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六可算是娶着媳妇儿了,攒了半辈子的钱,娶个漂亮媳妇儿。”
“听说他媳妇儿以前住在承天城嘞。”
“真的?”
“真的,住在内城,是从内城里出来的娇滴滴小娘子。我婆婆和镇上的牙婆从小的交情,事情错不了。”
“陈四六真是好命,咱们顶天跑到承天城外城做点小买卖,当日就得回家,他居然能娶到内城里的小娘子。”
“要说他命好,也没那么好……”说话人卖了个关子。
“怎么说?”
“听说陈家媳妇在承天城内城里,在做那种勾当的。得罪了客人,被老鸡婆打发出来,这才让陈四六捡个漏。”
“我就说嘛,王城的内城里住的好好的,没点事能跑出来?陈四六是个混不吝,远近闻名,谁还不知他的底细?你要是不告诉我背后这点事,我当真以为陈四六攒了好大一笔钱,准备诚心过日子了。”
“烂赌鬼哪个能改过?手上没几个钱,又惦记娶个好看的,除了能找到勾栏院里打发出来的货色,还有其他可选?”
“嘘,小声点,他家就在不远……”
往前几步陈四六家门窗紧闭,外面的声音清晰传到屋内,落入屋内二人的耳中。
桃娘身体一抖,小心翼翼的朝前头瞧了一眼,尤为害怕。
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晦暗的光芒下,他的身影显得阴森可怖。双手自然垂落,拳头随着外头的说话声,逐渐握紧。
“啪!”
一记耳光重重打在桃娘脸上,让她脸颊瞬间红肿,嘴角渗出丝丝血迹。她摔倒在地,脑袋磕在地上,磕出血来。
低头,她盯着地板上沾着的血,眸子一闪而过骇人的光,缩进袖子里的手,几乎要把布条抠烂。
拳头似雨点般落下,醉意未彻底散去的男人嘴巴里骂骂咧咧。
“娘的,老子花那么大价钱娶了个烂货!”
“丧门星!从你进门后,老子就没再赢过一把!”
“今天再赢不到钱,你就死定了!”
狠狠在桃娘身上拳打脚踢发泄一通后,男人搜刮干净家里最后一点钱财,头也不回的离开。
待陈四六走后,桃娘在地上躺了好一会儿,意识才稍稍回笼。眼前依然一片模糊,刚才被他打到脑袋,眩晕的劲还没完全过去。
她摸上破败的桌子,借力缓缓站起来。
她还得出门干活。
好歹陈四六家有薄田两亩,耕种得当,饿不死人。他是个懒鬼,不会下地,桃娘得去。陈四六不会给她留一口吃的,她要为自己张罗。
没关系,桃娘把头发用布仔细包起来,安慰自己,现在已经很好了,至少不再是奴籍,已是自由之身。她是良民,等家里这个赌鬼醉鬼死的那天,她立刻就能自由。
醉鬼、赌鬼,是最容易死的。
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寒芒,但被她迅速收敛起来,恢复低眉顺眼的模样,看起来,像是认命了,拿着锄头脚步不稳的往外走。
刚走到田边,便见方员外家管事刀疤脸和他的跟随断指过来。
桃娘脸色一白,想起陈四六还欠方员外钱的事。
刀疤脸和断指打她主意很久了,若是四下无人……她握紧手里的锄头,发誓绝不让二人占半点便宜。
“小娘子?”二人眼中放出饿狼般的光芒。
桃娘转身就走,刀疤脸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娘子莫要着急走啊,你家相公欠我们员外的四十两银子,你看看……”
桃娘深吸一口气,说道:“钱是他欠的,你找他要去,与我无关。”
断指道,“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家相公欠的银,不就是你欠的银?我们都催好几回了,再没个交代,我们也不好和主家回话。要不这样,你陪我们兄弟两一回,我们兄弟,再帮你回去和主人好好分说分说?”
说话间,断指的手伸向桃娘,飞快在她手上捏了一下。
“你做什么!”她厉声喝道。
声音把断指吓了一跳,他大声嚷嚷起来,“臭娘们,装什么啊?谁不知道你从前做什么的?怎么,王城里的老爷们陪得,瞧不上我们乡下人,你还陪不得了?”
桃娘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嘴巴怎么不干净?你就不是个干净人,还怕我嘴巴不干净?”断指放肆打量她的身体。
屈辱与恐惧涌来,桃娘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两个壮年男子的力量,四下无人,他们想做什么事,她毫无还手之力。
“陈家媳妇儿。”
身后有人喊她,这句话于此刻的桃娘而言,无异于救星,她急急转身,朝声音来的方向跑去。
见有人在,断指和刀疤脸也不好太过放肆,悻悻的在一旁装模作样。
喊桃娘的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夫妻的田地就在陈四六的两亩薄田附近。二人上了年纪,平日里,桃娘总会搭把手。他们心地好,见桃娘没饭吃,会从家里多带点饭食,叫桃娘一起吃。二人无儿无女,只守着十亩水田度日。
见桃娘跑远了,刀疤脸和断指才啐了口唾沫离开。
老汉瞧见,安抚桃娘道,“行了,人走了,别害怕。”
当下两夫妻对桃娘安慰,桃娘自是一番感激不提。
却说另一头嫚娘,她被易妗赎身后,藏在三山四水寨脚下的村落里,终日看寨子里的人种田打渔,日子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