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远载着简双回到了大队,经过村口时,几个坐在大树下唠嗑的大娘们热情的打招呼:“简知青,你奶这就走了?”
“是啊,上午的火车。”
“火车站是啥样啊?”
拗不过大娘们的热情,简双只好从自行车上下来,跟她们说了说火车站和城里的新鲜事。
大娘们听得起劲,有个忍不住感叹:“我这辈子都没出过远门,要是能坐一次火车,我死了都能闭眼。”
简双听着有些伤感:“会有机会的,咱们国家会越来越好,以后人人都能随便坐火车。”
“真有那么一天?”有大娘不信。
简双认真点头:“真的,我们要相信国家,相信领导人。”
“说的也是,咱这日子可比解放前好多了,这就叫那啥,人民翻身做主!”
简双给那位大娘比了个大拇指。
唠嗑一番,大娘们对简双亲近了不少,也不再叫她简知青,直接喊名字。
大概是熟了,有个大娘挤眉弄眼道:“今早你二嫂洗衣服的时候嚷嚷姜小妮不怀好意要碰瓷她,是真的吗?”
简双意外,婆婆她们动作也太快了,这行动力杠杠的。
她还不知道她奶给添了一把火,含糊着说:“这事我倒不知道,不过她那肚子确实可怕,说是六七个月了,小小的,也不知道孩子健不健康……”她仿佛是无意般感叹的一句,又说,“似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以前在城里遇到孕妇,从来都是绕着走,也不是说碰瓷,可若出个好歹,人家难过,我家也不是家大业大,哪赔得起呢?”
原本不以为意的大娘顿时附和着点头:“没错,那李杏花可不是好惹的,跟你婆婆……咳咳是咱大队两大知名人物。”知名泼妇,这话当着乔家人的面不好说。
也不用说,其他大娘直接意会了,嘿嘿笑了笑,达成一致,还是远着她们婆媳俩比较好。
简双推了一波,心道这下隔壁别想算计我了,本来郁闷的心情好转,借口家里有事,拉着乔明远走了。
回到家,赵兰花在,简双把这事跟她说了一下,赵兰花点点头,关心她奶那边。
说了会儿话,简双觉得累,回屋躺着了。
赵兰花看着乔明远拿着一个新罐子洗洗刷刷:“这是啥?”
乔明远解释了去县城开药的事,赵兰花连忙问:“这管用吗?”
“管用,我老师推荐的,师母原来身子也弱,就是让她调养好的。”
“那可太好了。”赵兰花喜上眉梢,“等她身体好了,你们就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子!”
乔明远皱起眉头:“娘,这话你可不能在简双面前说,她心里正难受呢。”
“怎么了?”
“人大夫说,调理短时间内不可能见效,让我们至少一年内别怀孕,为了大人孩子安全,两年后再怀就更好了,万一将来生的孩子不健康,不是拖累全家吗?”
乔明远意识到简双不想那么早怀孕,故意将时间拉长了。
“瞎说,这怎么能叫拖累!”赵兰花瞪了他一眼,“不过你这话也有道理,咱家孩子都健健康康的,若只有你这一房……他该多难受。”
赵兰花又想说不该娶简双这个病秧子的,但她到底没说出来,有点伤人,她现在对简双也没那么大意见了。
“那就养着呗,这个药要吃多久?你手里还有钱吗?”
她是知道小儿子除了工资,还会修自行车,接一些私活。
这钱都让他自己攒着,家里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对此赵兰花理直气壮。
其他两个儿子都在家里,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她置办,要什么私房钱?
小儿子就不一样了,人在公社当老师,手里肯定要拿一些钱应急,而且大闺女在公社供销社上班,有时能拿到一些不要票的瑕疵品,都是让这个小弟带回来,这钱肯定是要给的,不然大闺女婆家该有意见了。
乔明远想着半个月后还要带简双去医院复查,说:“有点吃紧,娘,你给我五块钱吧。”
赵兰花毫不犹豫的拿给了他,这倒不是偏心小儿子,二房说要去检查,她照样给了。
归根结底是简双那次住院教训太大,所以在她看来,不舒服就去医院,大夫开药那就买,别小病拖成大病,这都是正当开支,省不得。
晚上,乔明远终于搬回三房,他格外热情,逮着简双的脖子啃出了一片草莓印,嘴巴都叫他亲疼了。
简双吓得差点叫出来,乔明远搂住她,平复呼吸,哑着的声音格外勾人:“放心,我不动你。”
至少未来半年是这样。
虽然也有不弄进里面这种避孕的方法,但终归不保险,所以还是不做。
简双不是很信,她可知道男的这方面有多没节操,赶紧转移他注意力:“你说咱武宁县有那种能把字迹模仿的一模一样的奇人吗?”
她将简父简母找人伪造信件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她要让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所以别跟我提原谅,她就不喜欢那种糊弄着包饺子的大团圆结局。
乔明远听得皱眉:“他们不好,以后就不回那边了,咱只认你奶、你大伯这边。”
对他的表态,简双很满意。
乔明远又说:“模仿字迹,我会。”
“你会?”简双惊了,高人居然就在身边?
“这个不难,只要拿到你写的信,记下每个字的笔画,就能原样复刻出来。”乔明远保守的说,“练个五六遍应该就差不多了。”
简双:“……”
别是吹牛吧。
乔明远忽然委屈道:“你没给我写过信。”
简双先是心虚,接着理直气壮:“你也没给我写过情书。”
两人面面相觑。
简双试探性道:“要不,咱们互相写?买个本子当做日记本,我写一段给你,你在后面接着。”
闲来无事时翻一翻,也是美好的回忆了。
简双想起前世高中班里两个人谈恋爱,就是这么弄的。
她靠给人写情书赚生活费,没这根筋,现在想想挺浪漫的。
哦,当时没开窍,简双脸红了红,幸好今晚月亮不大,看不真切。
乔明远直接答应了下来:“我去买。”
简双心说,这还真是先婚后爱,赶了一回时髦……不对,这年头相亲才是主流。
她跟她奶说反了,但又想起他们乔家人几乎都读到了高中,大伯家的大哥二姐也是自己谈的对象,就淡定了。
火热的暧昧褪去,两人抱在一起,气氛温馨许多,简双也有意让他多了解自己:“说起来,我读高中时还交过一个笔友呢。”
那会儿给笔友写信很流行,报纸上还有人在中缝贴了自己的收信方式。
简双买不起邮票,本来没法凑这热闹,但有人将找笔友的小纸条给贴到了学校门口的墙上,约定把信放传达室,还有暗号。
简双闭着眼睛挑了一个纸条,就这么跟笔友聊了起来。
都说少年情怀总是诗,而苦难滋生出灵性,因为对方也是个文艺青年,简双取了古代的词牌名,琢磨了不少诗啊词啊,跟对方一来一往,对对子似的。
后来写得多了,才隐约透露一些彼此的生活。
如今回忆起来,虽然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不敢跟大诗人比,但简双要求本就不高,自我觉得挺惊艳的,像平仄韵脚都是对的,比喻用典也不错。
现在她是写不出来了,硬凑的话,只能写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鸭腿的吃吃喝喝了。
她说的时候没发现乔明远的表情很僵硬,听到最后才缓和:“不会作诗写词也没什么,吃好喝好身体好才是实在的。”
简双笑了,很赞同:“你说的对,人活在世上,可不就是为了一日三餐?”
乔明远松了口气,喜欢吃的还好,他能想办法换到。
作诗什么的,太为难人了。
他是纯正的理科工科的脑袋,以前读高中时,像物理化学数学能门门满分,但语文甚至不及格过,吴校长恨铁不成钢给他开小灶,还买了资料,让他照着参考的例文背,他也只学会了写议论文,一条一条的列论点论据,这对他来说就很友好。
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个笔友,乔明远虽然有些吃醋,但都过去了。
而且,只是纸上通信,实则简双连人都没见过,只知道是一个学校的,因字迹清秀,还猜过是女生,说情敌都抬举对方。
这么聊了一通,很快就睡了。
第二日简双本来打算喝药的,乔明远让她不急,说晚上下班回来帮她熬,看能不能跟人换点蜜饯。
简双立刻答应下来,虽然背包里有苹果,但能换到蜜饯甜嘴就更好了。
结果这天上山居然打卡到了柿饼。
嗯,和店里卖的有一些区别,应该只是简单晒干,没有特别甜,简双不奢甜,觉得这个度刚刚好。
下午乔明远回来,给她带了一种梅子,表面还粘了白糖,说是跟一个认识的司机换的。
简双尝了一个,酸酸甜甜的,跟柿饼是不同的风味。
因着这点惦念,乔明远遵照医嘱给熬了两遍药,混成一海碗的苦水,简双晾凉后一口气灌下去都没叫苦。
乔明远把药渣滤出来,还能早上再煮一遍。
半个月的药,十五副,一天喝两回。
乔明远看着简双连吃了好几个梅子,又不停喝水,想着这点不够,还得再给她换一些。
大毛见她喝得这么痛快,虽然刚才闻着飘出来的药香,也觉得怪怪的,但还是凑过来问:“小婶婶,这药好喝吗?”
二毛更直接了:“能不能分我一点尝尝?”
跟小婶婶上山久了,他都习惯他们找到的食物三人平分了。
张桂芝把脸一沉:“这可是药,家里才吃过肉,有那么馋吗?”
大毛反驳:“小叔叔都说了,这是调理身体的药,我觉得我需要调理,我太瘦了。”
张桂芝:“……”
胡说八道,满大队就没有比你更胖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