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淅淅沥沥下了几天的阵雨后,又放晴了。一夜的南风,吹干了地面,也在泥地上铺上了斑驳的落花。
清晨,林家的老管家正在里里外外吩咐人洒扫。
这时,来了十来骑人马。为首的是个面容和蔼、气质华贵的爷,身后跟着的是位身量欣长的清隽公子。
那人笑道:“老人家,别来无恙啊。”
老管家定睛一看。哎呀,可不得了了。“万……”
那人笑着接着老管家的话,“万三爷”。说罢,便爽朗地笑道。“老人家,跟您家老爷讲,万三爷来看他了。”
当年万岁爷驾临林府,老管家记忆犹新。瞅着十年的光景过去,他已渐渐老矣,万岁爷却依旧是英姿勃发,精气神十足,还一口一声喊其“老人家”,这让老管家甚是感动。他忙差人入府通报老爷夫人和贵妃娘娘。
玄烨、颖祥、梁九功等人跟着老管家入了府。
此时林如海刚刚换好官服,正准备出门,听到皇上来了,忙携贾敏出门相迎。“皇上万岁万万岁。”
而林苑正在屋里,跟温恪一起哄着有起床气的小敦静。“小敦静,快起来吃饭饭,吃完饭饭跟玉儿姐姐一起玩。”
温恪的角度正对着卧室的门,瞧见玄烨进门,忙喊“皇阿玛”。
林苑回过身,见他一身便装,仆仆风尘,便知他是诸事一了就赶来了。
林苑忙伏身见礼:“臣妾给万岁爷请安”。
玄烨笑道:“都回家了,繁礼免了。”说罢,便去抱尚在赖床的小敦静。
那小敦静见玄烨到了,像小鸟一般,两只小手扇着,“皇阿玛抱”。
屋内一团和气,屋外是和京城不一样的江南风光。
胤祥在林家小院里候着,等皇阿玛和母妃出来跟其请安。
早晨的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润的风带来泥土和花草的芬芳。林家的院落不大,没有精致的雕玉栏杆,没有讲究的琉璃屋檐,没有细致的门楣下的刻画,有的却是说不出的温馨。
他脚边草地里开出的不知名的小花,搭在树间的大鸟窝,还有从鸟窝中蹦出来的叽叽喳喳的小鸟儿,都让他怡然。
少年微笑着闭目迎着南方温润的微风,和早晨柔和的阳光。
这时,林家后院一阵孩童的嘻嚷声,吸引了胤祥的注意,随后便寻声踱步而去。
小黛玉正和她的丫鬟小雪雁,在后院里收拾花瓣。雨一阵一阵地下了好几日,昨日又吹了一夜的风,林家后院的小花园里也散落着碎花。
小黛玉蹲在前拾着,小雪雁在后捧着接花瓣的荷包。小小的两个姑娘,在满地的碎花瓣中,像两个小精灵一般。
突然,那甑宝玉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手里还拖着一束树枝,愣愣地站在那里。
昨儿早上是停了雨的,那甑宝玉闹着要来林家玩。结果黄昏时分,又下起瓢泼大雨,那甑宝玉就在林府蹭了一宿。
这会儿他先溜了出来,便看到了小黛玉在捡花瓣。
小黛玉也不太在意甑宝玉。娘说,那甑宝玉跟他爹一样,言行和常人有些不同。她经过观察后发现,甑宝玉虽有些痴傻,但也没做甚不好之事。所以,甑宝玉平日里随他娘出入林府时,小黛玉也并不对其给予别样的多余关注。
此时,那甑宝玉正看着雪雁兜着的荷包里的花瓣发呆。他曾听府里的老嬷嬷说,他爹甑政小时候惯会吃女孩子的胭脂。他还在奇怪,胭脂有什么好吃的。这会儿,他看到雪雁手里的那些花瓣,倒是觉得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甑宝玉便从雪雁手中接过荷包,笑嘻嘻道:“雪雁姐姐,把你们捡的花瓣借我尝尝呗。”
小雪雁一个不留神,手里的荷包便被甑宝玉夺了过去。
小黛玉见此,两眼一汪,只觉得眼前雾起,却不知道是为何,也哭不出来。
“师父,俺老孙来也。”说时迟,那时快,林炎提着小树枝,追那甑宝玉而来。“妖怪,哪里跑,看俺老孙的金箍棒。”
那甑宝玉见此,一声“啊也”,两手一撒,撒丫子就跑。
那荷包便被甑宝玉给甩了出去。黛玉和雪雁拾了一大早的碎花,撒了一地。
“我的花瓣。”小黛玉喊了一声,便小跑向那落地的荷包。
“小姐。”小雪雁在小黛玉身后追着。
地上草藤交错,小黛玉被一个藏在草里的枯藤蔓绊了一下,眼见着就要摔。
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扶住。
那人将小黛玉扶起,又捡起落在地上的荷包,轻轻地抖了抖荷包上的浮尘和草屑。“姑娘,在寻这个吧。”
那是个生得眉目分明,文质彬彬的少年。他穿着一身月牙白长衫,扎着一条镶着金线的腰带,长身玉立。小黛玉以为是她父亲的朋友带来的某位公子。
她礼貌地道:“谢谢公子”。
“不客气。”那人的声音很柔。“我在家排行十三,姑娘叫我十三好了。”
小黛玉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荷包,再看了看地上的洒落的碎花,一双眼睛又朦胧了。“十三哥,我要去捡花瓣了。”
十三不明其理,但见其十分执着,便道:“那十三跟姑娘一起捡。”
有了十三和跟着十三的随从的加入,林家后院的碎花瓣很快就收拾了,装了满满一荷包。
“谢谢十三哥。”小黛玉脸上这才霁开云散,一双含露的眼睛因高兴而闪着光。“对了,十三哥,我姓林,乳名黛玉,家人都唤我玉儿。”
十三初见黛玉,那小小的一个女孩子,奔向落花尽处的荷包,一双闪烁的眼睛写满了对生命的悲悯,十三心有所触。他柔声自报家门:“玉儿,在下姓爱新觉罗,名胤祥,家人唤我十三或者胤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