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郑当已经走了进去。
闫冬岳看见楼里面立马迎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他一路小跑着来到郑当面前,很客气地同他握了握手。
院子里有许多正在练武术的孩子,有的舞剑,有的耍刀,很是热闹。闫冬岳不由被他们吸引去了目光,等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到那汉子的身旁了。
“你叫闫冬岳对吧?以后你就跟他们一起训练!走,我先带你去宿舍看看。”那汉子抓着闫冬岳的胳膊就往里面走。
闫冬岳挣扎了一下,回头看见郑当站在原地,含笑目送自己离开。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卖了?
闫冬岳有些惊恐,忙甩开那汉子的手,却又不敢逃脱,只能慢慢跟在后面。
这说不通啊。郑当看上去仪表堂堂的,不至于卖掉自己吧?他就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要钱没钱,要权没权,一条臭命能值几个钱?
想到这他稍微安心了些。
再说了,就算是被卖,他也不在乎。反正爹娘没了,他也没什么牵挂,在哪儿都一样,只要能解决温饱就是好地方!
闫冬岳的这番小心思完完全全暴露在那汉子眼下。
汉子笑了。
“告诉你,我是看在郑主任的面子上才肯破例收你当学生的。你要是不用功,我可立马把你送回去。”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领闫冬岳来到一间放满了木板床的大房间里,“这是学生宿舍,最外面这张床没人,你就睡这儿吧。”
闫冬岳把挎包扔在床上,看着那汉子欲言又止。
“哦,我姓孟,随便你怎么喊我都行。”汉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他大概觉得称呼只是个符号罢了,不必为此斤斤计较,“你的住宿费伙食费等等,郑主任都交过了,这个你不用担心。把这儿当成自己家。当然了,也别太放肆,毕竟……我对学生从来不手软。”
闫冬岳点点头。
老孟觉得一见面就出言威胁孩子,到底不太好,于是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来,上外边来。我听说你从小习武,有点儿基础,出来打套擅长的给我看看。”
闫冬岳稍微活动了下筋骨,在宿舍前的空地上给老孟来了套醉拳。
“啧啧……”老孟咂舌,“行啊,小伙子,好好练吧!”说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离开了。
郑当从武校出来后,没有立即返回学校,而是上了路边一辆黑色的汽车。车子穿过七弯八绕的小巷,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直到傍晚他才回到职工宿舍。
陈望安屋子里亮着灯,微弱的灯光从门缝底下漏出来。
郑当敲了敲门。
他听见屋子里有凳子挪动的声音,而后是急促的脚步声,陈望安小跑着来到门口给他开门:“郑老师,您回来啦!”
郑当点头,随陈望安走进宿舍。他把怀里的一摞书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上:“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课本,还有一些学习资料,有时间就自己看看。”
“好!”陈望安乖巧点头,拿起桌子上的草纸,“老师,您给我的题,我用了三种方法!第四种……您看看,我不知道哪里错了……。”
郑当闻言在凳子坐下,伸手接过题目端详了一阵:“哦,你这里……”
他讲得很耐心,陈望安随着他的思路不断点头,脸上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
“晚上吃的什么?”讲过题目,郑当随口关心了一句。
陈望安有些茫然的望了眼窗外:“没……没吃。”
“中午呢?”
“也没……”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睁眼以后洗了把脸就开始做题,本以为只是做了一小会儿,没想到竟过去了整一天!
郑当把草纸放回桌上:“你来。”
他把陈望安带进自己宿舍。
郑当的房间稍大一些,不过东西并不多,到处都一尘不染,床上更是整整齐齐放着一床“豆腐块儿”似的被子。
“不吃饭怎么行呢?”他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口小锅,在屋子正中央支起了炉子,“我给你煮碗白粥喝吧。”
他往锅里抓了把米,又添了些水。
不一会儿,小锅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气泡。
郑当盖上锅盖。坐了片刻,他忽然起身反锁了屋门,然后又看了眼窗子外面,回来后很随意地靠在桌子上。
“陈望安,你知道为什么要学数学吗?”
“可以算数、做题。”
郑当笑了:“你说的不是学数学的目的,应该说是方式。数学其实能做很多事情,它可以帮我们用更简单的方式测算数据,可以预测模型,可以建高楼大厦等等。数学无处不在。不过,你知道我最期待你用数学来干嘛吗?”
陈望安摇摇头。
“解密。”郑当看着陈望安疑惑的眼睛,觉得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为好。于是他蹲在炉子旁边,掀开锅盖,用筷子搅了搅锅里逐渐粘稠的液体,又重新盖了回去。
“陈望安,给你说个秘密吧。”
“嗯?”
“你先答应我,谁也不能说,好吗?”
“好,我不说。”
郑当悄悄贴到她耳边,用气声说道:“学校里有一份机密文件,就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很多老师都在和我一起守护它。你愿意帮我们一起吗?”
“嗯!”陈望安重重点头,一股“被需要”的责任感涌上来。郑当说得很认真,让她觉得这是个极为隆重的任务,便紧张兮兮地问道,“我需要怎么做?”
“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有可疑的情况,立马向我汇报。”
郑当说得是真。
在他办公室里,确实有一份绝密文件,上面记录了我党的很多重要信息,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敌特分子自然也是早早盯上了这处保护相对薄弱的地方。
郑当让陈望安做他的情报收集员,是因为他觉得学生的身份更容易让敌特分子放松警惕,从而暴露马脚。
“那闫冬岳哥哥知道吗?”
“不知道。”
“他也不能说吗?”
“不能。这个秘密只能我们知道。”
陈望安征征地点了点头。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眼前的和平,其实是背地里有人在拿生命做交换。而这个任务,在三年后的某一天,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白粥的香味儿散出来了。
郑当给陈望安盛了碗稠米粥,自己只撇了些清汤。两个人低头喝着,不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