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衡王……兵符?”
除了商温、长墨,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长墨举起的那块月牙形玉佩。
郑裕望着那芝兰玉树的男子,眼中犹豫不了:“衡王……是哪个衡王?”
长墨抬起眼,反问道:“这延国还有第二个衡王吗?”
郑裕讪讪闭上了嘴,说得也是,这世界哪里还有敢冒充衡王的蠢货。
那就说明,那人竟是真的?郑裕连眼睛都不敢抬,他心中惴惴不安起来。
到底是哪阵风把这位阎王爷吹到这来了,这小小的青城又有什么值得他来的理由呢?郑裕脑中拼命思索,自己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今日这公堂之上他有没有出错……
“竟然是衡王!”叶荼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喃。
“衡王啊,那可不得了。”郑窕也思忖道。
季稻的目光从兵符到叶荼再到郑窕,他们无一不代表着一个名字。
“衡王……”季稻顺着叶荼的话望向商温。
以为季稻是被衡王的名号吓住,长墨用手抚了抚鼻息,一脸看向季稻,安抚之中不无得意:“季姑娘,别害怕,我主子可是很好的人,没有传闻中那么……”
却不料季稻只是顿了顿,接着问道:“是谁?”
她对着商温露出了类似疑惑和茫然的表情。
王位不是世袭的吗,延国一开始不是只有什么端王,齐王,安定王和什么镇北王吗,怎么又多了个衡王?
延国哪辈的孩子又多生了一个?
长墨差点跌倒,他不可置信道:“季姑娘,你连衡王都不知道,你是延国人……不对,你还是人吗?自五年前那场大战之后,除了那些偏远樵夫之外我就找不出一个不认识我家主子的人!你别不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郑窕也道:“说到衡王,那就不得不提五年前与野蛮之国盛国的那场大战,也是衡王的封王之战。”
“这么有名?”季稻好奇地望着商温。
商温却笑了,没有丝毫意外,反而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温柔地望着季稻,她的发丝被风撩至脸旁,茫然乱舞,与她这个人一样。
商温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没听过?”
季稻犹豫着点点头。
商温抬手轻轻将她的发丝撩至耳后:“那就没必要听了。那些添油加醋的事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看见现在的我就可以了。”
季稻望见他眸中的温柔缱绻,他的指尖不经意从她脸颊旁划过,留下淡淡的温度。
不一样了。
真的不一样了。
季稻愣愣的,她能感受到商温对自己的情感,哪怕她没有心,可那突如其来的悸动,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却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活着。
多么奢侈的字眼。
也许这就是她渴求这些魂魄的原因,也许这就是这些魂魄能让她吃饱的原因,因为这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
季稻垂落地指尖发颤,兴奋得蠢蠢欲动。
可不行,现在还不行。
爱与背叛,她都期待。
她弯起眉:“郎君,我可以亲你吗?”
商温指尖一缩,他猛地看向季稻,那个在提着脑袋在战场上厮杀的衡王在情场上还是一个毛头小子,所以一听这话他耳尖腾地就红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现、现在?”
季稻伸手勾住了商温的指尖往她那边勾了勾,她轻轻俯下头,唇如蜻蜓点水一般从他指尖上擦过,似撩不撩,似亲不亲,犹抱琵琶半遮面,却更让人心动。
商温只觉自己指尖发酥发麻,连带着整个人都飘起来。
少女抬眸狡黠一笑:“亲手而已,郎君以为奴家会亲什么?”
商温见她狡黠,知她恶劣,他笑着弯下腰,有意为难。
唇轻轻擦过她耳垂,他的声音磁性好听,如那沙哑的琴筝:“我以为,是这儿。”
季稻心尖儿一颤。
侧眸却见他耳根都红了。
嗯?
嗯??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可恶!
“咳。”
“咳咳!”
长墨捂着嘴死命的咳嗽都撼不动那两人腻歪的气氛。
长墨简直生无可恋。
这是什么场合,他英明的主子啊,色令智昏了啊!
商温跟季稻说完话就浅浅拉开距离,他早就注意到了长墨的咳嗽声,他脸上情绪渐消,只是耳尖绯红浅淡,随后不久,耳尖的红色也缓缓褪去了。
他的温柔和腼腆只给季稻一人。
而对别人,他又是那个稍带冷漠的贵公子。
“真的假的,衡王那么厉害的人物,那可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盛国那边俗称的阎王爷,他怎么会来咱们这小小的青城,更何况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小白脸儿呢?我还记得你曾来过我的花楼,点过我楼里楼里的姑娘,你要真是衡王,延国上下多少环肥燕瘦、姿色出众的女子等着你临幸,你还需要来我这花楼?还衡王的兵符?别是哪个摊贩那儿买来的赝品货吧。”杨妈妈捂着木牌阴阳怪气道。
“那可是衡王兵符,是兵符,不是随地可见的小石子儿,哪个不要命的敢伪造还敢大摇大摆拿出来炫耀,你当延国律令都是摆设吗?”郑裕训斥道。
“大人,这儿要是京城可能没人敢这样做,可这里是青城啊,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他要就像大人一样这样想着不会被人发现呢?不然他一开始为什么不拿出木牌,非得等自己词穷之后才拿出来?我看就像是想假冒衡王骗我这如意令!”杨妈妈不死心撺掇郑裕道。
郑裕为难地看向商温:“这,这……”
商温伸手,手掌将那兵符挽了过来,兵符柔顺地躺在他手中,连兵符下连着的黄色流苏也乖顺的握在他手心中。
长墨见状放开兵符,守在商温一旁。
商温握紧兵符,声音清冷:“盛军野蛮残忍,他们手执长矛,若长矛被打落,他们便会露出獠牙一口一口撕下敌人的肉皮。本王和本王的兵能在那战场上活下来靠的从来不是这兵符。”
他冷冽目光随后跟着落到杨妈妈身上:“你知道本王靠的是什么吗?”
他充满寒意地目光让杨妈妈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寒意之中夹杂着很难看清的杀气。
“什、什么?”杨妈妈下意识躲避了商温那令她感到不安的目光,缩了缩身体,到现在她好像有点相信这个人是衡王了。
“是自己。”
商温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长墨。”
长墨抬头:“属下在。”
“己恶掠人之美为何?”商温问话。
长墨一本正经回答道:“按延律,己恶掠人之美者为昏,笞五十。”
商温微微颔首,语气云淡风轻:“那打吧。”
杨妈妈惊惧交加:“不,你不能打我,我没有罪……”
“得嘞!”
长墨挽起袖子,似乎想起什么,他转眼看向郑裕:“县令大人,劳烦借两个人?”
郑裕还沉浸在“那个年轻人竟然真的是衡王”和“衡王长得怎么跟个小白脸似的”想法之中。被长墨点名他才回过神来,他擦了擦额间的汗水:“是、是……来两个人,上荆条!”
紧接着便来了两个衙役,给长墨呈上了荆条。
衙役低着头都不敢抬,刚刚的话他们也听见了:天啊,他们抓的人里面竟然有衡王!他不会迁怒于他们吧?
每个衙役心中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长墨取走了荆条,那两个衙役忙往外走,生怕被发现自己是押送他们来县衙的那批人中的一个。
“等等。”长墨刻意提高了声音,两个衙役心砰地跳到了嗓子眼儿里。
“这、这位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衙役不敢抬头,连声音都因刻意扭捏变了一些。
长墨眼中闪过一丝狡猾:“当然是要你们按着啊,不按着我怎么打?”
两个衙役忙去按住杨妈妈:“是、是!”
只要不是追究他们责任就好!
衙役还没松下口气,就听长墨道:“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打招祸之人,至于你们这些抓我们的衙役……”他尾音上挑刻意卖了回关子。
两个衙役腿一哆嗦:“大人饶命啊,小的只是听令行使,若知道是王爷驾到,就算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带刀惊扰王驾啊!”
长墨浅笑:“哎呀,你们跪什么,你们这些衙役不过听命行事罢了,要找肯定找那些不分青红皂白就发出命令的人嘛。”
郑裕和刘师爷冷汗直冒。
“好了,快帮我抓住这老虔婆吧!”长墨继续对衙役道。
衙役擦了擦汗忙去抓杨妈妈。
杨妈妈望着长墨手中一拳宽的荆条眼中恐惧更甚,她爬起来,颤抖着后退:“不,我不认罪,大人,郑大人,小的冤枉啊,冤枉啊……”她转身就跑。
衙役伸手把杨妈妈抓了回来,一把推到地上按住。
长墨道:“杨妈妈,到现在你还不认罪?”
杨妈妈梗着脖子嘴硬道:“小的冤枉啊,难道王爷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吗?这偌大的延国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长墨却笑道:“我家王爷只是不屑于你争辩罢了。杨妈妈,你只知道如意令是何模样,却不知道如意令是何人持有,这世上一共只有两枚如意令,一枚在盛国国师身上,一枚就在我家王爷手中。杨妈妈,你说这如意令是你的,那我就问一句,你是从何人手上得到的这枚如意令?”
杨妈妈瞳孔皱缩,吓得唇都在发抖:“我、我是在……”
她似乎还想狡辩,长墨只是打断了她的话:“杨妈妈,你可知为什么如意令是无价之宝,为什么这种无价之宝无人仿造?实话告诉你,如意令不是一块牌子而是一个人。如意令在我家主子手上它才是如意令,它若不在,那它就只是一块普通的木牌,即便你拿到了也没有任何用。”
杨妈妈听到这句话才终于绝望:“怎、怎么会……”
她的脊背弯了下去,眼中失去了光彩,失去了反抗的所有力气。
长墨举起荆条一下一下打在杨妈妈身上。
商温没有取回杨妈妈手中的木牌,而是道:“杨妈妈,我会根据你最初开出的价格用一两黄金买下钥儿姑娘的卖身契,你没有反驳的余地。若花楼其他姑娘也想买回她们的卖身契,我会以同样的价格付钱,她们若想离开,还请你不要阻拦。”
商温虽然说的是请,但他眼中分明是不容置疑。
杨妈妈两行清泪流下来冲散了她脸上的脂粉,露出她难堪的脸色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商温的话还是因为长墨的荆条太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