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闹别扭仿佛只是一点小插曲,过去了就好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沈惜枝如同往日一般黏人又娇俏,招人喜欢的很,宋渝归没忍住就想待她好些,疼宠些,过到月中琢磨离下一次发工资不远了,便拉着人去街上给她买了一身成衣。
小姑娘生的好看,肤色天生雪白又透亮,一双眼睛小鹿似的圆润,楚楚可怜,常年泛着湿润的气息。
这样的美人看一眼她就想给她花钱,若不是手头略微紧了点……
沈惜枝被人带到街上,没成想是要去买那么贵的东西,紧咬着一片粉嫩唇瓣,站在成衣铺子外不肯进去,脸色绯红,“我的衣服够穿了,不,不用买的。”
宋渝归做了一段时间店小二,力气仿佛也大了很多,轻易将人拉进铺子里,也不管小姑娘乐不乐意,自顾自给她挑起衣裳来。
沈惜枝急得在她左右团团转,“不用买,真的不用买,我衣裳够穿了。”
“妻君,妻君!”
“宋渝归!”
那日她让沈惜枝叫她名字,沈惜枝扭捏半天不肯,总是如往常一样唤她,但气急了或在她威逼之下也会叫她名字。
今日就是急了。
“你喜欢白色还是绿色?”
言语间,宋渝归看中两身冬衣,女子的裙子样式做的很漂亮,领口还有雪白的毛,看着就暖和,天已经很冷了,有一次她见惜枝在灶台做饭,小手冻得通红。
该买件暖和的衣裳了。
沈惜枝气的直跺脚,“哎呀,我不要,白的绿的都不要,我的衣裳够穿,你何苦来这浪费银子?”
才赚了多少呀,何必,何必这样……她又不会冻死,过了这么多个冬日,她很耐寒的。
可宋渝归半点不听她的,自顾自决定,“那就白色吧,衬你肤色,掌柜,这一件多少钱?”
掌柜的笑眯眯走过来,见两人一身粗布麻衣也没生出轻视之色,带着银手镯的手臂撑在柜子上,“小姑娘,你姐姐对你这般好,你作何要辜负她?”
沈惜枝见有人来了,去拉宋渝归的手下意识收回,垂在身侧微微蜷起,没理她,鼓了鼓腮帮子有些不高兴,什么姐姐啊,才不是姐姐。
宋渝归也淡声解释,“这是我妻子。”
“妻子?”
掌柜的惊讶一瞬,很快反应过来,眉眼含笑,“原来是夫人,小姐看上这身了吗?”
“嗯,请问这一件要多少银钱?”
她是真心要买的,问的也异常认真,小姑娘慌了神,看看雪白的裙子又看看与人探讨价格的妻子,咬了咬牙,又拉她,“不要,不要这套,我不喜欢白色。”
就算真要买,也别买白色的呀。
白色易脏,穿着做什么都不方便,她得极小心翼翼才行。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听她说不喜欢白色,宋渝归才一改方才忽视她的样子,低头温柔的重新询问起她的意见来。
沈惜枝就知她是故意的,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然后磨磨蹭蹭用眼睛望了一圈,最后不情不愿指着里边的衣服,“这青色比白色好看。”
青色?
宋渝归跟着看过去,见挂在壁上的一条浓青长裙,样式漂亮,袖口绣了几朵粉色小花,伸手一摸,也挺厚实,是好看的。
她知道小姑娘的心思,白色不耐脏,与其硬买白色叫人穿的小心翼翼的,青色也很不错,等日后她有银钱了,不再那么手头紧了,再给她买白裙子。
“嗯,那就青色那件,那件多少钱?”
掌柜的望了一眼,含笑道,“本来卖一百文的,但我与小姐有缘,见小姐面善,便便宜十文,只收九十文如何?”
沈惜枝深吸一口气,捂住小嘴,水汪汪的眼睛里不愿的情绪更浓了。
九十文!
她要是敢买,今天就别回去了!
小姑娘凶巴巴望向妻子。
宋渝归也皱了下眉,摇摇头,“不行,五十文。”
她深谙这些铺子大多价格虚高,所以一刀就下去小半。
把掌柜跟媳妇儿都惊了,“啊,小,小姐,这……”
她瞪圆了眼睛,终于知道对方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微微站直身子,神色认真起来,“五十文连绣娘的工钱都付不起,小姐说笑了。”
“绣娘做一件衣裳就有五十文吗,这般好的事该去哪里找?不瞒您说,我妻子有一手好绣工,您看……”
掌柜:“……”
“但五十文真的不能卖。”
“那五十五行吗,姐姐,我们父母双亡,妻妻两人相依为命,真没有这么多银钱。”
沈惜枝:……
心虚的低下头,她父母还没死呢,但,但妻君说死了,那就是死了吧!
掌柜听她言语恳求,有些犹豫,抬头看她,又看看那件衣裳,好一会儿才道,“最低也需得七十文,否则我可没法儿交代了。”
七十文,比九十低了二十,见掌柜的确实一副为难模样,宋渝归便知真给她砍到底了,心里对古代的衣裳价格也有了数,点点头微微笑起来,“好,就七十,多谢姐姐,我们下次还会来的。”
“那我就当挣个回客了。”
宋渝归让沈惜枝试了一套合身的后,付了钱带着人和衣裳走了,沈惜枝神情扭捏,心中既高兴又忧愁。
她是第一个给我买衣服的人,从小我穿的不是娘不要的就是别人家不要的,这是我第一件新衣……
可是……花了七十文呀,妻君手里才多少钱,一下就出去了七十文,她心疼。
宋渝归注意到身后人走的慢吞吞,一副心里攒事儿的模样,顺手将她拉到身边,狠狠揉了一把软嫩小脸,“愁什么,万事有我呢,我心里都有数,嗯?”
猪已肥,待宰中。
村里人应该会愿意买她们自家喂养的猪,她刀功或许不好,可以卖的比外头便宜些。
这也是一档进项,能补回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看给小娘子愁的。
沈惜枝被她揉的小脸儿都红了,整张脸皱巴着,故作苦闷,眉眼低垂,心中其实有压抑不住的蜜意涌出来。
她就这么一点钱,用来给我买了一身新衣裳。
若能一直这么好就好了……
.
这日,宋渝归从酒楼回来,刚进村子,却被不知从哪蹿来的布衣男子拦住,对方叼着根狗尾巴草,上来就拍拍她的肩膀,“宋渝归,听闻你最近在镇上找了活儿干?怪不得都不与我们这些弟兄玩了。”
宋渝归大惊皱眉,侧身躲过他的手,心想谁啊,上来就动手,没礼貌,男女授受不亲,身为古代人还不知道这个规矩吗?
对方见她躲,也不高兴了,“躲什么,你既喜欢的是女子,便与我们男子一样啊,我们男子都是这样勾肩搭背的!”
宋渝归:逆天言论。
她瞬间对眼前男子生了不喜,但对方看起来与原主相熟,她又不想露出太多破绽。
只能勉强说出第一句话,“男女有别,女子就是女子,就算我喜欢的……是女子,也不该和男子行的太近。”
一边说,一边又默默往后退了一点。
对方也看出了她不情愿,滑稽的在原地跳了两下,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像跟以前不大不一样啊。”
宋渝归心里一惊,面上维持住云淡风轻的样子,“有吗?”
男子重声,“有啊!你怎么去镇上找活儿干了,你不是说要像鬼一样缠着村花,直到村花答应嫁给你吗?”
宋渝归:?
谁,缠着谁?
她是猜到原主或许心有所属,但没想到原主喜欢的竟然是村花,眼光还挺高,但谁是村花?
她没见着啊,村里最漂亮的姑娘不就是沈惜枝吗?
宋渝归低头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茫然,又骂原主,喜欢村花你就娶村花去好了,折腾别人干嘛?
脑子有泡。
“我现在不喜欢村花了。”
她不知道自己几时会回去,也可能永远回不去,自然要为自己澄清。
喜欢村花的是原主,跟她有什么关系。
“啊,这就不喜欢了?你不是说这辈子娶不到村花就不会碰任何女人吗?”
宋渝归:……
混账东西。
想到原主留下的烂摊子,她有些不耐,“说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妻子还在家中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听她提到妻子,男子眼中满是精光,忙再次拦住她,笑的龇牙咧嘴,“等等,我也去你家,我有事跟你说,天大的事。”
宋渝归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事?”
“与你家里人有关的事,先走吧,到了我再和你说,绝对是好消息。”
女子心头一滞,眼眸微微睁大,家里人有关的事……可据她所知,原主正儿八经的家人,可不就沈惜枝一个吗?
事关反派,不论真假,她眼里都多了分试探与认真。
.
沈惜枝坐在院子里缝补衣物等妻子回来,好不容易听见妻子唤她的声音,一抬头,竟见宋渝归从外面带回一个男子!
她皱了皱眉,正欲走近,可待看清男子贼眉鼠眼的样貌后,小脸便唰的白了,这一刻,她才真切明白,什么是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为什么宋渝归这段时日待她这么好,给她买新衣服,今日走前还特意叮嘱她要换上。
她以为是她想看,谁知……她竟是想卖了她!
想卖个好价钱!
沈惜枝猛的站起身,原本萌动的春心碎成一片片,她眼泪汪汪的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往屋里跑去,一边跑一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砸,声音呜咽不成正调。
宋渝归不解沈惜枝为何见了他们转头就走,无助的挠挠后脑勺,难道是不喜欢往家里带人?好吧,那确实没与她商量,是她的问题。
下次不带就是了,怎还生气呢。
她心知今晚又要哄人,愁的头发都要掉了。
偏那男子还鬼鬼祟祟凑过来与她说,“你怎么真跟她过上日子了,不是说她只是你娶来气村花的吗?”
宋渝归惊讶,低头,
未解之谜解开了,怪不得要娶惜枝,原来是与那什么村花赌气。
呵,这等事竟还牵扯无辜女子,简直无耻。
怒意被尽力压制,纤长漂亮的手指在桌上敲击,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莫名沉了许多,“你不是说有天大的事要跟我说吗?”
刚才在路上她就试图问,可对方不肯说,非要过来说,思及邻里都在家,她又想知道原主还给她留下了什么麻烦,才让人过来的。
那男子莫名抬头看了眼里屋,嘴角笑容淫邪,倏然凑近,“你不觉得沈惜枝长得越来越漂亮了吗,我这边有个人,最近想寻个美人儿快活一下,他愿意出这个数,比你当初给的聘礼还多,你说过,若真卖出个好价钱,会分我一成的。”
宋渝归:!
理智的弦“啪”一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