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周五,一周的培训结束了。
这天晚上下起雨,淅淅沥沥地,到十一点熄灯时还没停。
阳台上吹进水,俞茵拿拖把拖地。
周欣悦一边敷面膜一边说:“春雨贵如油。在我们老家,这个时候要包饺子吃的。”
俞茵从没听过这种传统,问她:“你是不是想吃饺子了?”
周欣悦说:“还是你懂我。”
俞茵把拖把放回水房,回来时见周欣悦又开始刷大象迁徙。
她说:“周末方萌回来,咱们去饺子馆吧,食堂的不好吃。”
周欣悦兴奋地说:“好啊。”
这时,俞茵手机响了。电话那头,方萌很急。
“茵茵,你帮我看看,我三方协议是不是在床上,一个绿色的文件袋。”
俞茵指挥着周欣悦爬上床。
“有,怎么了?”
方萌一下子放心了,语气激动又兴奋。
“我们公司是什么高新技术还是什么新科技的,有机会解决户口,这周必须把协议交上去。”
俞茵听她那边风声雨声不小,问:“你在外面呢?”
方萌嗯了一声:“往地铁站走呢,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这么着急干嘛,明天我发个闪送给你不就行了。”俞茵边接电话边照镜子,最近辣的吃多了,额头起了小痘。
方萌说:“那得好几十块,我坐地铁回去两块钱就行。”
“都几点了,你一来一回就半夜了,哪还有末班车。”
“我今晚不回,明天找学校盖了章再回来。”
“那倒也行,我刚还和大师说,你回来一起去吃饺子。”
“好啊,我……”方萌话说了一半,忽然“啊”了一声。
俞茵愣了下,问:“方萌?”
电话没断,但那头却没了方萌的声音,只余嘈杂雨声。
“喂?方萌?说话啊。”俞茵着急了。
周欣悦也凑上来,耳朵帖向话筒,问:“怎么了?”
“她突然啊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电话断了,俞茵忙又拨回去,却提示无法接通。
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俞茵呐呐自语道:“报警……”
周欣悦正想说不至于,就见俞茵身子一顿双目放空。
周欣悦觉得不对,拉住她胳膊。
俞茵就这样睁着双眼,软软地倒了下去。
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倒在地上,周围是黑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她身上,带着风的呼啸,很冷很湿。
她的喉咙被人卡住,对方并没有用太大力,她仍能呼吸。
雨水覆盖的地面反射着月亮的光,让她勉强看清近处。
袭击她的是个女人,她的脸完全隐没在阴影中,只能看到长长的波浪卷发被雨水打湿,帖在风衣上。
女人的风衣很长,下摆耷拉着,沾上湿泥。
俞茵的手正紧抓着女人手腕,似乎是窒息前的挣扎。
她迅速反应过来,她又穿越了,穿到方萌身上。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她的身体已经先于头脑做出行动。
她一拳挥向女人,指背擦过女人湿漉漉的卷发,结结实实地砸在她脸上。
这一下来得突然,女人被打地头偏开,身体趔趄,本能地想收紧双手控制住俞茵。
俞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一定要救下方萌。
趁着女人歪头的空挡,她拼了所有的力气将女人推翻在地,大声喊:“救命!救命!”
那女人在短暂地愣怔后迅速回击,一手扣住俞茵肩头,用力一掀。
女人的力气出乎意料地大,俞茵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再次被压在地上。
她毫无章法地挥拳,胡乱间,抓住女人的头发,死命地拉扯。
那女人“嘶”了一声,松开一只手去按头发。
一个小东西从她发间掉出,掉到俞茵眼皮上。
俞茵本能地闭眼。
那女人像是被激怒了,用力抓住俞茵衣领,几乎将她上半身提起,再往旁边一甩。
在巨大的力量悬殊面前,俞茵连战况都没看清,脑袋便摔在草地上。
混了雨水的草地变得泥泞湿软,但她还是磕得有些疼,不禁痛呼出声。
顷刻间,两人拉出了一米长的距离。
女人一手撑地站起身,她有一瞬间犹豫,随即转身离开。
她走得很急,高跟鞋发出哒哒哒的声音,险些崴了脚。
就在俞茵痛呼出声的同时,空间一转,灯光充满了房间,她穿回来了。
周欣悦两手扶着她,满脸焦急。
“俞茵,你吓死我了。”
俞茵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听筒,脑袋似乎在滑落时撞到墙壁,隐隐做痛。
她回过神,一把抓住周欣悦手臂。
“报警,快,方萌出事了。”俞茵断续地说,“我听到,我听到她在电话里喊救命。”
周欣悦一头雾水,略显迟疑,觉得她们宿舍最近麻烦警察有点多,但看到俞茵苍白的脸和激动的神情,又怕万一方萌真出事了……
她想了想,冷静地拨通报警电话,把刚才方萌来电又突然中断的事讲了一遍,说听到电话里有呼救声,又把方萌从公司到地铁的路线大致描述出来。
做完这些,她将俞茵扶到椅子上。
她发现俞茵双手冰凉,担心地问:“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俞茵有太多想说的,但她舌头就像打了结,哆嗦许久,只说了一句。
“方萌……出事了。”
说完这句,她的眼泪瞬间流下来。
她求救似的看向周欣悦,重复着刚刚的话。
“方萌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周欣悦揽住她:“不会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肯定过去了。”
正说着,周欣悦手机响了,是她们班辅导老师。
警察找到方萌后,将人送到医院,路上通知了学校老师。
老师打电话是来问事情经过的,周欣悦把刚刚发生的事又重复一遍,末了问方萌怎么样了。
老师说人已经醒了,需要进一步检查,他现在正往医院去。
听说方萌醒了,俞茵握杯的手终于不抖了,她好像重了好几斤,虽是坐在椅子上的,但整个人直往下陷,总算坐踏实了。
惦记了一夜,第二天上午,两人来到医院。
方萌刚做完一项检查回来,人靠在床头,额角有块青紫,脖子上缠着纱布,头发简单扎着,面色苍白。
病房里站着两个警察,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另一个是老熟人齐莫扬。
齐莫扬在建设分局实习,昨晚接到报警后,正是他跟两个值班同事一起出警救回的方萌。
看到俞茵,齐莫扬毫不意外,猜着她们会过来。
俞茵走过来,拉住方萌的手。
方萌被昨晚的事吓得不轻,过了一夜,手还是凉的。
年纪稍大的警察问:“你们是?”
周欣悦说:“她家人在外地,我们是她同学,来照顾她的。”
那警察点点头,说:“要不,你们先说?”
方萌说:“没事的,我可以,我被那人掐晕前,看见她穿着米色风衣,就是常见的那种……”
那警察打断她,看眼俞茵和周欣悦,说:“做笔录时,除了当事人,其它人不能在场。”
齐莫扬说:“你们要是有急事,我们可以等一会儿。”
俞茵和周欣悦自然不能让警察等着,自觉地退出房间。
周欣悦去买水果,让俞茵留守。病房拐角处楼梯口那有一排椅子,俞茵在最近的那把坐下。
她本来还担心,若是方萌没看到凶手样子,自己该如何插话。
现在看,方萌在晕倒前也看见凶手了。
这一次的穿越,让俞茵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前几次都是在睡梦中穿越的,这一次,她是清醒的,在她意识到方萌出事后,立刻就穿越了。
不知是能力进化了,还是它本就如此,只是自己发现得比较晚?
这点俞茵无从确认,穿越是被动的,她想试验只能等下一次。
再者,根据方萌描述,她被掐晕前看到了凶手轮廓。
俞茵穿过去后,并没有任何被掐晕的记忆,也就是说,晕倒前身体内只有方萌,晕倒后控制身体的只有俞茵。
联想到前几次穿越时的情形,很明显她对身体的掌控力各有不同。
俞茵推测,当原身处于睡眠或昏迷状态时,她可以最大程度地控制身体,而当原身清醒时,她对身体的控制力远不如原身。
前一种情况,她有更大的权限,可以顶替原身行动,甚至冒充原身,而后一种情况,她更像是一个观众,只能默默地接收原身的五感,看她所看,听她所听,感受着她的感受。
截止目前,她一共穿越了四个身体,其中三个,都是自己认识的。
只有林爷爷是个例外,但她认识林然,之后又认识林城,也算是见接地听说了林爷爷。
而且这四具身体都有一个共同点,她们都处在特殊情形下。
俞茵回忆着穿越时的感受。
林然兴奋,林爷爷虚弱,朱小田恐惧,方萌昏迷。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她只能穿到自己认识或间接认识的人身上,并且,这些人都处在或兴奋或虚弱或惊恐的不稳定状态中,展现出相当强烈的情绪波动。
俞茵慢慢靠向椅背,随着穿越次数增加,这个能力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出全貌,关联性也越来越强。
好像一张以她为中心,发散出去的网络。
这个网络又会连接到哪里?
“吱嘎”一声,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齐莫扬的声音传出来:“你好好休息,如果想起什么,随时跟我们联系。”
方萌说:“好的。”
随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两名警察站在房门口,将录音笔和方萌签字的文件收进公文包。
俞茵所在的位置与病房大门成九十度拐角,她凭借声音知道笔录已经做完了。
她站起身,正要过去,忽然听到齐莫扬说话。
“她说的凶手的样子,是不是很像那个连环杀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