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后,全速行进的搜救艇已经完全离开了浅海区的范围,然而即使临近中午,海面上的雾气依旧十分浓郁,望远镜几乎观察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雷达也并未扫描到附近有船只存在。
“距离你说的位置已经很近了,”组长像颗钉子一样杵在导航台前,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窗外,“我们仍未发现捕鱼船或敌人的踪迹。”
“组长,我……”
小通讯员紧张得连自我辩解都做不到,不过组长也没心思干惩罚下属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寻找目标的具体位置,或者趁现在拐弯儿回原来的坐标范围内进行搜寻。
“我们需要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她将目光转向了孤城,显然比起问责自己的手下,针对外人是最不影响人心稳定的方案,“再这么瞎转悠下去,只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孤城的手中仅仅攥着黄铜外壳的单通望远镜,但表现出的神色中并无太多紧张,“还正式没抵达那小鬼划定的目的地,您就急不可耐地想掉头了吗?”
“虽然我们看不到,但该点位已经进入了雷达的探测范围,”组长用食指敲了敲没有任何警报信息的雷达面板,“结果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警报声,我不认为那个地方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雷达警报并不能证明一切,可能是对方的船比我们高级,轻易屏蔽了自己的信号;也可能是对方比我们落后得多,古代才用的木头船当然也检测不出来。”
“你觉得可能吗?”
“万事皆有可能,人类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是无穷的,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对手会掏出什么样的武器——我以前还见过用木头坦克打人的呢。”
组长瘪了下嘴,半信半疑地挪开了视线。
搜救艇又沿着航线行驶了十几分钟,忽然,侧前方的浓雾中隐隐绰绰地闪过一片阴翳,组长和孤城同时注意到了这一闪而过的异常,并起身走到舷窗边查看。
靠近了窗边,雾中的阴影变得更加显眼了,甚至从轮廓来看就是一条大船,只是隔着雾气始终无法看清具体的情况。
“放缓速度,朝两点钟位置转向。”愈发确定附近有东西的组长下令道。
搜救艇开始从这艘庞然大物的侧面悄悄靠近,加上正午已至,海面上的雾气终于有了散去的迹象,小艇上的众人终于看清了来者的确是一艘几十米高的木质包铁大船,从船体外侧被涂满的红漆不难推断,这就是搜救小组要找的目标。
“你是对的,这是艘雷达无法监测的木包铁古船,上面很可能不具备电子系统,”组长说着,顺手关掉了搜救艇上不必要的多余模块,降低被发现的概率,“只是他们停在这里干什么?”
“你看这个位置和船头的朝向,”孤城指了指大船,又指了指一开始收到的坐标范围,“这是个陷阱,如果我们按原来的路线靠过来,很可能被他们一网打尽。”
一想到自己原本的方案可能会一头扎进陷阱中,组长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并接着问道:“既然他们没安好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和方舟按原计划上船,我去谈判拖延时间,方舟趁机搜集敌方的情报,你们则驾驶搜救艇在附近探查信息,最好能找到捕鱼船的位置;如果事情有变,我和方舟就跳船,你们捞上我们就跑。”
“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组长说完这句话,孤城反而没了反应,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不走。
“怎么了?”
“您才是这次任务的最高指挥者,具体安排应该由您来下达,”孤城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只是一个暂时加入的外来者,不说越俎代庖本身就很不合适,一场行动也不应该有两个决策者,否则会造成严重的混乱。”
组长没想到孤城会考虑得如此周到,不由得重新审视对方之前的行为,甚至对这个外来者平添了几分信任。
于是她率先回到驾驶室宣布接来下来的行动安排,而孤城则走到正在休眠的小金属罐身旁,显示按下开启键,然后对着她的脑门弹了一下。
“哎哟!”虽然感觉不到疼,但方舟仍然对这种叫醒服务给出了零星差评,“又怎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突然把我叫醒呀!”
“该干正事了。”孤城跨上背包,顺手把小金属罐捞到怀里。
一听到出任务,方舟的起床气也不好意思撒了,只能跟着带上氧气面罩的孤城一起来到甲板上,同行的其他人已经搭了一根绳子到大船上,孤城抓住绳子向上攀爬,同时在路上把任务跟方舟说了一遍。
没有电子系统检测的大船本就难以检测每一处角落的情况,更何况船上的人全都把注意力放在穿透朝向的位置,那里有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就算避难所派出了一支上千人的武装舰队,也只有全军覆没一个结果。
“这都几天了,怎么还没人来?”这会儿负责盯梢的人正百般无赖,为了防止睡着,他们只能聊起天来。
“谁说不是呢,按理说那边应该早就收到通讯了,难道他们不想救人了?”
“也可能是怕了吧,就得我们太过强大,实在惹不起?嘶……难不成是去搬救兵了?!”
“怎么可能,捕鱼船上的人咱们都审问过了,全都说他们避难所几百年没跟外界联系过了,上哪儿搬救兵去?难道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还能有外人主动来帮他们?”
甲板上的哨兵全都聚到一起聊天了,丝毫没注意侧面有个人爬了上来,孤城见对方暂时没发现自己,悄悄把方舟放进了船舱内,然后一个人大摇大摆地走向甲板的正中心。
“……等一下,这里是不是多了一个人诶?”
放哨的人终于发现船上多了个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家伙,先是像见鬼一样吓了一跳,接着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只是个入侵者,还是一个人来的,连忙派人去向上级汇报。
几分钟后,一个模样苍老、身披黑红相间斗篷的人便带着几十个带着武器的手下赶了过来,把孤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见孤城始终不做反应,老者便主动发问道:“什么人?竟敢入侵火山神教的地盘?”
呵,果然是这帮神棍。
“避难所派来的使者,”孤城表现得淡定自若,反而让周围的信徒愈发警惕,“前来就你们扣押我方捕鱼船之事进行谈判。”
“谈判?我们可没有这样的要求,”老者冷哼一声,明显是不相信她,“你一个人来的?”
“不然呢?”
由于实在找不到第二个登船的人,神棍们只能暂且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并想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个人就敢闯入我们的地盘,看来贵避难所很是瞧不起我们呀?”
“非也,我们这是出于对贵方的信任,才连一个随员都不派就来谈判,也希望贵方能对我们有个合适的回应。”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回应?”老者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人的意图了。
“对于贵方与我方捕鱼船的冲突,我们深表遗憾,同时由于海上信息传递不便,避难所对于具体的情况知之甚少,可否劳烦贵方先告知我们船员的安危,以及事情的具体经过?”
老者没有立刻应答,他们本来就没有谈判的想法,无非就是误打误撞发现了捕鱼船,将其俘获后得知了有个与世隔绝的海岸避难所,才萌生了设计将其据为己有的想法,甚至连到底是武力占领还是潜入传教都没商议好,怎么可能有一套完美的谈判说辞。
但贸然对这个人下手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如果打草惊蛇,迫使避难所出动所有武装力量硬碰硬,就他们这么一船人是占不到任何便宜的;但真的协商放人的话,他们这一趟不就白忙活了吗?
最好的办法,还是把这个人也发展成己方的内线。
“好说好说,我们只是扣押了捕鱼船和船员,并未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他立刻变了一副笑脸,毕竟当务之急是防止这家伙离开,“不过我们的确在海上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想进一步商讨解决的方案,不如去船舱内谈?”
“不了,既然只是小冲突,那么按理应该马上就能解决,”孤城当然不会按对方的意思做,“如果是我们的人得罪了贵方,那不妨开个赔偿价格,我们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然后大路朝天各自走,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这当然是个好主意,只是虽说是小冲突,但解决起来还是有些麻烦的;而且你们也不必如此急于和我们分别,我们火山神教是十分热爱和平的,完全可以进行一些商业上的合作……”
“我们已经习惯了独自发展,合作的事还是免了吧。”
“就算只商议些小事,甲板上也不是个好地方,”见对方油盐不进,信徒们的包围圈正逐渐缩小,“留在这里还要浪费氧气,还是跟我们去船舱内吧,免得外人说我们……招待不周。”
局势迅速向着危险的方向倾斜,孤城只好默默握紧了背后的砍刀,随时准备武力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