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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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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这是相里明徵没想到的事情。

“你确定?”相里明徵问。

“你若信不过老朽的医术,大可重新找个人来。”梁溯气哼哼白了相里明徵一眼。作为一个大夫,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人质疑他的医术。

“我没有不信你的医术,”说到这里时,相里明徵玩味一笑,“只是这孩子若是中毒,那可就有意思了。”白明棠今日可是说,这孩子生病须得生父的血做药引,她才带着他跋涉千里来玉京寻父。

“确实有意思。我记得你之前不是同白家那女娃是死对头吗?怎么突然和她有孩子了?而且我瞧那女娃似乎也没认出我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容后我再同你细说。这孩子中的是什么毒?可好解?”

梁溯十分惊奇的看着相里明徵关切的模样,他与相里明徵相识多年,相里明徵这人从前吊儿郎当,如今冷心冷肺,只有在对亲人时,才会有几分人情味。梁溯啧了一声,愈发好奇了:“难不成这孩子真是你的?”

“你就当是我的,说说那毒。”

但现在梁溯一点都不想说那毒,他更想说相里明徵和白明棠之间的事。

“难不成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你之前和白明棠针锋相对,不是讨厌她,而是少年人别扭的倾慕。这些年你一直不肯成婚,也是因为白明棠?”梁溯嘴叭叭的比茶楼的说书先生都能说。

相里明徵也不恼,而是微微一笑:“你先同我说那毒,容后我再告诉你。”

“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毒,服之会令人气血亏损,看起来十分虚弱罢了。我开几副补气血的药喝下去,包管他又能生龙活虎起来。”梁溯说完,又满脸期待看着相里明徵,等着听真相。

但相里明徵却翻脸无情:“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梁大夫了。童茂,送梁大夫。”

“相里明徵,你不是人!!!”梁溯试图抗议,但却被童茂像拎鸡崽一样拎走了。

相里明徵顿觉耳根子清静了。只是梁溯刚被拖走,就有人仆从来禀:“公子,二皇子有请。”

相里明徵闻言揉了揉眉心站起来,丢下一句,“浮玉苑那边好生照料着,不得有丝毫怠慢”后,便起身往外走了。

二皇子是谢贵妃的儿子,自六年前,太子自戕身亡后,二皇子与继后所出的四皇子,就成了最有可能问鼎储君的人选。他们一个占了长,一个占了嫡,这些年一直在分庭抗礼。而相里明徵服丧期满归来后,二皇子与四皇子都曾私下拉拢过他,但相里明徵却选择站在了二皇子这边。

二皇子并未在府上,而是在清风楼。

相里明徵到时,二皇子的茶刚煮好。见相里明徵进来,二皇子便笑着道:“茶沸客至,古人诚不欺我。来,尝尝我新得的茶。”

相里明徵也没推辞,在二皇子对面落座,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顿时抬眸:“这是今年新进贡的金山云雾?”

“大家都说你嘴刁,果然名不虚传。不错,正是金山云雾。”

金山云雾每年产量稀少,又因景宣帝喜爱此茶,每次这茶进献到宫里后,景宣帝鲜少拿它来赏人。这次他却难得赏了二皇子,相里明徵却知道为什么。

相里明徵拱手道:“那看来殿下此次南下巡盐这趟差事办的十分得圣心,下官在这里恭贺殿下。”

“说起来,此事你是最大的功臣。若非你在玉京,用西山铁矿坍塌一案牵制住老四那帮人,我此番南下这趟差事,定然不会办的这么顺利。”二皇子看向相里明徵的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从前的相里明徵喝酒赌钱斗鸡走马,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再加上他有个少年英才的兄长在前,别人提起相里明徵,总是一副肥田出瘪稻的模样。六年前,相里明商战死后,所有人都觉得,相里家再无以后可言。

事实也确实如此,相里明商战死不久后,相里夫人也因哀伤过度病故,相里明徵办好母兄的后事后,便带着相里老夫人回老家守孝。原本如日中天的相里家顷刻就沉寂了,继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被人遗忘了。

直到三年前会试前,一篇《马政论》在玉京横空出世,引得无数学子争相传诵称。后来这篇《马政论》传至了景宣帝耳中,景宣帝看完后也拊掌称赞,并下令要见做此赋者。

原本被玉京众人遗忘的相里明徵,再次顶着皇命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时,众人这才发现,昔年混不吝的纨绔,经过三年时光的打磨,已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了。

而他那一篇《马政论》,更可谓是惊才绝艳令人赞叹不已。

之后的相里明徵春风得意步步高升。他先是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后入翰林院担任修撰,如今已然是简在帝心了。相里家原本摇摇欲坠的门楣,硬是被相里明徵以一己之力撑了起来。

当初与四皇子同时拉拢相里明徵时,二皇子就做了决定,相里明徵若肯做他的谋臣,他必以礼待之,若他要与他为敌,他必会趁他羽翼未丰时杀之,以免他将来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

幸好,相里明徵最终选了他。

相里明徵自谦道:“下官不敢居功,是老天爷都站在了殿下这边而已。”

最后这句话二皇子很喜欢。若非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怎么会在他南下巡盐时,西山那边的铁矿正好出事牵制住了四皇子党,才让他们没有功夫给自己使绊子呢?而且自古以来,帝王都讲究天命任之,这次老天爷站在了他这边,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天命选定之人?

但这个念头转瞬就被二皇子压制住了。他父皇如今还在皇位上坐着,他不能操之过急以免得不偿失。

二皇子迅速扯开了思绪,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如今你在翰林院任编撰已满三年了,我有意将你挪去吏部,你意下如何?”

六部以吏部为首,吏部又掌管着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是所有官员眼中香饽饽的存在。

但相里明徵却婉拒了:“殿下的好意,下官心领了,不过比起去吏部,下官更想去兵部。”

二皇子捏着茶盅的手一紧,面色也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去兵部?怎么?你还想着调查六年前雁荡山那一役?”

六年前,相里明徵的兄长相里明商与羌无人交战时以身诱敌,但却始终没等来援军,最后被困于雁荡山峡谷中,战至力竭后死于羌无人手中。

正在斟茶的相里明徵闻言,掀起薄薄的眼皮,目露不解看向二皇子:“当年雁荡山一役,朝中早已下了定论。听殿下这意思,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相里明徵的表情太平静了,平静到他完全看不出端倪。须臾过后,二皇子便笑着转了话头:“此事是父皇亲自下旨令荆允正那个老迂腐查的,他可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若其中另有隐情,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荆允正是朝中出了名的办案不讲情面,相里明徵颔首:“殿下言之有理。但下官之所以想去兵部,是因为陛下一直不许殿下您与四皇子接触任何兵权,下官便想着,不如退而求其次从兵部入手。当然,若殿下觉得下官去吏部更好,那下官便去吏部。”

被相里明徵这么一说 ,二皇子顿时觉得,从兵部入手也是个好主意。

景宣帝一直将兵权牢牢抓在他手里,但凡他们谁稍微起个心思,就会招致猜疑,如今退而求其次从兵部入手也是极好的。兵部掌管武官选用及兵籍兵械和军令等事宜,虽然不能直接接触兵权,但公务往来却能接触到不少将领。

而且相里家祖上出过不少武将,相里明商是战死了,但他昔日的同袍如今却有不少手中都有兵权。而相里明商从前活着的时候,对相里明徵这个弟弟向来是疼爱有加,将相里明徵调去兵部,让他借着公务的由头,与那些将领们接触,对他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回头我想办法挪你去兵部。”二皇子立刻做了决定,但同时道,“你在翰林院待了三年,骤然去兵部,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到时候我再安排个人去帮衬你。”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谢殿下/体恤。”

公事谈完之后,二皇子又同相里明徵说起了私事。

白明棠在大堂里遥遥一指,说‘他是我儿子的爹’之后,不过半日,此事就在玉京传开了。这会儿二皇子直接当面揶揄相里明徵:“难怪这几年,我从中给你牵了好几次红线,你始终说自己无心成婚,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倒也不算是心有所属。”一向直言不隐的相里明徵这会儿说话却有些吞吞吐吐。

“知慕少艾乃人之常情,这有什么羞于承认的?”

二皇子话已说至此处,相里明徵只得叹了一口气,似妥协般无奈道:“殿下,看破何必说破呢!”

二皇子顿时抚掌大笑。

相里明徵行事一贯沉稳,他还是第一回瞧见他这般无奈的模样,二皇子心情十分好:“恭喜你当爹了,贺礼回头我亲自给你送回去。”

“谢殿下。”

相里明徵从清风楼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银月如刀高挂穹顶,秋风凛凛,似是要往人的骨子里钻。宁栩迎上来,替相里明徵提灯照路的同时,低声问:“公子,二殿下既答应挪您去兵部,但却又安排人去帮衬您,他这是何意?”

说是帮衬,但这帮衬怎么听怎么像是监视。

相里明徵漫不经心道:“自然是我怕我查到什么不该查的,亦或者是,怕我身在曹营心在汉。”

二皇子这人向来多疑,即便他如今与已故的先太子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并且也站在了他这边,但因他曾做过几年先太子的伴读,二皇子对他仍留着几分猜忌。

“公子……”

宁栩欲开口,但却被相里明徵打断了:“无妨,他既想安排人帮衬我,那就随他去,说不定有朝一日,他安排的人能帮我一个大忙。”

听相里明徵这么说,宁栩便没再多言了。

马车辚辚朝前驶去,夜风吹的车帘晃动间,外面街市上的灯晕时不时飘进来,落在相里明玄的袍摆上。

相里明徵单手撑着额头,望着那时明时暗的灯晕,脑子里却在想白明棠和她的儿子。

很快,相里府就到了。

如今时辰虽然尚早,但因夜里寒凉,府里各处都静悄悄的。

相里明徵刚回他的院子,童茂便上前道:“公子,您离开之后,白姑娘来寻了您好几次。”

“可有说什么事?”相里明徵不咸不淡问。

“没有。”

“那我去见她。”正好他也有事要同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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