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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夜风起时(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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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兰心中仍挂念着案情,想要继续调查,却被催促前往皇宫赴宴。

如此一来,这桩案子终究未能彻底厘清,反而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以“飞贼盗宝杀人”的名义草草结案,真相被掩埋在层层疑云之下。

卢霖杉附到她耳边,明晃晃地威胁道:“白芷兰,若你执意说华威是院中之人所杀,我们会把你打晕带走的。”

白芷兰正欲争辩,眼角却瞥见长公主派来的掌事太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目光中既有催促,又仿佛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一瞬间,白芷兰若有所悟——这案子的结果或许早已注定。即便她找出更多的证据,结局也并非凭她一人之力可以撼动的。

她暗自揣测,能够安排这一切的,绝不仅仅是卢霖杉。必然有一位隐匿在背后,权势滔天、只手遮天的人物在操控着这一切……

而这桩案子所需要的,根本不是一个真实的真相,而是一个能让那位幕后之人满意的“答案”。

无奈之下,她只得拔走了华威尸体上的那只玉簪,黯然离去。

钱寺丞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相送,白芷兰这才注意到他腿脚不便,关切道:“大人的腿脚是怎么回事?我是大夫,要不要我帮您看看?”

钱寺丞摆摆手,笑道:“白司直客气了,这是去年受的伤,已经找过大夫诊治,养养就好了,无碍的,不劳您费心了。”

白芷兰微微颔首,又想到钱寺丞是被卢霖杉利用,被故意“骗”来查案的,心中越发过意不去,歉意道:

“中秋将至,还劳烦大人出来查案,打扰您与家人团圆,实在抱歉。”

钱寺丞却苦笑道:“查案本就是分内之事,再说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打扰的。白司直快去吧,迟了恐怕要误了时辰,长公主可不喜等人。”

白芷兰点头谢过,登上马车。临走前,她掀开帘子深深地看了萱茗院一眼,心中惆怅:这些仆从和护卫,能活下来吗?

此刻,她竟只能寄希望于淮阳候的仁慈,期盼他信了“飞贼”之说,去追捕那不存在的罪犯,而不至迁怒这些无辜之人。

马车内,卢霖杉见她凝眉不语,淡淡道:“别再想了,想也没用,此事非你我之力可以改变。”

白芷兰回过神来,笑道:“我知道。”

卢霖杉“啧”了一声,“别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确实想哭。”

车内一阵沉默,卢霖杉顿了顿,道:“你之前破获大案立大功,陛下和长公主也许会有所赏赐。琼台宴上你若表现得好些,向长公主讨要几名仆从,她或许会答应。”

白芷兰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可以把院里的人讨要过来?”

卢霖杉却泼她冷水:“别急着高兴,就算把人要来了,你也未必能护得住他们。”

“若我护不住,还能求我姑姑帮忙。送他们入后宫当差,淮阳侯总不能闯进后宫杀人吧?况且我姑姑正好缺个伶俐的小宫女,那个阿喜就不错,长得也讨人喜欢,我姑姑定会中意。”

白芷兰笑了,这一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卢霖杉看她一眼,打趣道:“你这么关心百姓,怎么从前不肯为官?”

白芷兰撇撇嘴:“你听杜若说的?这丫头嘴可真大。”

她顿了顿,低声嘟囔:“宫里的太医已经够多了,有的是大夫为贵人们诊病,不差我一个。反倒是民间,整个京城加上我也就两个女大夫,我若也不做了,谁来给寻常百姓看病呢?”

“若不做太医,做别的官职,就像芷兰姐姐现在做的司直,岂不也很好?”刘清岚笑道,语气里满是钦佩,“我倒觉得,姐姐天生就是个当官的料。”

白芷兰被夸得脸微微泛红,含笑道:“我眼界窄,过去从未想到,女子除了司药女官,还能担任大理寺的职务。毕竟,上一个大理寺的女官,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

此时,马车自城南一路疾驰向北,直奔皇宫。沿途快马频频掠过,马蹄声急促,如风般在呼啸而过,彷佛在追赶着什么。

白芷兰听着车外的匆匆的马蹄声,心中微微一动,想道:这些人是急着出城回乡过中秋吧?

车行甚急,刘清岚面色渐渐苍白,显得有些难受。

白芷兰掀起帘子,眼见前方路途通往京城西市,连忙对赶车的宫人说道:“大人,可否在前方程氏医馆稍作停留片刻。”

赶车的宫人却面露难色,回道:“贵人若是误了吉时,长公主怪罪下来,小的可担待不起。”

白芷兰本欲说明是替友人取药,闻言却顿住,改口道:“我正是要去取一副熏香,打算作为贺礼,送与长公主呢。”

说罢,她悄然掏出一锭银子塞入宫人手中,温声道:“佳节将至,这是些微薄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马车终于在医馆前缓缓停下,白芷兰下车,见医馆中竟有灯火,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紧张,却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果然是阿沅。

阿沅见她进来,神情微怔,随即迎上前来,显得有些无措:“小姐,我……”

白芷兰目光微沉,直言问道:“是你杀的华威吗?”

阿沅愣了一瞬,随即用力摇头,双眼直视着她,认真道:“我没有,小姐说了,在那里杀他会惹麻烦的。”

一颗悬着心终于安放下来,白芷兰说:“好,我信你。”

她抬手拨弄了一下阿沅额前的碎发,微笑道:“你是怕找不到我,所以回医馆来等我了吗?”

阿沅点了点头,灯火映在他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星光般的光芒,倒映出白芷兰温柔的笑容。

白芷兰柔声道:“你做得很好。”

取了刘清岚的药和给长公主的香薰,白芷兰在宫人的催促下出了医馆。

上马车前,她转身对阿沅说:“快回白府吃晚饭吧,我娘特意吩咐让你去的。”

阿沅乖巧地点头,二人正欲告别,忽然街巷中传来一阵骚动:

“城南起火了!”

“哪儿的火?怎么会着起来?”

“听说是皇家园林!”

白芷兰心头一震,蓦然朝南望去,只见远方火光冲天,照亮半边夜空。

——那正是她们来时的方向,玉津园!

她脑海中闪过方才那些急驰的马蹄声,此刻恍然醒悟:那些并非归乡之人的马队,而是淮阳侯府的人马。

长公主催促赴宴的旨意传来,同样也意味着另一件事——淮阳侯已得知华威的死讯。

什么在宫宴上求赏,根本就来不及了,淮阳侯的怒火不会等到明日才爆发。

可她还是不死心,不甘心……

她央求着:“快掉头回去!回玉津园救人!”

“你疯了?得赶紧去皇宫赴宴才行!”

赶马车的宫人和卢霖杉想将白芷兰拉回马车,却被提着剑出来的阿沅阻止。

他拔剑指向宫人的咽喉,面若寒霜,“她说要回去,听不懂吗?”

宫人吓得浑身发抖,“小的……小的也只是奉命办事啊!”

白芷兰把药丢给卢霖杉,“你们先进宫。”

又转头望向阿沅,眼中满是坚定,“阿沅,骑马带我回玉津园,要快。”

夜风呼啸,白芷兰坐在马背上,紧紧抱着阿沅的腰,脸贴在他坚实的后背上。这一刻,她才真切感受到,原来京城的风,竟是这般刺骨寒冷。

两人策马飞驰,抵至玉津园西门时,忽闻马蹄疾响,一辆四驾的马车呼啸而过。

风卷起车帘,露出中年男人的侧脸。

火光映照他的面庞,满布皱纹与疤痕,眉眼间与华威有七分相似。一双鹰隼般的眼泛着红,眼里满是悲怆与怒火。

虽仅是匆匆一瞥,白芷兰却即刻认出他来——正是淮阳候华尧。

“既是淮阳侯已来过,那么院中之人……”白芷兰心下一颤,身子止不住地战栗。

她紧紧环住阿沅的腰,催促道:“快,再快些!”

阿沅一抽马鞭快加了速度,可当二人终于赶至萱茗院时,院中已是一片火海。

门前,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一位黑衣劲装的青年持剑而立,剑尖直指跪在地上的少女。

——是阿喜。

白芷兰未待马停稳便翻身跃下,几乎跌倒在地,顾不得身形狼狈,急奔向前方,高声呼喊道:“住手!”

却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贯穿了少女的胸膛,她只来得及接住阿喜瘫软下来的身体。

白芷兰慌乱地按住阿喜胸前的伤口,鲜血却依旧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她的泪水混杂着阿喜的血液,一滴滴徒劳地落在地上。

阿喜望着她,泪光盈盈,虚弱地张开干裂的唇,艰难吐出微弱的声音:“快……走……”

白芷兰紧紧握住她的手,抬头怒视那黑衣青年,双目猩红:“你为何滥杀无辜?”

黑衣青年冷然凝眉,举剑欲朝白芷兰刺去。阿沅提剑赶到,挡在她身前。

剑拔弩张之时,钱寺丞跌跌撞撞跑来,抱住那青年的手臂:“这位是大理寺的白司直,使不得啊!”

黑衣青年动作一顿,白芷兰却再次质问道:“为何!”

黑衣青年声音冰冷:“看顾世子不利,失职,该死。”

白芷兰怒声道:“该死的人是华威!他根本就不是被……”

“白司直……”阿喜突然紧握住她的手,微微摇头,倒映着火光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恳求,气若游丝地说:“世子……被飞贼所害……是奴婢……失职……”

这番话似燃尽了阿喜最后一丝生机,她眼中的火光渐渐黯淡,一口鲜血涌出,与胸口汩汩流出的血融为一体,温热了白芷兰早已冻僵的手指。

为什么?

阿喜明知她欲揭露华威是被院中人所害,为什么却宁愿以命为代价也要圆上“盗宝杀人”的谎言?是有人胁迫她这样说的吗?

白芷兰一时失神,脑海中忽地浮现出卢霖杉那句意味深长的话——“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究竟指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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