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积攒在睡袋里的那点热气,几息之间就散了个透。
好冷……
林若森的意识被困在躯壳之中,像是掌心的流沙,一点点流逝了。他几乎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权,蜷缩在睡袋中的身体,只剩下因为寒冷而颤抖的本能。
“终于找到你了……”有人在他的耳边说。
混沌的梦境中,好像有粘稠而漆黑的糖浆裹在他的体表上,渗进他的指缝中。他的胸脯缓慢地起伏着,面上浮出本能的、可口的绝望——毕竟他对自己身上发生的现状完全无法抵抗。
多漂亮的、无知无觉的一具人偶,只有被托在手心亵玩的份。
大概是满意到极点,那声音如同能渗出蜜来:“好想你。好想你。你终于又回来找我了……”
气息拂他的耳畔,一点碎发被吹开,露出小巧的耳垂。
“你也想我吗?”
林若森做不出任何反应,连移动手指的力气都失去得一干二净。
(……)
睡梦之中,巴掌大的小脸覆上一层湿冷的薄汗。他眼睫细细地打颤,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陷入梦魇的呜咽。
好难受……
“嘘……轻一点。乖一些,别让他们听见。”
才不要……
这点微弱的反抗,也顷刻间被卷进噩梦里。
在不算安抚的安抚之下,林若森浑身轻轻发着抖,被迫陷入沉重的静默之中。
拆开一块冒着甜香的小蛋糕,显然不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
(……)
林若森被困在在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梦境里。梦中似乎有黑沉沉的冰冷沼泽,卷着他使不上力的灵魂,令他在深渊中越陷越深。
拼尽全力,喉中也只能哽出无声的泣音。眼泪一点点溢出,将睫毛沾湿成几簇小小的三角。
在压倒性的力量之下,他只不过是奶油上被舔舐的樱桃,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忍耐好像是永无止境的。林若森脸腮泛红,泪珠源源不断从紧闭的眼下冒出来,有的顺着脸颊滚落,有的可怜兮兮地蓄在山根上,如同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积攒出一片剔透的湖泊。
“滋啦——”
睡袋边缘的拉链,被猛地拉开了。
一瞬间,全身的重压犹如潮水般褪去。他被一双手托举着腰背,从水面探出头。
身体的控制权,顷刻间被交还回来。
他睁开眼,猛地吸了两口气,后脑被一只手支撑着,脸颊埋进沈时默的胸口。灵魂还没有完全归位,大颗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砸下来,洇进对方的上衣。
“你怎么了?”
他唇瓣颤抖,手掌汗津津的,哆哆嗦嗦摸到男人的衣角,和摸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攥紧,而后仰起一双泪盈盈的眼睛。
“救、救救我……”
脸颊上沾着许多可怜的泪痕,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从眼眸中溢出来,看上去狼狈极了。
沈时默的身体略显僵硬,而后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生涩地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
江凡鹤朝沈时默乜去一眼,给少年披上一件外衣,柔声问道:“做噩梦了吗?”
骤然从极度恐惧的状态下抽离出来,林若森浑身瑟瑟发抖,鼻尖还泛着薄红,一张小脸却白生生的,被吓得血色全无。
“有人……”他努力地组织着语言,颤声说,“有人……在我的睡袋里……”
江凡鹤皱眉,目光在林若森身上扫了一圈,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我只听到你的呼吸频率不对。”
“是吗……”
林若森恍惚地想,难道真的只是他的一个噩梦吗?
但是,那些触感……那些在他耳边的窃窃低语,又是真实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沈时默却道:“还有一种可能。”
说着,林若森的身体被重新放平在睡袋里。
林若森六神无主地看向他。
沈时默单膝跪在一侧,俯身去掀他的裤腿。
林若森支起上身,懵然看着他的动作,忽然反应过来,急急地去缩自己的小腿。
“你做什么……”
脑袋清醒了一点,对沈时默的排斥就又回来了。
男人显然察觉到这一点,声音微不可察地冷下来几度。
“有可能是精神系的能力者。我需要检查你的身体。”
林若森抿着嘴,难免纠结了几秒。
“又不会脱你的内衣,只是简单地看看四肢和躯干。”沈时默又说,“都是男的,你还怕被我看吗?”
惨白的一张小脸,倏地浮起点红润的血色。
这倒是沈时默做的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江凡鹤“啧”了一声,面色不悦:“你怎么说话的?”
沈时默瞥他一眼:“那你来看?”
“叫你态度好点,怎么了?”
见二人又一副快吵起来的样子,林若森连忙道:“没、没事的……我被看一下没关系的。”
比起被看光,他更害怕的是被未知的东西爬了一身。
他咽了咽口水,重新躺回睡袋里。
“好啦,你们看吧……”
江凡鹤叹息一声,放软了声音。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森森。”
林若森面上好脾气地笑了笑,心里偷偷弹沈时默脑瓜崩。
可恶的坏蛋。
卷起他的裤腿之后,沈时默一手托住他的脚踝。
骨骼太轻了,看上去稍微用些力就能折断,怪不得穿的是最小号的制式服装;皮肤雪白,稍微用些力,就能印上清晰的指痕。
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还能做一朵被养在玻璃罩中的玫瑰,浑身上下没有一道缺口,瓷娃娃一样漂亮。
沈时默垂眸看着他笔直纤细的小腿,不自觉联想到他脆弱又惊怕的表情,还有粉白面颊上的指痕。
骨架这么小,个子也小,根本没什么力气,怪不得要依附别人才能生存。
“腿这么细,怎么长的。”
林若森窘得脸色发红,根本不敢看自己的下身,也不知道如何回复这个问题。
慢吞吞想了半天,他才想出个勉强的回答,小声地说:“天生的……”
沈时默意味不明地瞥他一眼,手指在他脚腕凸起的骨骼上,又轻又慢地摩挲。
接下来的检查,维持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微凉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过他小腿的肌肤,而后往上,轻轻掐住温热的膝窝。
林若森蜷着脚趾,努力克制住自己躲避的动作。
只是在检查,只是在检查。忍耐一阵就会好的……
江凡鹤忽然道:“还要往上?裤子就不必脱了吧?”
还、还要脱裤子?!
林若森吓得一抖,睁圆了眼睛,肌肉难免紧绷。
沈时默的动作停顿片刻,隔着裤子按住他的大腿,轻轻一捏他软和的腿肉。
“不用了。”
“那就好。”江凡鹤语气略带促狭,“我以为你摸得这么仔细,是觉得手感很好,一不小心摸上瘾了呢。”
怎么可能。
林若森用力地抿着唇,感觉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能冒出蒸汽来,圆润的眼眸又噙了点水光。
沈时默最讨厌没用的花瓶了,当然讨厌他都来不及呢,还会故意摸他吗?
然而,沈时默没有进行任何表态。
他沉默地摸过林若森的大腿,又掀开一点T恤的下摆,按上柔软的肚子。
林若森肚子怕痒,又害怕惹他生气,只能拼命忍住躲避的冲动,软绵绵的小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真是一点腹肌都没有,根本不像是来参加大逃杀的。”
“……呜。”
讨厌的沈时默。检查就检查,还要嫌弃这嫌弃那。
林若森吸了一口气,把还没冒出头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在心里又弹了这坏人十几个脑瓜崩,才觉得好受了些。
江凡鹤微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只有他活到现在,不能证明他的实力吗?”
沈时默手上的动作一滞。
林若森揪住他的衣角。江凡鹤朝他看过来,就看到他悄悄摇摇头,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
他以口型道:不用替我说话啦。
江凡鹤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脸颊。
脾气好得像一朵小棉花糖,被揉圆搓扁都只会掉两滴眼泪。
好在检查上半身时,沈时默并没有摸得那么仔细,只是在胸口简单抚过一轮,就把手重新抽出来,而后托住他的小臂。
林若森长长舒了一口气,心口还在怦怦直跳。
“如何?”江凡鹤问。
“看这里。”
沈时默托住少年的右手,将他的手掌摊开。
江凡鹤凑近,只看了一眼,立刻收敛神色。
在纤细的无名指指根,赫然有一圈显眼的红痕。
形状与位置,就像是一枚新鲜的戒痕。
见两人脸色不大好看,林若森挣扎着坐起来,视线下落。
“这是……”
“是挑衅。”沈时默冷声道。
“已经走了?”
“本体不在附近,否则你也不会听不见。”
林若森听不懂他们的交谈,表情茫然。
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褪去的寒意又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不是梦。
是真的。
刚才,真的有什么在他的睡袋里。
这个念头迸发的一瞬间,浑身上下,被那东西碰触过的地方,都冒出丝丝缕缕的麻意。
“能力还算强,能不引起我注意,侵入到这么近的范围内。”沈时默摩挲着那处痕迹,“本体少说是在几公里之外……算他有本事。”
江凡鹤思索两秒,果断说:“森森今晚和我睡。”
沈时默笑了一声:“和你睡没用,你不是精神系。他如果今晚再次出现,你还不是得找我。”
林若森抖着唇瓣,慌忙抓住沈时默的手,手心又分泌出一点湿冷的汗。
“我、我和你一起睡。”他结结巴巴地说着,话语里都带了细弱的哭腔,“我害怕……”
沈时默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脸,片刻过后,唇角勾起一点愉悦的弧度。
男人一只手牵着他的手,另一手揉揉他软和的发顶。
“当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