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
不知何时,沈朝煜取了一把横刀,飞速挥了数刀,伴着一阵刺耳的嗡鸣,将那东西劈得朝天上飞去!
江凡鹤松开手,利落地将林若森从地上抱起来。顾不上拍干净身上沾的泥灰,他打横抱住林若森,脸色难看地对沈朝煜大喊:“别在这里打!这里没掩体!”
“我知道!”
他们起起伏伏的动作幅度太大,林若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蜷在江凡鹤怀里,面白如纸,紧紧地捂住嘴,喉结拼命上下滚动,真是费尽全身力气才压住呕吐的欲望,背后冷汗直冒。
虽说这股反胃感如影随形,其实他也吐不出来什么,但是他不能发出太多声音,干扰队友们的判断。
林若森耳边嗡嗡响,抬着眼睛看向天空时,呼吸又是一滞。
半空的迷雾之中,隐约可见五六截手腕粗的钢筋,正歪七扭八地穿刺在墙体上。
更糟糕的是,这些钢筋正颤颤地发着抖,似乎是在挣脱墙面的桎梏,簌簌碎屑正从墙体破开的口子往下落。
要掉下来了……?!
林若森大气也不敢出,眸中颤颤地盈着点被吓出的水光。
就算沈朝煜的能力是无效化,但如果是这样移动物体的能力……光是凭借惯性,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被这么粗的钢筋戳到脑袋,肯定会……
不过是阵型乱了几秒,二人立刻反应过来。沈朝煜恨恨地瞪了一眼远处的巷子,随即调出地图开路,林若森被江凡鹤紧紧护在怀里,三人拐进一条狭窄的胡同里,飞速奔跑着。
沈朝煜回头一看:“还在追!我不能开枪,子弹会反弹!”
尖锐的呼啸声席卷而来,二人将将往侧面一滚,勉强闪掉两根钢筋的袭击。林若森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被吓得惊叫一声,一把抱紧江凡鹤的脖颈,手心溢出黏糊糊的冷汗。
“别怕,没事……”江凡鹤嘴上哄着林若森,额上冒出细密的汗水,脚步一刻也不敢停。他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感受耳边呼啸的风声。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在三人的身后炸开!
无形的音波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空气中仿佛出现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的波纹。这些涟漪所到之处,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地面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那飞速袭来的钢筋在接触到音波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捉住,猛地停在了半空。接着,音波的力量开始作用在钢筋上,钢筋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咔哒咔哒不断蔓延。
随着音波的持续冲击,钢筋开始扭曲、变形,最终断成手掌长的五六截,仿佛被一锤敲开的脆弱墙皮,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小巷中的杂物在音波的影响下四处乱飞,破旧的木箱被震得粉碎,废弃的铁罐发出尖锐的声响。
沈朝煜回过头,顿时惊了一跳:“……卧槽?你藏了手大的啊?”
能力爆发过后,江凡鹤的脸色没比林若森好多少,低声骂道:“跑你的路,给我少废话!”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弯腰:“快进房子!!”
他话音刚落,林若森就听见一声嗡鸣——一道劲风擦着他的额前飞过去,重重刺入地面。
如果江凡鹤不躲那一下,被刺中的就是二人的胸口。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林若森睁大眼睛,喉中哽出一声短促的哭腔,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江凡鹤抱紧怀里颤抖的少年,扭头冲着沈朝煜吼道:“他还能控制钢筋的残片,进房区绕他!在小巷里根本就是被当靶子打!!”
顾不上观察队友的动向,撞见一处后门,江凡鹤果断一脚踹碎门锁,一手护住林若森的脑袋,直直冲了进去。
……
大约翻窗踹门地绕了七八间房屋,江凡鹤总算停下脚步,将林若森放在床上。
自从进入游戏以来,江凡鹤就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他的T恤已经被汗水洇湿了,短发间还藏着灰,除了一张脸还是很俊气,也没有别的配得上小公主了。
江凡鹤大概知道自己一身汗,林若森会嫌弃,他特地挑了房间里还算干净的一块毛巾,没和林若森挨得很近,半跪在他的面前,举着毛巾给他慢慢擦脸。
林若森全身都被灰尘弄得灰扑扑的,指尖还在止不住地发抖。他的眼睛发红,但是眼里却没有一滴眼泪,满面都是被惊吓到极点的空白。
“别怕,别怕,没事的……”江凡鹤哑着嗓子哄他,“渴吗?饿吗?要吃点什么吗?”
林若森大脑过载,完全不搭理他。
怔愣的反应,直到余光瞥见一团显眼的红色才结束。
“这、这是……”
江凡鹤推开他要拿毛巾的手,不动声色地将沾上血迹的毛巾卷起来,翻出干净的一面:“没事,只是额头破了一点皮而已。”
如果林若森能看到自己的脸,大概会被吓一大跳。
先前的钢筋擦着他的额头飞过去,虽说没有伤及要害,但还是在额前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血液从额头上往下淌,呈“人”字形分流,山根和颊边都沾上了不少血迹,眼看着就要流到下巴上。
看着吓人,但额头上的确只有小指甲盖长的一道口,不严重。注意力被分散以后,林若森也不觉得疼。
他还在发着愣,就听到对方快速地说:“我听到有人在不远处了。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我要先下手为强。森森一个人待在房间,不要给人开门,可以做到吗?”
林若森打了个抖,立刻抓住他的手腕,眼泪倏地涌出来:“不、不要留我一个人……”
江凡鹤眼眸沉了沉,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换了更加柔和的语气。
“我的能力使用范围有限,而且离得越远,精度越低。为了保证杀伤力,最好的方法是我直接能目视到目标……就像刚才一样。”
见他严肃的表情,林若森这才缓缓反应过来,江凡鹤居然在给他透底。
现在不是他能耍小脾气的时候。林若森知道,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小累赘,不可能让所有人无限制地哄着他。
可是……
林若森颤了颤睫毛:“我、我知道了……”
手却压根没有松开江凡鹤的意思。
江凡鹤沉默着,面上显出几分不忍。
哭得太可怜,又连哭都这么漂亮,很难不让人生出一种自己在欺负他的错觉。
男人垂下视线,甚至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真的留在房间,就这样陪着林若森,直到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可是,被动地等待被敌人攻击,是不如藏在暗处率先偷袭,然后一击毙命的。
明显后者才是对林若森的获胜……最有利的选择。
林若森沉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抬起眼,问他:“沈朝煜怎么办……”
江凡鹤一怔,有些意外地抬眸。
可真是心地善良的小公主,到这时候还惦记着走丢的队友。
当然不怎么办,活到现在早就是他命大运气好,是沾了林若森的光。心灵脆弱,还需要抱着林若森才能缓过队友背叛的家伙,死了和活着也没有区别。
想归这么想,说是不可能这么说的。江凡鹤暗暗磨了磨牙,还是郑重地对他说:“我会尽力找他。”
林若森垂着脑袋,小声说:“给、给我一分钟。”
“好。”江凡鹤单膝跪在他的脚边,仰脸看着他。
于是林若森咬着下唇,拼命憋住哭哽的泣音,大颗的泪珠不断从下睫坠下去。红着眼睛掉眼泪的样子,像只绝望的兔子。
温热的眼泪扑簌簌从下巴尖滴落,在江凡鹤的手背上洇开湿润的水花。江凡鹤痴痴地望着他的眼泪,不合时宜地产生一种错觉——明明脸蛋漂亮得和人鱼一样,眼泪为什么不会变成珍珠呢。
明明怕得浑身都控制不住地抖,放任自己哭了一分钟过后,林若森还是抽了几口气,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强迫自己松开了男人的手腕。细白的指尖在半空中蜷了几下,最后掐住了自己的掌心。
已经是这只兔子最勇敢的时候了。
“我会乖的……”林若森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一双圆眼睛像是水洗一般湿润。祈求的视线颤抖地投向男人,他可怜巴巴地说,“你一定要动作快点。”
看着他的脸,江凡鹤根本舍不得眨眼,连呼吸都要暂停了。
林若森攥着两只手,脸颊憋得发红,又颤声道:“我会努力不害怕的……”
所以,你要快点回来接我。
“好。”江凡鹤温声说,“森森最勇敢了。”
他站起身来,替林若森擦了擦眼泪,走到门口,回头看过去。
瘦弱的少年,并着腿乖乖地坐在床上,哭得太狠了,他的呼吸有些凌乱,紧紧抿着嘴唇,胸口轻轻地打颤。巴掌大的脸蛋湿漉漉的,翘着挂满泪水的睫毛,就这样哀求地看着江凡鹤。
幼圆含泪的眼眸,只无声地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怕得要命,又懂事得让人心疼,所以没有抓着队友的袖口撒娇,只是安静地坐在原地,蜷着身子发抖。
握在门把上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紧了紧。
任何人都不会忍心独留林若森一个人。
然而,江凡鹤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带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