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活着你却死了再也无法掌握的我生活轨迹,妹妹你是不是在害怕?”
许蓉扭头望着她,那双眼睛紧紧盯着一瞬间仿佛又有了焦点,许烟让她丧失一切感官只能感知到她,如今这一点反而让许烟的情绪在她眼中无限放大。
她太了解这个喜欢虚张声势的女人。
森森白骨上再看不见从前模样,人类温热的手掌同白骨相触,让许烟有一瞬间错愕,只是那张脸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听出许蓉话里的嘲讽猛地甩开搭在手臂上的手,“你在可怜我?就算我不能杀死你,你今后也会一直看不见听不见。”
她的语气从恼羞成怒的愤懑渐渐放轻,“许蓉,你以后也不会好过。”
只是再看不见她最讨厌的人生不如死的画面了,许烟抽动着鼻子,可实际上只是骷髅头小幅度抖动了一下,一切人类动作在骨架上都被无限放大。
许烟最开始还能念出许蓉的名字,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点记忆也被吞噬消失了。
“不能,这样,我怎么能不看着……死……”
女鬼无力抬手在空中挥了两下,想要挽留什么呢?
没人知道最后那段时间她在想什么,病房里唯一能看见的人正沉默注视着这场彻底的消亡。
简席迎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许烟的消失太过突然,快到让他惊愕。
骨头组成的身体随着最后一个字轰然倒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许烟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原样的白骨,随后白骨又渐渐散作阴气彻底消失不见。
许蓉触碰的胳膊消失,手部自半空中掉落到床上。
因果滋生的恶鬼即使再强大,当依附的存在消失时也不过变为虚无缥缈的阴气,融为漳市中遮盖天地的一分子。
“真可悲。”许蓉低声嘀咕了一声。
随着她的低语病房再次恢复寂静,简席迎站在门边极力隐藏自己的存在,路谈从床上跳回他肩膀上,一人一鬼就这样准备悄无声息离开,刚一转身身后响起熟悉的呼唤。
“小宝,过来。”
简席迎的身影停顿了一瞬,尴尬扭头正好和许蓉那双无神的眼睛撞上,明明知道她看不见,他的视线还是不自觉闪躲。
“妈。”
他犹豫着向床边靠近,女人坐在床头双手在空气中试探着抓了几下,最后被简席迎轻轻握在手里。
“不要告诉你爸爸和哥哥。”
许蓉没有过问他怎么在病房,也没有问他怎么知道许烟的存在,总之一切问题都被平淡压下,这个女人只关心自己的家人,就像现在许蓉顺着手胳膊触碰到他的脸,动作轻柔又小心。
“有没有被吓到?明天就回家吧。”
简席迎呆呆望着许久才蹭着她的掌心笑着说好,即使许蓉听不见,但他知道妈妈活下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晚简席迎没有再回去,和简冠清一样在床边趴着眯了一会儿,睡意蒙眬中他感受到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午后他趴在许蓉腿上抱怨学校里一点都不好玩,那时候头顶传来一阵轻笑,那只手也像这样抚摸着头发。
等他再醒来时只听见简冠清和简知节说话的声音,胳膊枕在脑袋下被压得发麻,他坐起身甩着胳膊回头发现两人在门口说话,再扭头许蓉并不在床上。
“醒了就回去吧。”
简知节的视线在他一夜没换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和以往一样的打量让简席迎忙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走动中他看了一眼裤子口袋,里面路谈窝在里面毫无动静,昨晚自许烟消失后它就自己钻了进去,又跟之前一样,没电关机了。
没什么太大毛病,简席迎脑海里有个模糊的猜测——它吃撑了。
当时许烟鬼影消散时有部分被血线吸收,那些平日黑红的神经线在吸食时发出鲜亮的颜色,早已枯竭的血管居然多了一点血色。
只是那时候他匆匆一瞥,重心全放在许蓉身上了,现在想起简席迎也只觉得头皮发麻,难以想象自己居然被这种东西纠缠着。
口袋里的断肢再无动静,扔不掉,烧不死,甚至此刻还庇佑着自己的生死。
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出院时医生只嘱咐许蓉多休息,精神紧绷睡眠不足,除此之外对于根本问题没有任何解决,这就跟之前他去看心理医生一样,白瞎功夫。
简席迎想起之前那段总是被莫名噩梦侵占的梦只觉得遥远,一直到现在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他抬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脖颈,他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现在脑袋疼到爆炸。
“没事的,国内不行就去国外看。”那边简冠清安慰着许蓉,昨晚的那份紧张慌乱到现在发酵为苦涩。
简席迎看向家人的表情,才发现他们已经强迫自己接受了许蓉突然的疾病,可是为什么?
因许烟而造成的果最后也会一直延续下去吗?
原本因为除去许烟的好心情,在想到这一点时突然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以为许烟消失了,许蓉身上的状况自然会好转起来,可似乎不是这样。
回家路上全程沉默,简知节开车,简席迎坐在副驾驶,期间简席迎看了无数次后视镜,许蓉靠在简冠清身上无知无觉毫无变化,好像凌晨的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我已经在联系国外的医生,不用太担心。”简知节目视前方,想要让简席迎安心一点。
可实际上,简知节自己身上都浮着一股烟味,他昨晚回去换了衣服再来的时候估计又躲在楼梯口抽烟了,简席迎能想象许蓉突然要求回家时他们焦躁的心情,就如同他现在一样。
无法断定许蓉的消失是否能让一切恢复原样,还是说许蓉要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回到家,简冠清将他们挥散自己照顾许蓉,简席迎回到房间先用袋子将断肢装了出来。
“还能动吗?”
他伸手戳动着袋子,里面的断肢只动了一下手指又没了动作,懒洋洋的一点都看不出在医院大杀四方的模样。
简席迎心里憋了无数个问题,最后都败于断肢的状态,心里不舒服,找了个衣架将它晾在了露台,眼不见心不烦。
中午吃饭时,简冠清吩咐阿姨单独做了一份端去房间,餐厅只有简席迎和简知节两人。
“要不要帮你挂号。”
“啊?”
简席迎正往嘴里塞着饭,听见他哥说话一脸疑惑,他太久没有照镜子了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什么样子。
以前他最是在意形象,出门必会打理头发,穿着香水都一一挑选,现在头发顺毛耷拉着,几根发丝还乱飞翘着,眼下一片青黑,无精打采像是外面失业天天喝酒度日的混混。
简知节观察了一番,最后确定没有特别大的问题才又接着开口道:“妈还没好,你就别跟着添乱,没事就去休息睡觉。”
说着,简席迎碗里多了一块鱼肉,他愣愣看了一秒,那边简知节神色自如的放下公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知道了。”他闷闷出声,两人安静地吃完午饭后开始各干各的事。
简知节回到书房,简席迎就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阿姨收拾餐桌,视线移到楼上那间房门还没打开,这栋别墅少了女主人的身影后瞬间没了几分人气。
他侧躺着胡思乱想,手边突然一阵毛茸茸的触感。
“喵~”
丸子蓬松的尾巴晃动着,时不时扫过简席迎的手背,明明是只公猫叫的却比母猫还温柔,白色长毛漂亮油亮,许蓉真的把它养得很好。
“丸子,来,我抱抱。”
简席迎坐正身子,抬手抱住猫前腿想拖进怀,一直都很温顺的丸子却嗷呜叫了起来,后爪不断乱蹬在他手上划了一道溜烟下了沙发。
“嘿,抱抱都不成。”
丸子下了地继续晃悠着尾巴,甚至扭头对他喵了一声,随后躺在落地窗前晒太阳。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伤口颓然地放下,拿起手机下意识想去询问余衍,点进对话框又迟疑了,这次的问题已经没人能解决了。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两下,最后还是退了出去,手机顶框自动推送着社会新闻,标题前那显眼的爆字,让他点了进去,里面入目的第一张配图就是医院里挤满的人群,第二张是从医院派出的一辆辆救护车。
“看来真的乱了。”
简席迎匆匆扫过里面极其刻薄的词语,不知道又是哪个娱记写的,偿还因果四个大字倒是真被他看进了眼里。
“鬼都出来了,又扯什么因果,后面是不是还要求佛普度?”
无聊的帖子。
他当然知道漳市这次闹得有多么严重。
只是因果?这实在是太扯淡了。
一下午的时间,没有一个人出房门,简席迎坐在沙发上目光时不时望向主卧,自简冠清端着饭进去后再没有动静,这种诡异的平静着实让人难熬。
他对现在压抑的现状感到烦闷,只是在一阵头疼之后随着的是挣不开的疲倦,让人昏昏欲睡,理智脱离,只剩下本能的挣扎,仿佛潜意识里有谁在以此让他陷入沉睡。
简席迎眼皮不断闭合着,有些长的发丝吹落扫到眼皮上痒痒的,只是有谁在吹气吗?
耳廓一阵阴冷的气息,谁会这么无聊。
大脑陷入混沌,其他感官反而变得明敏起来,他好像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锁芯弹动的咔声过后是有些沉闷的脚步声,是谁出来了。
应该不会是哥哥,他……除了吃饭从不会下楼。
是的,脚步声开始往楼下移动了。
棉拖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微乎其微,但此时仿佛放大了无数倍。
哒。
哒。
哒。
脚步声越来越响亮,还有什么?
简席迎想要侧过耳朵去听,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混合在脚步声中的是什么摩擦的声响,有些粗糙,还有些吵……
他默默数着秒数,脚步声从楼梯上缓缓向下,就在到达客厅时声音突然消失了!
一切回归寂静,仿佛没人开门,没人下楼。
简席迎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眼球在胡乱转动着,双手不自觉抓着身下的抱枕,唇瓣紧抿,那颗黑色的小痣就那样被大剌剌露了出来。
“呼~”
耳边突然又是一阵吹气,阴冷的感觉随着皮肤向下堆积,最后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冷水里一般,噌地一下简席迎睁开眼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他第一时间摸向自己的耳朵,刚刚绝对有什么在对他吹气!
是杜婉吗?
不,不是,如果是她绝不会这么放过他的。
简席迎心有余悸地瞪视着沙发,一时间再不敢坐下去了,视线小心地朝楼梯口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顺着向上一直到书房和主卧都没有动静。
“是梦吗?”
还好是梦。
丸子蜷缩成一团悠闲地睡在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过来,他看着脚边的白团子只犹豫了一秒就抱住丸子在怀里吸了一会儿,“刚刚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简席迎对着一只猫嘀嘀咕咕念叨,一直到丸子不耐烦了,喵呜着叫了几声也没见他松手,挥着爪子开始挣扎。
“嗷呜!”
最后简席迎喜得两条划痕才放开。
“怎么偏偏不喜欢我呢?”
他嘀咕着,对丸子的行为十分不满,但无论他如何抱怨,猫咪是听不懂人类语言的。
简席迎说完也没得到任何回答,又自顾自去了花园,拿起剪刀修剪植物多生的枝丫,剪刀咔嚓咔嚓地不断响起。
在他背对着看不见客厅时,别墅角落飘过一缕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