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循面无表情的抓住了谢生财拍他的爪爪，揉捏着柔软的肉垫，脸色稍微好了一点，至少不是刚才那副看上去活像是要生吃小孩的样子了。

谢生财一直暗暗观察着白循的神色变化，此刻也是悄悄松了口气，想收回自己的爪爪，白循的手却像是铁打的一样紧，怎么也抽不出来，只好作罢。

一人一猫下了地铁，白循拿出手机正要扫个共享单车，就收到了【我是山里灵活的猴】的消息提醒：“总裁哥你在哪里？我不敢在自己屋子里呆，已经到地铁口等着了。”

紧接着就发来了自己的定位。

白循抬头看去，正好看见了一个穿着一身浅色运动服、正伸着脖子往这边看的年轻男人。

两人视线对上，男人眼前顿时一亮，举着手机就跑到了白循面前，激动道：“总裁哥你好，我就是那个山里灵活的猴……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总裁哥必不可能放我鸽子！”

白循看着眼前瘦猴一样的年轻男人，皱起了眉，目光一扫，见这人举起的手机上似乎是开着直播页面，本着主播的职业操守，对着手机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之前私下联系过，白循也同意了【我是山里灵活的猴】全程开直播和录视频的举动。毕竟他平时单独出外勤，也是会开直播的，黄辛这一举动，其实也替白循减少了不少麻烦。

他总不能一边丢符咒一边开直播吧？

看见一旁的白循，黄辛的直播间顿时一片狼叫：

【啊啊啊哥怎么现实里比网上还帅！】

【哥怎么晚上还戴着口罩啊，就不能解开让我们看看脸嘛呜呜呜。】

黄辛看着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花痴发言，有些不乐意：“刚刚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低声嘟囔着，转过身去向着白循伸出了手，笑的露出了八颗牙：“总裁哥您好，叫我小辛就行。我住的地方比较偏，路不太好走，所以就提前来这边等了。”

白循看着黄辛伸出的手，思索一番后还是握了上去，冷声说：“我不叫总裁哥，叫我白总。”

黄辛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他只以为白循这性子是直播时为了节目效果搞的人设，没想到居然在线下还要继续维持，实在是有些敬业过了头。

不过当代年轻人嘛，主打的就是一个能屈能伸。黄辛相当自然的改了口，目光扫向白循面前挂着的猫包：“那白总，这只猫是……”

“你无权过问我的事情。”白循冷声说，可看着黄辛脸上的错愕，想起这毕竟是他重出江湖后办的第一个业务，语气还是稍微放软了一点，“放心，他不会碍事。”

黄辛在他这里莫名其妙吃了两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自己也有了点火气，可是想起最近劈他劈的越发频繁的雷，还是决定暂时忍了。毕竟据他所知，这些搞玄学的自己多少都有点怪癖。

如果这主播真是个骗子，那他也可以拿录下的直播画面报警！

黄辛扫了眼自己已经有了五千多观众的直播间，心中顿时有了些底气，向着白循问道：“那白总，咱们现在是先去哪儿？我把那铜钱钓上来的水库边还是我住的地方？”

“先去你家。”白循揉了揉手里的猫爪，“你说这几天哪怕呆在房子里也会被劈，那东西又不敢跟着你过来，多半是躲到了你家附近。”

黄辛打了个哆嗦，想起自己屋子里那一堆被劈坏的电器，不敢怠慢，赶忙打了辆出租，朝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黄辛租的地方很偏，几乎要到了城南的秦山脚下，出租车从柏油路转了土路，颠的黄辛手里的直播画面都在抖，谢生财在车上摇来晃去，被晃的昏昏欲睡，困的直点头。

“这小猫咪真外向。”黄辛一直观察着这只猫咪，此刻看见它哪怕是被晃成这样，也没有一丝一毫应激的表现，不由得出了声，“白总怎么养的啊？”

白循似乎是捏上瘾了，又把谢生财从气孔中伸出的爪爪拿起捏了捏，沉声道：“他一直这样。”

黄辛唏嘘：“那你运气可真好……我家之前养的那只大黄猫一上车就应激，带去动物医院人家都不敢洗澡，凶的嘞。”

他本来就是个话痨，又开着直播间，一路上积极无比的和观众们互动，偶尔和白循聊上几句，倒也增加了不少节目效果。

只可怜司机师傅，被黄辛灌了一耳朵的灵异事件，看着眼前黑洞洞的道路和两旁茂密的树木也有些发憷，开口搭话：“小伙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

“回家啊。”黄辛有些茫然的回答，“这边离我公司近。”

“你们这是啥子公司嘛，开在这偏僻地方？”司机冷嘶一声，有些警惕的看向后视镜，“满口子鬼呀怪呀的，不会是盗墓的吧？”

x市历史悠久，秦山底下埋了不少帝王将相，自然也有不少盗墓的偷偷跑了去一顿挖，巴望着挖出个大货发达一辈子。

黄辛赶忙摆手：“哪能啊。我是干土木的，公司在秦山里有个工程，所以才租在了这边。”

在x市这个地铁都要靠考古队挖的地方干工地，遇上点邪门的事、此时拿出来当谈资也算平常。

“哦，这么说我就懂了。”司机恍然大悟，“打灰的？现在工地一天多少啊，小伙子，不瞒你说，十几年前我也搬过砖，知道工地苦……”

黄辛满脸黑线：“我是建筑设计，不怎么跑现场……”

他有心想要打断，可司机师傅仿佛是打开了话匣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自己的奋斗生涯，临下车时还给几人的车费抹了一半，情深意切道：“小伙子啊，老哥我知道工地苦，这钱就不要了，你拿去多吃点东西吧，看这瘦的……”

司机扫了眼一边抱着猫包的白循，低声对着黄辛说：“那个叫什么‘白总’的，是你老板吧？老哥我可劝你几句，遇上了贵人就要好好待，说不定哪一天就靠着他发达了呢。”

黄辛一脸无奈，点头应了好一番是，司机大哥才意犹未尽的收了话，开车离开了这一片偏僻到极致、几乎是建在了秦山里的楼房。

他长长的松了口气，瞥了眼自己的直播间。

……好嘛，已经从刚刚的灵异直播间变成了土木老哥的诉苦大会，就差聊一聊提桶跑路之后还能干点啥了。

此刻已是十一点多了，黄辛有些尴尬的看着一旁冷脸的白循：“白总，我租的地方实在是有点偏……”

白循摇了摇头：“不碍事。你租的地方在哪？”

黄辛连忙带路。

谢生财刚刚在车上被摇的昏昏欲睡，下了车闻了几口山里清新中带着几丝凉意的空气，也有了些精神，在猫包里直起身来，努力地嗅着什么。

他总觉得这里的味道有点怪怪的。

除了山里常有的僵尸味和妖气，还有一种特别的骚味，像是只没化形完全的狐狸。

谢生财轻轻“喵”了声，想要告诉白循自己的发现，喵出口才想起自己现在根本没法出声，索性用另一只猫爪拍了拍白循的手。

不管白循有没有注意到，他的职责是尽到了。

黄辛租在了一个小小的酒店里。说是酒店，其实更像是村子里自己盖的廉价民居，楼下的小摊还没收，谢生财闻着淀粉肠的香气，馋的直流口水，白循索性给他买了根少盐的，让他慢慢吃着，跟着黄辛上了楼。

楼道里也是上个世纪的风格，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盘踞在头顶，管道横行无忌的贴在掉了不知道多少层墙皮、小广告贴满了也没法阻止它露出其下水泥的墙壁上，灯泡是老早以前就已经坏掉了的，两人一猫只能借着手机的光线照亮。

一看就是个适合拍鬼片的好地方。

黄辛一路上都表现的大大咧咧，可此时回到了房中，想起白循那句“他应该在你家附近”的话，还是不由得有点发憷，抖抖索索的问白循：“白总，你有发现些什么吗……”

白循摇了摇头，按住猫包里谢生财想要挠他的爪子，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乱动的谢生财一眼，低声道：“目前没发现什么不对的。我们去你房子里看一圈。”

黄辛应了声好，看着楼道窗户里隐约透出的几丝月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楼道里是越来越冷了。

错觉、错觉……

好不容易走到了房间门口，黄辛抖抖索索的拿房卡刷开了门，白循进去简单的扫了一圈，微微皱起了眉头。

屋子有不少的鬼气，可白循转了一圈，甚至蹲下来看了看床底，也没有找到鬼气的源头。

他随手丢了几张符咒将屋子里的鬼气驱散，思索半晌，问黄辛：“你钓起来那铜钱串子的钓竿去哪里了？”

黄辛连房门都不敢进，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吓的像是一只鹌鹑，闻言赶忙向下指了指：“我挨了雷劈之后就没敢再动它了，又不舍得扔，这楼底下挖了个小地下室当仓库，我就暂时放到那里……”

白循的眉毛慢慢松开了一点——难怪这小子做了这么莽撞的事，也还保着一条命，也难怪这楼明明盖的风水还不错，其中的阴气却已经满的要溢出来了。

想来那东西是寻着这钓竿的味，一路追过来的。

可无论是鬼是妖，都是惧怕甚至厌恶雷霆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才能在带来这么大的阴气的同时，还能引来那几乎覆盖了全城的雷暴？

黄辛自己把自己吓的腿软，直播间都不敢看了，在白循的强烈要求下才下了楼，哭丧着脸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几乎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便吓得“嗷”一声叫，窜到了白循身后，抖抖索索地指着地上那根横摆着的钓竿：“它它它它……”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钓竿放到了地下室最里面，也没拿那个破布娃娃一样的东西压着！

那个破布娃娃一样的东西似乎是被他的叫声惊到了，居然开始缓慢的向两人挪动起来！

谢生财看着那个破布包，猛地从猫包里钻出个脑袋来，发出长长一声有些色厉内荏的、恐吓般的喵叫，白循的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他指尖一动，下一刻已经多了几张符箓，轻声道：“关直播，那东西过来了。”

黄辛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那破布娃娃一样的东西慢慢转过了头，竟是张面色浮白、浮肿了一圈的婴儿脸！

那婴儿脸上生出了不少孩儿面一般的东西，此刻都在不断的蠕动着，它用大的出奇的眼睛注视着两人，突然将嘴角扯到了耳朵，露出个诡异的笑，发出猫一般的尖细声音：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