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轻垂,金灯高挂。红灯笼红流苏,以及金色的装饰挂满了屋顶。宴会厅内灯火通明,一片繁华喜庆。玫瑰百合蝴蝶兰的鲜花装饰簇拥着,散发浓郁的花香。
主舞台上垂挂着一层薄薄的红纱,轻轻晃动,唯美又浪漫。
即便婚礼现场布置得再温馨,也难以掩盖透露出来的诡异氛围。十五桌酒席并未坐满。落座的人神态各异,凝重、害怕、嫌弃、高兴等等情绪都不加掩饰。因为这是一场冥婚。
沈清三人坐在最角落那桌。他们在门口一人递了一个红包就这么进来了。
白安看着这场景,不免的起了鸡皮疙瘩,评价道:“看起来怪瘆人的。”
沈清回想了一下刚抵达这里时的场景,这座宅院位于僻静之地,从外观看来是很讲究的中式古建筑,并不是新建的。只是踏进这里沈清就有一种很压抑、阴冷的不舒服的感觉。
“这里不是第一次办冥婚吧?”
秦默:“不是。这里的风水布局,是精心设计过的,是为了冥婚专门布置的。”
“这么好的宅子,就专门拿来办冥婚?”白安不解,不禁在心里碎碎念,我都住不上这么好的宅子你们居然拿来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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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闻瑜坐在某间屋子里,通过玻璃看自己。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肩膀绣着金龙。
竟然要结婚了……还是和一个已故的名叫江妍的女子。人生还真是世事难料。
他苦笑了一下,又很快接受了。人都已经坐在这里了,难道还能跑吗?这双坏掉的腿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谢之扬死后,傅闻瑜也想过死,但他经常做梦,梦到谢之扬让他好好活着,他又不舍得去死了。
活着……至少还可以梦见你。
栀子花的味道?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又出现了。自从谢之扬死后这种味道时常出现,傅闻瑜觉得是自己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但他喜欢这样的幻觉。
谢之扬站在房间的角落里,看着傅闻瑜孤独的背影。莫凌在一旁陪着他。
莫凌看这一人一鬼无比悲伤的样子,说:“不然我们把他抬起来,逃跑吧。”
“我接触不到他的。”谢之扬说。
莫凌拍拍他的肩,说:“我可以。”
“你可以?”
“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我可以盖被子,可以开车,可以碰到沈清。你不行吗?”
谢之扬紧盯着傅闻瑜的背影,说:“不行,在他家我想帮他盖被子,摸到被子的时候就穿空了。”
莫凌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道:“奇怪,这鬼和鬼也不一样吗?”
门突然被打开了,来人说:“傅先生,婚礼马上开始了。”
“来不及了!”莫凌高声说道。
谢之扬倒没什么太大反应,说:“走吧,跟下去看看。”
傅闻瑜被推着走,谢之扬和默凌在身后飘着。
来到舞台的侧方,傅闻瑜望见了舞台对面的“新娘”。它穿着红色的秀禾服,头上盖着罩子,僵直地站立着。
工作人员解释道:“新娘是个木头人,不过我们装了电动的关节,会配合一些流程动起来,等会您不要被吓到。”
傅闻瑜点头,说:“知道了。”
“等会会全场黑灯,然后我推您上去,那边会把新娘搬上台。然后主持人会说一些流程,您跟着做就行了,仪式很简单的。”
傅闻瑜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一些荒谬。
话音刚落,主持人便上场了。
白安在位置上被吓了一跳,拖着凳子往秦默身边靠。
他们这一桌只坐了三个人。前面几桌看似空着,其实坐满了鬼。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前来凑热闹。或许是因为风水布局的恶原因,鬼在这里相当舒坦,并没有察觉到后桌坐着的人的危险性。还在热烈讨论这婚礼的隆重程度。
沈清观察着宴会厅,问秦默:“你说新娘会来吗?”
秦默:“不好说。生前两人并不认识,不知道这是新娘想办婚礼,还是她的父母想给她办婚礼。”
台上的主持人说完了开场词,“接下来有请新娘新郎上台。”
傅闻瑜被慢慢推上了舞台,他能听到对面的动静,一群人上来了,紧接着是木头稳稳落地的声音砸在台子上。
他的轮子转了个弯,正面朝向台下。
身后的灯亮了起来,他们的身影打在了红纱上。
新娘的父母瞬间痛哭起来。看着这场景,女儿仿佛活了过来,穿着华丽的礼服,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迎接着人生的重要时刻。
“有请双方父母上台。”
新娘的父母彼此搀扶着往台上走,隔着红纱朦朦胧胧地看着“女儿”,眼泪难止。
傅闻瑜的父母则是满面笑容,婚礼办完就能再拿到一百万,他们已经迫不及待了。至于着腿脚不便的儿子,俨然已经成为拖累,婚礼之后回不回家的已经不重要了。要是以后没钱了,说不定还能死皮赖脸地跟亲家要。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此良辰美景,结金玉良缘。新郎新娘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
傅闻瑜坐在轮椅上,顺从地朝前鞠躬。木头新娘僵硬地朝前俯下身。
“二鞠躬,敬高堂,恩重如山。”
父母……傅闻瑜看向他们的所在的位置,表情麻木地弯下腰。
新娘对着父母鞠躬的时候,傅闻瑜听到了“岳父岳母”的喜极而泣的哭声有一些茫然。婚礼结束之后呢?自己该去哪里?还能回家吗?
“三鞠躬,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新娘的上半身转动了过来,台下的人看到的场景是她变为了侧身的样子。
傅闻瑜面对着这个仅仅扭动了上半身的木头人,迟来地感受到了一丝恐惧。他等着木头先鞠躬,可是新娘却迟迟没有动静。
主持人:“夫妻对拜,永结同心。”
他语气镇定,背后却冒了一层冷汗。怎么回事?怎么不鞠躬?真的闹鬼了?他拍了拍胸口的护身符,还在还在,不怕不怕。冷汗却不停地往外冒。
沈清立刻环顾四周,他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出现。而秦默则是直接看向了舞台右侧的柱子,那里站了一只女鬼,死死地盯着台上的红衣。
江妍的母亲见状轻喊了一声:“妍妍……”
女鬼叹了口气,撇过了脸。
台上的木头人终于弯下了腰,傅闻瑜也跟着对拜。
默凌偷偷观察谢之扬的表情,不敢说话。
谢之扬依然只是注视着傅闻瑜麻木地接受这一切的样子,就像一片又一片的薄刃在割着谢之扬的心。他摸向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并没有心跳声,为什么还会感觉到一股锥心的痛?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识傅闻瑜,为什么没有带他离开那个家,为什么为什么!谢之扬痛恨自己,却又无能为力。他攥紧了胸前的手。
“礼成!”主持人激动地说道。
呼……终于结束了,这种单子下次再也不接了!一点风吹草动都怪瘆人的。
灯光再次熄灭。傅闻瑜被推下了台。
白安正想跟他们俩说些什么,就看到沈清和秦默都盯着右侧的柱子,他顺着目光看到了女鬼。“那是新娘?”
沈清头也没回,说:“八成是。过去问问?”
秦默干脆利落:“走。”
白安:???
“不是,这一口饭没吃呢!就走了?花了钱的啊喂!”
这两人头也不回,白安撇撇嘴,你俩才是搭档吧,我是第三者!
他看了眼桌上的菜,顺了个白馒头往嘴里塞,含糊地嘀咕:“倒是等等啊!我恨你们的冷漠无情!”
江妍愣愣地看着父母,神情凄哀。她的内心有一种难言的情绪,很复杂,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江女士。”沈清叫她,见她没反应,又喊了一声:“江妍女士。”
她猛地回头,看到两个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她惊魂未定,问:“你们看得到我?”
秦默站在沈清身后,比他高一个头,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怕把江妍吓跑了。
沈清:“是的。借一步说话?”
江妍恋恋不舍地看向父母,点点头。
屋外,僻静的角落。
沈清直白地问:“这场婚礼,是您希望的吗?”
江妍摇摇头,说:“我的父母一直希望我结婚,但我其实是个不婚主义。我的时间都花在极限运动上了,一方面是他们觉得危险,希望我结婚了就收收心,一方面是他们觉得老了以后不能照顾我,希望能找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他们很疼我,但是这件事情又很难谈妥。之后我偷溜去滑雪,滑出雪道受伤,被埋在雪里来不及救援然后就死了。”
被雪掩埋的时候,江妍产生了后悔的念头,如果听话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爸爸妈妈知道我死了该有伤心啊。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她能够感受到体温的流失,逐渐被冻僵。她守在自己的尸体前,等到了跟着救援队一起前来的父母。哭得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他们举办婚礼前给我烧了信,说了这件事,反正我已经死了,一个仪式如果能让他们开心的话,办就办吧。”
沈清表示了解,还想要再问点什么的时候,莫凌出现了。
“不好了!傅闻瑜出事了!他忽然不受控制地自己推着轮椅往外,双眼涣散无神,明显神志失灵了!然后!”
沈清追问:“然后什么。”
秦默站在沈清身后,眯起了眼。
莫凌想到那场景就头皮发麻,说:“然后我们就看到这宅子后面有一条迎亲队伍!那喜轿红得瘆人!我又纳闷又害怕想要看得仔细点,抬轿子的八个人齐刷刷转过头!”莫凌抖了一下,害怕地抓紧了沈清的手,说:“那些人……都没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