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赤练门。”
浑身轻颤的女子震惊地抬眸望向笃定开口的苏绾绾。
苏绾绾提及的赤练门,沈南卿倒是有几分印象,但为数不多的印象都是源自赤练门大小姐梁栖月。
赤练门擅舞鞭,会读心摄魂。
无论是鞭术,还是攻心,皆是上乘。
但赤练门门主梁承偏安一隅,与世无争,既不参加各种比武盛事,也不举办清谈讲学,以至于赤练门虽名声显赫,但甚少会被人记起。
这般与世无争的梁门主却生了个极为娇纵张扬的女儿。
前世,沈南卿比武大会遇到最强劲的对手就是梁栖月。
梁栖月长鞭舞得出神入化,以柔克刚,不少剑术高手都折在她手上,沈南卿亦未能幸免。
那灵蛇一般的长鞭神出鬼没,鞭鞭都落在沈南卿意想不到的位置。
比武的前期,沈南卿只能全力躲闪,无力反击。
而等到她逐渐摸索出梁栖月的鞭法路数,准备反击之时,又受困于她的读心摄魂之术。
梁栖月总能提前预判沈南卿的走位与招式,她提前闪避剑势,然后抱鞭笑着看沈南卿扑空。
她几乎是将沈南卿玩弄在股掌之中。
但最终还是沈南卿获胜,不是沈南卿技高一筹,而是梁大小姐忍受不了一点小伤而主动认输。
至今,沈南卿都记得那时的情景。
面对梁栖月的读心摄魂术,沈南卿不得已抛弃所有剑招剑势,凭借着自己练剑多年积攒而形成的最本能的反应而动。
突如其来毫无章法的剑招让梁栖月的读心摄魂术毫无用武之地,从而被沈南卿的剑锋所伤。
沈南卿那剑只是割破梁栖月的胳膊,不到半寸长的皮肉之伤只渗出一丝血迹,对于修仙者而言是敷一点膏药就可以好的程度。
但梁栖月却盯着那不到半寸长的伤口撇了撇嘴,泪水都在眼眶打转,猛一跺脚:“好疼!疼死我了!我要弃赛!”
话音刚落,八个赤练门门徒便抬着轿子上了比武擂台,再由两位婢女搀扶梁栖月上轿。
当时的沈南卿直接愣在原地,她一个村里的女娃娃每次听说八抬大轿都是在隔壁婶婶炫耀自己侄女高嫁的时候。
她从未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八抬大轿会在比武大会上,她目送着轿撵远去。
四周围观的人也缓缓从震惊的情绪之中抽离,比武大会的判员也后知后觉地宣布沈南卿胜利。
可那时的沈南卿却无半分胜利的喜悦,她低眸看着自己“皮开肉绽”的弟子服,看着自己身上青紫交加的鞭痕和被血色染红的裤袜,她很茫然地扯了扯嘴角。
适时下起了毛毛细雨,她仰头望天,方知天地何其广阔,自己不过是一只渺小的“井底之蛙”罢了。
未曾参与比武大会之前,她呆在青城山派,由于天赋卓绝,故而在年轻一辈之中并无敌手。
无可避免的,她生出自傲与骄矜。
直至此刻,那种未见天地的自傲与骄矜被击个粉碎。
她知道她要走的路还长。
“南卿,南卿……”
身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将沈南卿从回忆之中拽出来。
茫然若失的沈南卿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苏绾绾。
“南卿,你没事吧?”
苏绾绾的手轻轻在沈南卿眼前晃晃,瞧见她眼睫轻眨,才缓缓松了一口气:“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在想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闻言苏绾绾唇齿微分,但随即话音一转:“我本家很是显赫。”
沈南卿抬眸望向师姐,她虽低眸浅笑好似一如既往的温柔,但眼神之中总是夹杂些落寞。
“但越是显赫,越是有权势,争斗便越多,人人都为了那一点半星的权利而绞尽脑汁,人吃人,无数条人命垒砌成他们登上权力高位的阶梯。”
听到这里的时候,沈南卿的心里猛地一颤,不敢窒息地微张着嘴,可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受不了那样的生活,就想逃。”说到此处,苏绾绾扯扯嘴角极轻地笑了一下,“我以为修仙之人必定是清心寡欲,一心求道。”
苏绾绾抬眼认真地望着沈南卿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后来我才知道,只要是人就会有欲望,只要有欲望就会争斗,只要有争斗就有利益交织的关系网,凡人是这样,修仙者亦然。”
沈南卿大致能揣度出师姐为何突然对她说这番话。
师姐的意思是修仙之人也是利益交织,关系复杂。
若自己想要釜底抽薪从源头荡尽天下不平事,势必会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
而牵一发而动全身,利益网上的无数势力倾巢而出对付她一个沈南卿简直易如反掌。
师姐是告诉她明哲保身。
可倘若这世间人人都明哲保身,那公平正义将永埋黄土,毫无还手之力的凡人便成了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师姐,说不怕是假的,我怕死。”
提起死,前世的猩红还历历在目,那种贯彻血肉的疼痛直接仍让她舌根发麻。
但若是生,是苟且偷生,是看着那些弱小的人不断被压榨所剩无几的美好,那这样的生于沈南卿又何意义?
“可我怕死,那些毫无能力的凡人也怕死,他们没有能力反抗,我却有,我反抗了不一定会死,但我不反抗他们一定会死。”
尖锐的指尖嵌入掌心的软肉,沈南卿浑身轻颤着说完这些话,她缓缓闭眼,眼前又浮现那漫天血色下的尸山血海。
她极低声说:“曾经我也想过苟且偷生,然而等待我的是无尽的内疚与后悔。”
她又想起前世被屠村的沈家村,抬眸望向苏绾绾:“而且隔岸观火袖手旁观的人真的能保证那把由她纵容而越演越烈的火不会烧及自身吗?”
苏绾绾怔怔地望着沈南卿,说不出一句话来。
静默仅有一瞬,而身后旋即响起零星却热烈的掌声。
循声回眸,沈南卿一眼便望见丹枫树下的谢铮。
他定是站了有一会儿,枯落的丹枫攀在他的发梢,臂膀以及衣角。
他好似一贯散漫,总得倚着靠着,但又不似那些散漫的人一般萎靡,他腰背永远是直挺的,他永远“生机勃勃”。
“说得好!唇亡齿寒,覆巢之下无完卵,若今日我们袖手旁观,那他日祸临己身又岂敢奢求他人不袖手旁观呢?”
沈南卿出神之间,人已至眼前,低沉悦耳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我知道我帅,但你别一直盯着我看。”谢铮微弯下腰,与沈南卿视线齐平,“都给我看得害羞了。”
沈南卿看他唇角轻勾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模样哪有半分羞涩。
还没等沈南卿说话,谢铮笑着打了个响指:“等处理完那个废物,师兄给你看个够!”
说话间,谢铮随手捏诀,引枯叶为线,捆住倒地不起的长髯男子,拖着他走至师姐面前:“师姐,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去处理,你且放心吧!”
看着面前坚定的少年少女,苏绾绾极轻地叹了口气,笑道:“你果真没说错,你们当真是天生一对。”
闻言,谢铮轻眨下眼睛,双臂抱胸,时不时用余光悄悄看身后的沈南卿:“还好,我找到她了。”
而沈南卿错过了这句话,她正在询问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愿不愿意同他们一起去赤练门。
身穿粗布麻衣的女子抱着满怀的符纸,低垂着脑袋,悄悄抬眼局促不安地望着沈南卿:“姑娘,我们不是有符了吗……应该不需要去赤练门了吧……”
沈南卿能理解她的胆怯与害怕,她低声帮她分析:“符纸只能保你一时无忧,却不能保你们一世无忧,难道要你们村里的每一个孩子从小就要带着符纸生活在恐惧之下吗?”
闻言那女子头埋得更低了些,她盯着怀里的纸符,低声道:“我不能去,我怕报复!”
沈南卿也不强迫,轻声安抚:“没事的,能理解的。你也早些回家去吧,省得家里人担心。”
听见沈南卿不逼着她去赤练门,女子卸下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谢谢女侠,谢谢女侠。”
目送着女子离开,沈南卿侧目看向身边的谢铮:“你在看什么?”
“我当然在看这天下第一,剑道魁首,威名盖世,举世无双,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品貌不凡,气质绝佳的蝉联修仙帅哥榜榜首数年的当世英豪的师妹。”
沈南卿:许久不听,这名号又长了好多。
谢铮丝毫不在意沈南卿的沉默不语,他打了一个响指,手指直指赤练门的方向:“就让我们来捍卫这世间的正义,荡尽天下不平事!出发! ”
躲在谢铮背后的沈南卿无奈扶额:明明是去匡扶正义,为什么有种丢脸的感觉!
【小谢真是自恋得可爱!】
【突然发现沈南卿三观挺正的,谢铮也挺可爱的!】
【我就知道编剧要洗白沈南卿,国产剧里面就不能出现坏人对吧?!】
【反对编剧魔改!还我善良女儿沈梦沅!还我温柔体贴女婿宋时缊!】
【我之所以还在看这个魔改剧,就是看看他究竟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