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公主今日过来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来探病。第二件则是来告诉白明棠,她找到那日在生辰宴上,推她下水的人了。
“是谁?”
“周御史家的小女儿。”
她不记得这个人。白明棠一脸茫然:“我从前同她有过节么?”
柔嘉公主摇头,又看向相里明徵,眼里带着明晃晃的埋怨。
白明棠瞬间懂了。自己这遭无妄之灾,还真是因为相里明徵的烂桃花。
说起这事,相里明徵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若非那日白明棠落水时,不在花厅里的名单里,有这位周小姐的话,他压根就不知道,玉京还有这样一个人。更没想到,周小姐竟然因为心仪她,而对白明棠下狠手。
不过此事既是因他而起,自当该他出面解决。
相里明徵向白明棠道:“查到是周小姐所为之后,我原本打算将她带来交给你处置的,但是却晚了一步,周小姐已于昨夜投水自尽,被发现时人已经没了。”
白明棠听完之后,心里十分复杂。
这位周小姐欲害她没成,却反倒赔上了她自己的性命。唏嘘过后,白明棠又觉得奇怪:“虽说是这位周小姐害我在先,可我到底没出事,我就算追责,也顶多只能让她赔礼道歉和她名声受损而已。她为何会想不开去投水自尽呢?”
而且白明棠总觉得,一个能狠心想将别人置于死地的人,应该不至于在事情败露后,会选择投水自尽。
柔嘉公主接话:“你不知道,那周御史就是个老迂腐,他这辈子最爱干那些沽名钓誉的事。我们将周小姐害你一事告知他之后,他便将周小姐大骂了一顿,还说有女如此,简直是有辱家门,并且说要将周小姐送去庙里做姑子呢!估计周小姐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白明棠:“……”
“虽然周小姐人没了,但你在我的宴上出了事,我总归是难逃责任的。”
白明棠见柔嘉公主面上有自责之意,便笑着道:“我这不是没事嘛,倒是还请殿下恕罪,殿下好好的生辰宴,却被我给搅了。”
“不过是一个生辰宴而已,年年都能过。幸好佛祖保佑你没出事,否则我都得愧疚死。”说到这里时,向来骄傲自负的柔嘉公主,此刻眼里却有水光涌动。
现在想起来,她都仍在后怕。若白明棠在她的生辰宴上出了事,她怎么对得起她的太子哥哥和珩儿呢!
白明棠被吓了一跳,忙道:“哎呀,公主你别这样,我不是没事嘛。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真要说起来……”
白明棠看见了旁边跟没事人一样的相里明徵,顿时道:“真要说起来,罪魁祸首还是他!”
相里明徵呼吸一顿,他张嘴就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虽然他不记得周小姐,但周小姐却是因他而对白明棠下手。
白明棠这么一说,柔嘉公主飞快用帕子将眼角一揩,顿时噼里啪啦向相里明徵发难。
相里明徵觉得厌烦,可又没法反驳。而且他看得出来,白明棠是不知道怎么劝柔嘉公主,所以才推他出来当靶子的。
这事虽然他也很冤,但确实是因他而起,所以相里明徵便没反驳。可他没想到,柔嘉公主竟然越说越起劲儿,到最后,竟然还说要将白明棠母子带去她的公主府住。
“这会儿时辰尚早,公主怎么就开始做梦了呢!”相里明徵冷声打断柔嘉公主的话。
“我怎么就做梦了呢!要不是你的那些烂桃花,明棠能出事吗?”
“那次的事是个意外,不会再有下一次。”
“你拿什么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相里明徵:“……”
白明棠没失忆前,每次和他抬杠的人都是白明棠,现在白明棠失忆了,抬杠的人竟然又换成了柔嘉公主。
相里明徵已经忍了许久,见柔嘉公主还这般得寸进尺,他正要反击时,白明棠已经先一步开口了:“我从前在玉京得罪了不少人,现在又多了相里明徵的那堆烂桃花,以后我轻易不会再赴宴了。公主,你就别担心了。
“可是你从前那么喜欢热闹。”
“从前是从前,人总是会变的呀。而且我现在只认识你和相里明徵,其余的人我都不认识,去了也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多陪陪珩儿呢!”
白明棠这个理由柔嘉公主没法反驳。之后白明棠又劝了几句,柔嘉公主才将这事翻篇。
周小姐既然死了,那白明棠落水一事也就此打住了。
柔嘉公主待了一会儿之后,就被相里明徵以‘白明棠身体还未痊愈,需要好好歇息’为由赶走后,相里明徵也离开了。
得了空的白明棠这才去看白珩。
虽然白珩平日里就沉默寡言,但今天他明显有些不对劲儿。先前他似是有很急切的事要同她说,可相里明徵与柔嘉公主来了之后,他却迅速将他写的字撕掉藏了起来。
但那时相里明徵与柔嘉公主还在,她也不便问他。
白明棠进去时,白珩既没歇觉,也没看书写字,而是一个在桌边坐着。
他身量小小的,独自坐在偌大的屋子里,让白明棠有种莫名的心疼。
想起先前她进来时,白珩被吓到一事,这次白明棠从门口进来时,便先唤了声:“珩儿。”
珩儿见她是一个人过来的,便立刻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
平常白珩性子冷淡,鲜少对她有这么亲近。白明棠有些惊诧,但还是顺从的跟着他走进了里间。
白珩拉着白明棠坐下,然后掏出他的小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递给白明棠——
我们回梧州吧。
白明棠一愣,她没想到,白珩今日反常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可是你的身体还没好。”
白珩飞快在小本上写:我的身体已经没事了。
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这些事,只能在察觉到有危险时,劝她离开这里。
见白明棠面色迟疑,白珩又写:你不想离开么?
“没有,我想离开。”之前在梧州时,白明棠就不想来玉京。后来被迫来了之后,她也不想在这里久待,现在仍旧一样。但她没忘记,她来玉京的原因。
“明日大夫过来时,我问问大夫,若他说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我们就回梧州。”
不能问大夫!白珩在小本上奋笔疾书:若是问大夫的话,他就知道了,到时候他肯定不会让我们离开的。
“他?你说相里明徵么?他之前带我们进府时,就已经答应过我了,等你的身体痊愈后,还让我带你回梧州,他应该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
白珩又在本子上写:你当时态度很坚定,他若不答应,我们就不跟他回府,那个时候他不得不答应,可现在就不一样了。您还记得,陪我们来玉京的孙妈妈么?自从您生病后,她就不见了,我问过映雪才知道,她在您生病期间已经离开这里回梧州了。
“她是和我们一起来的?为什么会一吭不声就突然回梧州了呢?”白明棠有点不相信。而且就算孙妈妈要回梧州,于情于理她都该同他们二人说一声,怎么可能会突然就走了呢?
白珩点头,但却没再继续说孙妈妈失踪一事,而是在纸上写:如今我的身体已经痊愈了,所以我们回梧州吧。
他们是被人从梧州送来玉京的,白珩其实并不打算真的回梧州再自投罗网。可如今白明棠失忆了,这其中还牵扯有许多的事情,一两句话根本解释不清楚。所以白珩打算,先说服白明棠与他一起离开这里,日后再寻机会同白明棠说清楚。
孙妈妈的突然离开,确实让白明棠十分惊诧。惊诧过后,又让她生出了提防。
若真如白珩所说,相里明徵当初只是为了诓骗他们母子二人入府,才假意答应日后会放他们母子二人离开。那么如今孙妈妈突然一言不发就离开这里,那应当多半也是出自相里明徵之手。
他们来玉京,身边只有孙妈妈,并另外四个护卫。
若是没了这五个人,他们母子二人在这里,就彻底成笼中雀了。
因之前的事情,白明棠对相里明徵本就存着五分防备,如今孙妈妈这事一出,白明棠对相里明徵的防备顿时升到了七分。
她沉默须臾后,握住了白珩的手,悄声道:“好,我们回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