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过去一日,之前忘了买米,今日下班,宋渝归特意买了一袋米回家,足有十斤,又花了四十五文。
这样算下去,手里余钱已然不多了。
宋渝归愁啊。
回到家也一时没法露出笑脸。
沈惜枝见她这样,心间不由忐忑,黑黢黢的大眼睛盯着她,走到近前拉住她一点衣袖,小声问她,“你怎么不高兴啦,我做错什么了吗?”
小姑娘下意识在自己身上找问题,贴的人更近了。
被宋渝归顺手攥住白嫩纤长的手指,疑惑道,“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在想事呢。”
她说完后又安静下来,显然没有要把事说给她听的意思,沈惜枝抿了抿唇,不大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坐在一旁陪着。
预支的半月银钱都快见底了,她想过上日日有肉吃的生活显然还不大可能,只好先过几天清苦日子。
粥再难喝也得喝,野菜再不爱吃也还是吃了。
剩余的四十八文除了三文买白菜种子外,她很少动。
一个月的工钱得花两个月,起码要将这两个月撑过去,日子才会好过一点。
宋渝归跟个劳模似的,每天早起割一桶猪草,傍晚回来又带上老婆去山里捡柴火,吭哧吭哧做了一个月,拿到剩下的一百五十文,只觉得人生无望。
一个月的时间,总是要花一点钱的,家里要用,两张嘴也要吃饭,那四十八文早已经没了,幸好领到了工钱,不然她还不知道怎么办呢,然这工钱也得花一个月,日子当真是紧巴巴的。
回家路上,宋渝归一路都在唾弃自己,把她自己的钱花完就算了,居然连老婆的钱都花,还是老婆辛苦洗衣服挣来的钱。
小土坡上,沈惜枝正端着一盆什么东西喂鸡,她打开围栏走过去凑近看,原来是一些碎菜叶。
沈惜枝察觉熟悉的温度靠近,不用回头也知道谁回来了,柔声解释,“李大娘家种了白菜,给了我一些烂叶子喂鸡。”
“哦。”
宋渝归对喂鸡一窍不通,只能好奇的望着,片刻开口,“我们只养一只鸡吗?”
沈惜枝摇摇头,“日后再多养几只吧,也不急的。”
哦,对,她们穷着呢,哪有这么多钱买鸡。
“我会努力挣钱的。”
宋渝归垂头丧气,养家好他爹难,真佩服父母能把她养大,她现在媳妇儿都快养不起了。
沈惜枝倒是看起来对银钱并不看重,闻言转身看向她,眉目间极是温柔,“没事的,现在这样也很好,妻君别太累了。”
她始终记得,她们都是女子。
女子虽也有坚韧的心性,但比之男子,体力还是要差许多,更容易劳累。
日子过得下去便好,何必辛苦去挣更多的银钱?
以前她想着宋渝归最好是苦的不着家,现在却隐隐生出不愿不舍来。
宋渝归不置可否,她还是觉得手里没俩钱怪不安心的。
“我去山上捡点柴,你在家等我?”
“我也要去。”
旁的事她帮不上忙,捡柴还是可以的,为了多捡点柴过冬,她每日都要跟着一起去。
小姑娘寻了一个自己最近用竹条新编的背篓来,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一起去了。
秋天的枯枝最多,她们没有选择砍树,只是捡了一些比较粗壮耐烧的树枝回去。
一人背了满满一背篓,也能烧很久。
“累吗?”
走在回家路上,宋渝归侧身问。
沈惜枝乖乖摇头,“不累。”
她这算什么,不过是每天在家喂喂猪喂喂鸡,哪能比得上宋渝归的辛苦,再喊累就太过分了。
“嗯,晚上吃什么?”
“我,我买了两个鸡蛋,晚上摊鸡蛋饼吃好不好?”
“买了两个鸡蛋?”
宋渝归抓住关键字,忽而扭头,眼睛瞪的像铜铃,想到沈惜枝性子倔强,之前又闹着脾气,不肯要她的钱,那……
“你哪来的银钱买鸡蛋?”
说着,宋渝归皱眉,“你不会又去给人洗衣服了吧?”
不怪她怀疑,沈惜枝她不听话啊!
总是阳奉阴违。
小姑娘白嫩的面颊红了一些,娇俏跺脚,“没有没有,是我帮村子里的人务农,他们给我的。”
宋渝归:?
瞧瞧我听见了什么。
你还不如去给人洗衣服呢!
“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你就这么坐不住?”
她偏过头,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凶意。
沈惜枝缩了缩脖子,握住穿过肩膀的麻绳,小声叨叨,“可是,可是你也是女子,我不能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等着你来养我。”
从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个女子起,她便是这么想的,只要对方比她父母待她稍微好一点点,她便会与她好好生活,双方都努力经营家庭,只是没想到……
嫁过来后才发现,这是一个更深的地狱。
她对几乎见不到光的生活妥协了,若是日子过不下去,死了也行,可偏偏就在这时候,宋渝归变了。
变成她做梦都不敢想的样子。
她竟然也会怜惜她了。
漆黑的地方被撕开一道口子,光争先恐后的跑进来,从来没被人好好对待过的小姑娘轻易受到迷惑。
“你不是洗衣做饭吗?怎么能叫等我来养你?”
宋渝归不解,劳动价值也是价值啊!
“那,那不一样,我也想给家里赚些银钱。”
真是有好日子都不会过。
她被人鄙夷的望了一眼,可宋渝归也不敢骂她,之前说她两句就生了一整日的气,可难哄了,今天纵然心里憋闷,也不敢再说她,憋了半天,只有一句话,“不许再去了。”
沈惜枝:!
噘着嘴嘟嘟囔囔,“又不许去,你总是不许我做这个不许我做那个。”
自从被人温软的哄过后,她胆子便大了许多,都敢跟人顶嘴了。
“田地里都是男子,他们力气大,你一个小姑娘才能帮多少忙?不许去。”
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反正她在现代,社会新闻看多了,对男人天生有一种警惕的心理。
沈惜枝争不过她,鼓了鼓腮帮子,默默扭头,不理她了。
又生气。
哼,生气就生气。
宋渝归抬了抬下巴,同样不理她,但没过一会儿,又凑过去扶着女子手臂,故作高冷,“山路崎岖,你要是摔了就没人给我做饭了!”
沈惜枝:……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不适合故意做刻薄的样子,太假了。
“那就辛苦妻君了。”
她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有台阶赶忙顺着下了,妻子辛苦一日,怎能再和她吵架,让她费心?
沈惜枝垂眸,罢了,她不想我去田里就不去了,她本就怕我与别的男子有染,我何必做这些惹她猜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