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样了?”顾蒹葭把锦盒收入袖袋中跟着言炎走。
“他找到了替姑娘解毒的办法。”言炎说完就沉默了,顾蒹葭也没再追问什么,直到来到冥世墨的住处,顾蒹葭停了下来。
言炎也停下来。
“师兄,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顾蒹葭第一次这么称呼言炎,言炎的双肩僵硬,浑身的血液如凝固一般冰冷,但又滚烫得脑袋嗡嗡的。
“他都跟你讲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师兄,那我无话可说。”
“我以为你恨我。”顾蒹葭深吸了口气说道。
“恨你?为何恨你?”言炎声音颤抖问道:“恨你姓顾吗?我们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罢了,吾父跟令尊同门互相通信本身并无过错,即便他们立场相悖,但不影响他们是要好的师兄弟。”言炎闭上眼睛,任寒风吹落自己的眼泪。自从言家灭门,他倒是越来越爱掉眼泪了。
“皇后告诉我,摄政王会把竹心草送给你。我本来是想要劝你把竹心草让给小墨的,但是我没资格。你走吧,是人都是有私心的。”
“皇后为何要给他下毒?按理说小墨是她手上最重要的筹码。”
“你猜到了,其实也很好猜,在这偌大的皇宫敢对小墨下手的也没几个人。因为不久前她刚为圣上诞下第三个皇子。”
“噢。”顾蒹葭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继续步上台阶,越过言炎的那个瞬间,言炎抬臂挡住了顾蒹葭。
“师兄这是何意?”顾蒹葭侧首皱眉问言炎。
“给你。”言炎递给顾蒹葭一个小匣子,颤抖着说道:“你可以打开看看。”
“好。”顾蒹葭打开小匣子,里面有一粒黑色的药丸还有一封信。
“幸福安康,平安喜乐。”信上写了那么多,顾蒹葭只记住了八个字。她仔细收好小匣子,打开屋门,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冥世墨的住处真的很豪华。言炎带着顾蒹葭疾步快行,很快来到冥世墨的寝殿。
“炎哥哥,你别靠近。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姐姐她还好吗?她应该比我精神很多吧。舅舅回来了吗?他回来了,我就放心了。他一定能送姐姐离开这里。唉。”冥世墨说完叹息一声。
“只是姐姐这毒解了之后,就再也不能动武了。她再也做不了女将军了,可能她连剑都握不住了,终究是我太无能了。”
“小墨,或许她能找到竹心草呢。”言炎看向顾蒹葭说道,只是对方别开了脸,他看不清她的神色。
“那再好不过啦。”声音虽轻,但是其中的喜悦却是真真切切的。
顾蒹葭忍不住红了眼眶。人与人之间当真是玄妙,她跟冥世墨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这个世间还是存在真心和善意的。
顾蒹葭快速取出锦盒里面的竹心草递给言炎,把冥世墨的小匣子放进锦盒,转身离开。
“我送你。”言炎跟着她说道。
“好。”顾蒹葭停在了冥世墨的寝殿外面。言炎折返回内殿。很快内殿传来了争吵声。顾蒹葭在外面听得一个大概,隐隐头皮发麻。
“我不过一个废人,活着跟死了又有何差别,可是姐姐不一样,明明她有更好的机会。”冥世墨说着就哽咽起来,像只受伤的小猫一般,惹人怜爱。
“皇后娘娘答应我,只要顾姑娘愿意救你,她会放你入江湖,从此山高水远。”言炎压抑着颤音说道。
“可我还能活几年,你该知道这毒的厉害的。”冥世墨挣扎着要爬起来,“我要见姐姐。”
“小墨,就当是为了我,你冷静一点可不可以。”言炎再也抑制不住眼尾通红,眼角湿润,滚烫的水珠滴在了冥世墨的手背上,烫到了他的心上。冥世墨的心跟着颤了颤:“对不起。”冥世墨呜咽着说道:“我对不起太多人了,我不过贱命一条。”冥世墨说着不停用手捶打自己的脑袋。
言炎连忙格开他的双手,压在他的身上,在冥世墨震惊的神色中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中。
“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就是我的命,就算你不能动又如何,我会背着你走遍万水千山。我们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我们该庆幸,还能逃离这权力的漩涡。只要我们能逃出去总能有办法医好你的腿还有顾姑娘的经脉。”言炎哽咽着说道,突然停了下来,像是泄了气一般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要辜负师妹的一番心意。”
说完言炎点了冥世墨的几处穴位,从怀中掏出竹心草。
“阿墨,你该了解我,我从来不屑也不愿骗你,把它吃下去。”冥世墨眼泪啪嗒啪嗒像豆子一般直掉,不停摇头。
“我本可以骗你说我自己找来的竹心草,但我没有,因为我想要配得上冥世墨,那个纯正善良的阿墨,所以纵有千难万难我还是要以诚相待。”说着言炎就开始解开自己的外袍。
冥世墨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炎哥哥,你不要这样。”冥世墨虽然不知道言炎想要干什么,但是心理的恐慌却是实实在在的。
“三个数,如果你不吃药,我就往自己的胸口捅一刀。”
“不要。”
“一,二,三。”言炎快速地数完,随后干脆地举起一把匕首往自己的胸口捅去。鲜血直溅,刺痛了冥世墨的眼睛。
“不要。”冥世墨近乎绝望地喊道。
“你是不是疯了。”顾蒹葭跑进来看到这一幕,也着实吓得不轻。她立马替言炎封住几处大穴。
“小墨你乖乖吃药,还有一颗竹心草在魔教教主的手上,此人是我的旧识。”顾蒹葭坚定地说道:“我们不过萍水相逢,意气相投而已,我着实没必要为了你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
冥世墨嘴唇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抹了一把眼泪说道:“既然姐姐这么说,那事情好办了不少。。。”
冥世墨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口就被顾蒹葭敲晕了。言炎震惊地失语片刻。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煎药,我在这儿守着他。”
“好。”言炎抱着衣服和竹心草踉踉跄跄跑了出去。不知道他是惊的还是高兴的,不知为何,顾蒹葭笑出了声音,许是言炎这个样子太过滑稽。
一个时辰后言炎抱着热乎的汤药进来了,他的双手都在颤抖,仿佛这一切都不真实。
顾蒹葭看到他进来就刻意走向殿外。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言炎就走了出来。
“解了?”顾蒹葭看清身后的人,抬步往前走。
“解了。我故意熬成汤药卸了他的下巴给他灌了进去,最后他只能认命把整颗药全部嚼碎了咽下去。”言炎跟顾蒹葭并肩走着。
“嗯,挺好的。尽快带他离开,越快越好。我不希望他不得善终。”顾蒹葭说完就纵身一跃,消失在黑色中。
“多谢。”言炎朝着顾蒹葭消失的方向郑重行了一礼。
翌日,北冥皇宫大乱,北冥二皇子冥世墨薨了,举宫同悲。北冥朝堂震荡,很多大臣对冥世墨去世的原因持怀疑态度,皇家本就皇嗣稀薄,断然不能允许害死皇子的真凶逍遥法外。许是有人挑唆,许是素日冥世墨长了一副长命百岁的模样,大家居然一致认为冥世墨是被人害了。
还在睡梦中的顾蒹葭被顾伊人拉了起来。
“伊人,怎么是你?”顾蒹葭跟顾伊人过了几招才看清来人。
“姐姐快走。没时间解释了,我送你出北冥。”顾蒹葭被顾伊人换上了宫女的服饰,跟在她的身后慢慢走出皇宫,途中遇到多次盘查,均被顾伊人化解了。
“他呢?”顾蒹葭看得出来北冥皇宫出了乱子,关键时刻,自己对墨远骋还是忍不住关心。
“他们很好,自保还是可以的,只是姐姐昨夜是否去过二皇子的寝殿。”
“去过。”顾蒹葭愣了一下回复道,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二皇子是谁。
“这是北漠进贡的千里驹,王爷的专属坐骑。骑上它,你可快速出城。阿姐,有些事情眼见未必为实,你只需知道并不是我引你入鄞都即可。”顾伊人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白色马匹交到顾蒹葭的手上,手指触碰的那一刻,顾伊人双手握住顾蒹葭的手,红着眼眶说道:“阿姐,你从来都不是我要算计的人,你从来都是我想要保护的人,不管你信不信。阿姐,原谅我不能与你一起离开。”
顾伊人说完就转身率领一众宫女返回皇宫。
“我信你。”顾蒹葭虽然有过怨恨,但是这一刻她是信她的。
在踏进宫门那一刻,顾伊人收回了脚,转身看向策马疾驰的阿姐,当真是让人羡慕。情爱就像这皇宫的城墙一般,锁得人喘不上气来,又甘之如饴。
“娘娘,娘娘。”春眠跪在顾伊人身后接住她坠下的身体,焦急地唤着。
“我没怪你。”顾伊人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握住春眠的手说道:“幸好是我喝了这杯酒。”幸好是我替阿言喝了墨缘襄递过来的这杯酒,幸好阿言不知道酒里有毒,幸好阿言不记得自己了,幸好还来得及把阿姐送走。
不管冥世墨是不是真的没了,刺杀皇子的罪名一定会按在顾蒹葭的头上,只有这样皇后才能得到更多自己想要的。这道理顾蒹葭稍微一思索就能明白,所以她肯定会马不停蹄地离开。顾伊人故意选了墨远骋的马是因为整个鄞都都知道此马甚烈,只有摄政王墨远骋才能降服此马,所以在鄞都见此马就如同见了摄政王本人。而此马还认顾蒹葭。
希望阿姐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去而复返,顾伊人这么想着,就觉得很困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