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后很是舍不得戚京瓷离开,却还是让她回去了,回去之前,又像往常的许多次一样,给她带了许多新的衣料和珍贵的头面首饰。
宫道冗长,此刻天还大亮着,虽然还没到晚上,可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戚京瓷跟在领路宫女身后慢慢走着,双手抱着胳膊,时不时搓一搓,以此来缓解身上的寒意。
走了许久,还没走到宫门口,戚京瓷不知为何有些心慌,于是便加快了脚步。
冷风拂过,将戚京瓷的碎发吹的飘了起来,裙摆也随风起舞,她抬眼望了望四周,原来不知何时起风了。
戚京瓷刚想抬手拢住自己的衣袖,却猝不及防一下撞到一个人身上,戚京瓷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曳月。
自从上次从扶清寺回去之后,戚京瓷便差人去问了和燕珩洲一同去庙里那姑娘的身份,才得知是燕珩洲昔日好友的女儿托付给他,一时间戚京瓷也拿不准他们二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后面也没有深究,戚京瓷最不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二人甚至还没有正式见过面,令戚京瓷没想到的是,她们居然在宫里碰面了。
林曳月打扮的端庄得体,看起来贵气十足,眉眼间也有股傲气,可不知为何,看着戚京瓷,她却少了许多底气。
可不管怎么样,林曳月还是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温婉一笑,微微附下身子行礼,轻声开口。
“臣女林曳月,见过淮安郡主。”
戚京瓷心中了然,似乎明白了什么,语气却依旧和善:“不必多礼,刚才我走路不小心撞到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
说罢,戚京瓷就想离开,却没想到林曳月却拦住了她的路,戚京瓷心中了然,却没有揭穿她:“林姑娘还有何事?”
哪怕拦了她的路,林曳月面上依旧淡定,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温婉柔美,声音细细软软的,听起来像是江南水乡的女儿家一般,叫人心生怜惜。
“不知郡主有没有时间,与臣女一起走一走?”
其实以林曳月的身份,以及她和戚京瓷的关系来说,这样直接邀请戚京瓷陪她走走,是很失礼的,戚京瓷相信她心中明白,也确实想知道林曳月到底有什么话想同自己讲,于是便欣然同意了她的邀约。
“当然。”
此时已经快要到傍晚,阳光金灿灿洒在宫道,远远望去宫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二人缓缓走着,路上只有他们二人走路的声音。
林曳月却没有继续往宫外走,而是往御花园的方向走。
戚京瓷心中警惕,可想了想,这是在宫里,应当没什么危险,还是跟上去了。
“许多年没回来,宫里还是老样子。”
林曳月兀自感慨。
她小时候是公主伴读,自然也是住在宫里的,那时候公主喜欢她,所以时常带着她和皇子们一起玩乐,燕珩洲就在其中。
小时候的燕珩洲还不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寡言,小时候还是挺有趣的,调皮爱闹,在长辈面前嬉皮笑脸的,就从那时候,林曳月慢慢喜欢上了他。
林曳月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往前走着,眼睛落在宫里的一寸寸草木上,一边伸手扶了下戚京瓷。
“郡主小心,这里有个坑。”说罢她笑了笑:“宫里的人真不是每个人都细心的,这个小坑已经许多年了,竟到现在也不曾补上,若是公里的贵人不慎摔倒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戚京瓷默默走在她身边,眼睛扫过林曳月所说过的一草一木。
戚京瓷小时候是市场来宫里,可因为那些特殊原因,她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乐,所以每次进宫,都只是陪在太后身边,顶多也只能在慈安宫里玩乐。
“你们小时候的回忆,一定都很难忘吧。”
林曳月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指了指那处假山:“那座假山,是我第一次遇见璟王爷。”
戚京瓷转过头,眸子落在林曳月带着满足与温柔的眼神里,总算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林曳月却没有看她,兀自开口:“那次公主的风筝卡在假山顶上了,为了让公主开心,我便自告奋勇上去取风筝,谁知上去拿到风筝之后,我却下不来了,那样高的地方,我心中十分害怕。”
“公主也没办法,那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且是读书的时间偷偷跑出来玩的,为了不被夫子责罚,我们谁都不敢去叫人。”
“当时我胆子小,在上面呆久了,越发害怕,身子都在发抖,后来实在受不住了,不小心脚底打滑跌落下来,这时候,璟王爷就如同画本子里最潇洒俊逸的少年英雄一般,接住了我。”
说到这里,林曳月不禁轻笑了声:“自那之后,我的心里边容不下别人了,只有一片小小的位置,唯王爷一人而已。”
戚京瓷静静听她讲完,心中却有些疑惑。
燕珩洲难道并不喜欢她?
她不知道他们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可她知道,若是燕珩洲喜欢她,她便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要到她面前讲这些话了,难道是为了让她知难而退?
“林姑娘喜欢王爷?”
林曳月没想到她居然问的这么直白,愣了片刻,却还是笑着回答。
“臣女此生,非王爷不嫁。”
戚京瓷笑了笑,心中却有些感慨,说什么此生如何,可谁又知道未来变数呢。
“希望林姑娘得偿所愿。”
似乎没料到戚京瓷是这样的反应,林曳月看着她,愣了一瞬。
她不是说喜欢王爷,为何会是这种反应?
可只是片刻,林曳月就收敛了神情,继续往前走去,走到御花园的树丛边,指着一棵树。
“那棵树,是我和王爷一起种下的,夫子布置的作业是种一棵树,我和王爷一同将它种在了这里。”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几年,小树苗竟也长得这么大了。”
就这样二人一路走了很久,林曳月一路都在讲她和燕珩洲的种种回忆,戚京瓷在一旁静静听着,有时候也会回答她几句。
可见她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戚京瓷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一个宫殿前,此地居然一个宫人都没有,天色本就暗了下来,周围树木茂盛,遮挡住半片天空,这里就显得更加阴森诡异,戚京瓷不禁打了个寒战。
天已经快要黑了,若是一直这样走下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宫去,戚京瓷也不想在听她回忆过去了,停下脚步,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林姑娘,天色已经不早了,本郡主准备回府了,姑娘若是还想要走走,就差人跟着吧,一个人总归不甚安全的。”
戚京瓷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位林姑娘,却也不希望她出什么事,夜晚的宫殿本就有些阴森,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林曳月听见戚京瓷的话,背影僵直了一瞬间,可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
“实在对不住,同郡主闲聊,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竟耽误了郡主回府,臣女实在不该。”
“无妨。”戚京瓷说罢,便准备离开,刚转身,就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戚京瓷差点惊叫出声,看着面前笑的诡异的太监,惊魂未定。
“郡主,陛下有请,劳烦郡主随奴才走一趟吧。”说罢,那太监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过几丈远的,废弃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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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珩洲一日都心神不宁。
皇帝最近又开始犯病,给他惹了一堆麻烦出来,还要他帮着收拾烂摊子,燕珩洲想想那些荒唐事,都忍不住想把那昏庸的皇兄从龙椅上扯下来给
真是没用的东西。
可今日不知为何,总是很心慌,正处理政务,心中却莫名浮现出戚京瓷的身影来。
那小姑娘自从上次给他表白过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了。
不得不说,之前戚京瓷天天来他身边找存在感,他虽然不为所动,可没有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不得不承认,他有些不习惯了。
字写了一半,寒宵却没有及时帮他磨墨,燕珩洲没抬眼,叫了他一声。
却无人回答。
见寒宵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他冷哼一声。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你也没听见?”
寒宵回过神,看了眼砚台,才忙不迭磨墨,心中却在犯嘀咕,他明明是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可这些杂活都给他干了,要那些太监做甚?
如此想着,他却不敢说。
“最近怎么没听淮安郡主的消息?”
寒宵心中发布了个白眼,明明惦记人家,却要装作不在意,嘴上却恭恭敬敬。
“听闻郡主今天早上去宫里看望太后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还没出来?燕珩洲眉头一皱,戚京瓷时常看望太后,可从未在宫里留宿过,今日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他开口问,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燕珩洲皱眉看去,却发现是林曳月。
“进来之前先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燕珩洲有些不悦。
林曳月却满脸都是焦急,似乎很是担心,也不管燕珩洲的态度,径直走到他身边。
“王爷,今日我从宫里回来的时候,见到郡主跟着一个太监进了一个荒废的宫殿,便没有动静了,这会回过神,才觉得有些蹊跷,那里是荒废之地,郡主是不是会有危险?”
燕珩洲手中的笔墨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大大的黑色墨迹,林曳月手一抖,底下了头。
袖中的指尖深深嵌进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