】
眉目稍微舒展开,闻玉津回了个等你,就退出了聊天页面,没有注意到反反复复跳了好多次的“正在输入中……”
但她最终什么新消息都没收到。
*
陈愿回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浓浓的火锅味儿,尽管喷了清新味道的香氛,还是不太管用。
她进门的时候,闻玉津就坐在沙发里,穿着居家服,素面朝天,却也跟化了妆似的,顾盼神辉,彰显出浓颜的霸道来。
“啊,姐姐!”
她一年里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剧组待着,尽管知道了最近休息,突然打开家门,看到心上人就在这里,还是让陈愿显出惊喜的表情来。
“我先去换衣服哦。”
“好。”闻玉津说。
陈愿进去换衣间再出来,身上也穿了一套家居服,和闻玉津所穿的是一对儿的情侣款。
她还刷了牙,倒是省去了卸妆的步骤,多数情况下,她都是不化妆的。
液晶电视里放着一部经典的搞笑喜剧,讲的是两个讨厌包办婚姻离家出走的人,阴差阳错下爱上了对方的故事。
是陈愿最喜欢的一部电视剧,每年都要重温一遍。
她刚回家的时候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现在正播放的集数,大概是顺着她的观看记录点进去的。
“阿愿。”沙发上的美人偏过头去看她,眸光泄出一抹疲惫,“来抱抱我。”
一个总是身居高位的人,偶尔流露一丝脆弱,无疑是让人心疼的。
陈愿急忙快步过去,手腕被人拽着,坐到旁边,闻玉津侧着倒下,枕到她的腿上。
“怎么了吗?”
陈愿抬手,指腹轻轻按在她的太阳穴上打着圈儿。
每次和闻玉津靠在一起,她都像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神魂颠倒,但鬼使神差的,这个姿势,却让她再度回想起那张照片。
“只是一想到生日宴,要和一堆人打交道就有点心烦,难得的放假时间,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闻玉津眉目含情,一双眼宛若倒映着青山的绿湖,波光潋滟,柔情似水。
“生意伙伴还好,最怕上了年纪的姑姑姨姨,拿着长辈的话头来教训人,每年都来一次,真是耳朵都听烦了。”
她握住陈愿白皙的手腕,食指顺着掌纹缓慢滑向深处,眸色加深,“有这时间,不如来接吻,你说呢?”
陈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闻玉津坐起来,靠到另一边扶手上,如玉的脚尖踢了踢陈愿的胳膊,噙着笑说:“怎么还愣着?”
如果她是一只蜘蛛,陈愿大概就是早就被缠绕束缚住的猎物,只要拉一拉蛛丝,后者就会跟着跑。
闻玉津的唇很红,但唇形偏薄。陈愿吮住的时候,脑子里倏忽闪过一句——薄唇的人都很薄情。
一吻过后,闻玉津明显有了点兴致,手指时轻时重地拽着发丝,就要把她的脸往胸口压。
陈愿却往后退去,拉开了一点距离。
她眼镜摘了,好在近视不耽误看近处的东西,闻玉津微挑的眉头清晰地落进她的眼里。
“不想做?”
陈愿跪坐在沙发上,受罚似的垂着头,声如蚊呐地说:“姐姐,我今天,今天看到你和一个人喝咖啡。”
她不敢看对方的神情,也不敢说出所有的想法,只这样一句,也是经历了一路的心理建设,在脑海里反复预演场景,才磨出来的。
如果不是闻玉津给足了她爱和包容,恐怕连一句表达自我的话,她都要咽回肚子里。
低着头,自然错过了闻玉津眼底转瞬即逝的冷意。
“是谈工作的,不过这个人,你可以认识一下,她叫应念皎,应家和我们是老交情了,应念皎一直出国深造,最近才回来。”
闻玉津温柔地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神了然又包容,“又吃醋啦,小醋包。我和她只是早年认识,朋友关系而已,这些年都没什么联系的,要是说上话的好朋友,不是早就介绍给你了?”
“她是拉小提琴的,还给了我两张票,叫我带着你一起去看呢。”
陈愿话听了一半,就把头抬起来,有点窘迫地左瞄右瞄,偷偷觑着她。
“我好歹也是娱乐公司的总裁,又有交情在,总得帮她宣传宣传。”
她一说,陈愿就信了。
何况在心里,她本来就一直在给闻玉津找各种借口,现在正主都说是朋友,又符合她的心理预期,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对不起,姐姐,我就是……”
陈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就是爱吃醋。”闻玉津捏了捏她的脸,“没关系的,吃醋,说明你爱我,在乎我啊。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呢。”
“不过,胡乱吃飞醋,是你不信任我,所以我要罚你。”
闻玉津把一个纯黑的眼罩戴在她脸上,在看着陈愿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她轻笑一声,用力推了一下陈愿的肩膀,随后坐到人的脸上。
“我不说停,就不许停。”
……
华灯初上的时候,陈愿先伺候着闻玉津洗了澡,趁人出浴室,揉了揉微酸的下巴,再开水去洗湿哒哒的头发和脸。
好荒唐的一个下午加傍晚,但她的心情却是好多了。
她吹干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闻玉津招了招手,“我在看外卖呢,你有没有要吃的?”
“姐姐说吃什么就吃什么。”陈愿在她身边比面团还没主张。
“你要是舌头不疼,那就吃烤鸭吧。”闻玉津勾着红唇,不紧不慢地说。
“对了,刚刚妈说,明天叫我们下午回老宅一趟。”
陈愿只顾着不好意思,连后半句坏消息也没压住她此刻的心情,嗫嚅了半晌,颇有点不服气地说:“那姐姐还不是腿软了?”
闻玉津看了她一会儿,“这么能说,看来应该还能再来一次。”
……
闻家的老宅在落月湖畔,这样的好地段,划出了几块区域,排的上姓名的世家,都有自己的大宅,彼此相隔,离景观开放区也有一定距离。
两人如约相携回家,有闻玉津陪在身边,陈愿的底气就要比独自来的时候足。
刚推开门,就听到一阵笑声,过玄关一拐,陈愿视线扫过去,便看到闻夫人拉着一个人的手,笑得跟花儿似的,那种欢喜劲儿,比走路上捡到钱还高兴。
她微微睁大眼睛,这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有了动静,沙发上两个人一起回过头来,陈愿脚下一顿。
另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应念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