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盗门缓缓打开，坐在沙发上的季少如探头看看门口弯着腰拿鞋的女儿笑了笑说：“回来了，饿不饿？”她估摸着这次成绩应该没有上次好，不然这家伙早就一开门就在喊妈了。
“不饿。”黎耀抱着书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撇撇嘴说：“我英语只考了100。”
季少如眼里闪过笑，“挺好的，满分。其他科呢？”
黎耀抬眸颇为幽怨地看她一眼，“哪里好了，我们班平均分都快110了。其他科还行吧，年级排名和上次差不多。”
“下次努力嘛，还有那么久怕什么，按你这个排名最差也能考隔壁蓉大。好歹是个985，在西南算顶尖了。”季少如拎走她怀里的书包，刮刮她顺滑的鼻尖说：“真不饿？”
黎耀拧着眉翻出练习册就开始写，闷声说：“有一点。”
季少如看她这样想起了这人还是小萝卜头的时候，有次上台表演弹错了一个观众根本没有注意到的音，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琴房里整整弹了一个白天，那张泪水在眼里打转转又倔强憋着的小脸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轻笑。
都这么大了还是那么喜欢和自己置气。
她的笑声引来了闷葫芦的目光，季少如弯弯唇摸了一把她的脸，“没笑你，要吃抄手还是面条？”
“抄，面条吧。”黎耀话说一半改了口，看看时间问：“爸爸今天又值班？”
“嗯，临时换班了。”
“哦。”黎耀早就习惯了身为警察的爸爸那没个定数的工作时间，没有太大心理波动，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小方盒，她抬头看向笑眯眯的妈妈，“你新买的手机吗？”
“嗯，《烈日》被有个剧组收去做背景音了，授权费正好给你和爸爸一人换台智能机。给你买了张32G的内存卡，够下很多东西了，你平时用来查资料也方便。不过不要老玩游戏，屏幕太小对眼睛不好。”季少如交待完挽起长发去了厨房，留下黎耀看着盒子上反着光的塑料膜发愣，她把盒子拿到手里翻看背后的标签，抿了抿唇放到一边接着写作业。
告示墙上的红榜给整个高三敲响一记警钟，翌日的早读课朗朗书声溢满了校园，唐亦青从后门进了教室，抱着臂扫视了一圈着重关注起昨天状态不太好的几名同学，观察了一会儿她在心里叹了叹走上前敲了两下李依然的桌子。
神游外太空的李依然身子向后弹了弹，抬头看见唐亦青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出来一下。”唐亦青轻声说。
路简看着李依然被唐亦青带走，偏头看向楼外平地上拿着本小册子在树荫下走来走去的黎耀，心里升起了担忧。
李依然跟在唐亦青身后，不知道她要带自己去哪儿，走到教学楼外她瞥见正在背单词的黎耀，眼睫颤了颤藏到唐亦青身后，唐亦青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看了眼黎耀把人李依然带去了另一个方向。
两人一同坐到小树林的长椅上，唐亦青扭头对有些忐忑的李依然说：“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李依然纠结了一下如实回答：“嗯，半天没睡着。”
“因为这次考试？其实你们都保送了没必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应试成绩并不能反应一个人的全部能力，出了社会没人会在乎谁考了多少分，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最重要，或者说，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虽然带的是实验班，但唐亦青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只会考试。
李依然轻“嗯”一声，交叠的手指绞了绞说：“我不是因为别人比我好不开心，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李依然抬眸看向唐亦青，“唐老师应该知道路简语文为什么只有那么点分，我看见了她作文只写了一半，她还休学了半年，就这样我都考不过，难道很好吗？”
唐亦青把她耳边垂落的发丝别至耳后，柔声说：“可你一直在进步不是吗，她休学是因为腿受伤了，这半年一直在家里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简简其实很喜欢唱歌，但老师说她音域不够宽，然然不是还拿过小歌唱家吗？我说这个不是想比较你们，是想让你知道，能发挥最大的潜力，对自己来说就是最好了。”
李依然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唐老师。”
世人大多平凡，但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接受。唐亦青望着眼前青涩的少女扬起笑，摸摸她的脑袋说：“那麻烦依然去叫一下简简，我在这儿等她。”
李依然回去时和黎耀面对面碰上，黎耀疑惑道：“你迟到了？”
“刚刚老师找我有事，你怎么在外面读？”李依然停下脚步。
“在外面比较清醒。”黎耀说着朝着她身后笑了笑，李依然回头看见拿了本书的路简抿抿唇说：“正好唐老师找你，就在那边第一个椅子。”
“好。”路简应下后看向黎耀，“你在背单词？”
“嗯，你下来看书？”
“嗯，我先过去一下。”路简道完别离开，黎耀看着她的背影腹诽：第一名也要被谈话？
李依然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远处明显比刚见面开心不少的黎耀，轻声说：“我回教室了。”
“拜拜。”黎耀收回眼和她打招呼，而后继续背单词。
唐亦青老远瞧着路简拿着本书过来，招呼其坐下后问：“怎么还拿了书？”
“准备在外面读，教室太闷了。”
升了高三整个年级都搬到了干扰最小的独栋老教学楼里，空间比新教学楼小很多，唐亦青不置可否，开门见山道：“作文为什么不写？杨老师怀疑你对他有意见。”
路简抬眸，沉默了两秒说：“不想考太高。”
唐亦青蹙起眉，不想考太高除开语文几乎满分？其他科里只有理综扣了点步骤分。
李依然的语文一向普普通通，唐亦青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事情眉心陷得更深，“你想拿第一，又不想太高？”
和班主任太熟也不是件好事，路简抿抿唇说：“嗯。”
“因为黎耀？”唐亦青知道李依然和黎耀关系不错，她不想被路简糊弄过去直接开问。
路简捏紧了手里的书，想先打打太极对上唐亦青严肃的眼神眼睫颤了颤垂下眸，没等她追问就说出了原因。
“嗯，我想和她做朋友。”
唐亦青目露诧异，思考了一会儿才问：“这和考第一有什么关系？她和李依然是朋友又不是因为李依然成绩好。”
路简瘪瘪嘴，“那我本来就能考第一，不想考太高是因为爸爸让我低调点，怪我吗？”
“你，不是。”唐亦青险些被她绕了进去，举起手说：“我们回到上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要和她做朋友就非得考第一？你们不都已经在一块玩儿了吗。”
路简语塞，理了下思路反问道：“小姨没有朋友吗？”
“嗯？”她忽然拐了个弯唐亦青心生警觉。
“我想做她最好的朋友，自然想在各方面都比她的其他朋友好，有什么问题吗？”路简直咄咄盯着她，声音却放软了几分：“还是说小姨不想我有朋友。”
“……”唐亦青被她弄得无奈，好生看了看自己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外甥女轻轻叹了口气说：“只是朋友？”
路简手指动了动，脸上却很纳闷：“不然呢？还能是什么。”
她的眼神像是自己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唐亦青轻抿了一下唇角，淡淡说：“只是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想和她做朋友了。”闺蜜之间会有占有欲也很正常，唐亦青宽慰自己是想多了。
“以前都没有接触过啊，篮球赛的时候我帮你带作业本去发路上不小心被她的球弹到身上就认识了，我感觉她人挺好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你和李依然报了一样的项目也是因为这个？”
路简蹙蹙眉纠正道：“是她和我报了一样的。”
“好，是我说错了。”唐亦青认栽。
“对啊，那你刚刚没有问她吗为什么要跟着我报？”路简微微扬起小脸。
“好好好，我不问你了，和小姨说话还绕来绕去，小脑瓜也不累。”唐亦青只当她们是小女生之间的弯弯绕绕。
“是小姨自己奇奇怪怪。”路简抬手看看表，嘟囔道：“早读课都快下了。”
反倒是她的不是了，唐亦青哭笑不得，“好了，一起回去吧。”
“嗯。”两人刚走两步铃声就响起，路简看着前方瘪了瘪嘴。
黎耀听见下课铃看着路简去时的方向拧了拧眉，那天在操场上唐老师不还挺温柔的吗？
等了没一会儿两人齐齐出现，脸色也很正常，黎耀稍稍放下心打了个招呼：“唐老师。”
“嗯。”唐亦青点点头，“不回教室？”
“不是才刚下课吗。”刚刚都已经谈过了路简索性接过话茬，对黎耀弯了弯眼说：“一起吗？”
“好。”黎耀瞄了瞄唐亦青跟在了路简身旁。
“这次考得怎样？”唐亦青目光越过路简看向黎耀。
“……”路简听着这话眼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小姨你故意的吧。
“呃，排在288。”
还不错。唐亦青点点头，“加油，我和你们宋老师关系不错。”
“嗯，谢谢唐老师，我先上去了。”恰巧走到楼梯口，黎耀和两人道别。
“嗯。”
“拜拜。”路简和黎耀挥挥手，转头对唐亦青小声说：“干嘛吓她？”
“有吗？我关心她一下。”唐亦青注视着路简的眼睛，像是要瞧出点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你和宋老师关系好？路简抿唇，“好吧，我回教室了。”
路过的学生和唐亦青打着招呼，她点头回应，在墙上倚了一会儿去了办公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