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知道的人只有暮、陈璟雯和张山。

刚下特意押送自己的车，外围建筑上的机器识别到目标，防卫程序启动，数百个枪管从墙面冒出来瞄准了下车的人。

张山出来迎接，挥手解除了防卫程序。枪管缩回墙里，他手里拿着一副手铐走了过来。

“请。”

张山打开手铐，万龙国公自觉伸出双手，耐心等着手铐锁好，跟着张山从暗门走进了DG总部。

他们先去了另外的房间，这里看起来很像医务室。靠墙的橱柜里放着药，简单扫一眼种类还挺齐全。

房间中央还放着一张医院里常有的、检查用的病床，器械围绕在床边，万龙国公觉得还是称呼为实验室更符合这里。

张山按下墙上的一个像灯泡开关的东西，墙壁上弹出一个格子，他拿着出格子里的东西走到万龙国公面前。

“请您戴上这个。别怪我们冒犯，毕竟您有前科，我们得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张山递过来的是一大块铁质物，整体是筒状。看他撑不住暂时放在床上的样子，这东西应该挺重。

万龙国公看了看这东西，显出尾巴。张山将这东西像夹子一样掰开，沉重的钢铁碰撞声在套到尾巴上闭合的瞬间发出。

因为重量，万龙国公无法轻易抬起尾巴；铁壳锢得紧，藏在尾巴皮下的骨刃也伸不出来，确实安全。

张山蹲下再查看了一会铁壳的状态，确认无误后再带着万龙国公去到演讲厅。

在宋铭进去后，暮一直在门口等着。

他听见一阵钢铁在地上摩擦的声音，知道这是人来了，关掉手机放进裤兜。

手铐之间的链子太短了，万龙国公想要挥手都只能举起双手。两只手一起挥怪幼稚的，但也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可怕。

暮看着万龙国公心情复杂，张山完成自己的任务一溜烟就跑了。暮推开演讲厅的门，两人一起走了进去。

看着宋铭瞪大的眼睛，万龙国公想要逗他，但暮在这里得收敛一些。

“你为什么会在这？”

“你们老大来找到我哦，然后我就跟自投罗网一样过来啦。”

万龙国公晃了晃手上的手铐，宋铭也注意到了他尾巴上的那层铁壳。

“好了，说正事吧。”

暮走到演讲台，从话筒所在的讲台桌下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三人都在第一排坐着，宋铭和暮中间夹着万龙国公，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组织里藏着很多不会被任何设备检测到的笔记本电脑，都由张山负责藏。他们现在手里这个，藏的地方还算正常，听说有一个还藏在马桶的抽水箱里。

暮将U盘插入接口，几秒的读取后弹出一个文件夹。文件夹内只有一个视频，暮双击点开，三人都安静地开始观看。

不止是上一次幻境的记忆，之前失去的记忆都在这段视频里。宋铭看完倒是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只是看到青丘带头跪拜和恢复的场景有些感叹，还是没明白怎么单找他一个人。

暮的情绪就有些激烈了，哪怕已经提前看过一次，青丘说过的“你们两兄弟”给他造成很深的影响，不敢相信自己和万龙国公真的是兄弟关系。

夹在中间的万龙国公感受着微妙的氛围，这些对他来说都已经过去了，甚至有点犯困。

暮很快压下自己的情绪，等着视频播放完毕，任由画面停顿在屏幕上，扭头皱眉开口：“你说找到了最后一个基站，在哪？”

万龙国公回神，看着电脑屏幕说：“你猜我为什么要说，过来的条件是单独找宋铭？”

暮一愣，一瞬间明白了缘由，看向宋铭的眼里全是不可能，说出的话语气有些不稳：“怎么可能，人怎么能当基站？”

“怎么不能？宋铭不一样，他的魂魄并没有经过轮回转世，早就超脱生死外，是最好的隐藏基站。这也是为什么，他对记忆修改这些东西很敏感，会受到控制。”

暮感觉自己的头很痛，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用手指敲着桌面。

只有宋铭还蒙在鼓里，但他意识到自己有某种特殊的体制，暮没开口他也不敢问。

万龙国公的头忽然靠了过来，正好靠在宋铭的肩膀上。他被同化的部分隐隐作痛，哪怕犯困也不会睡着。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

对方开口，暮也看了过来。宋铭骑虎难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后提问：“就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想要知道详细一点的，毕竟关乎到了我自己。”

暮不动声色地把靠着宋铭的万龙国公拉起来，对方也不生气，老老实实坐好。

“天道设置了四个隐藏的基站，你可以理解是帮助它管理人世的分身。已经有三个基站被万龙国公毁掉，每毁掉一个就会建一座庙，每一座庙代表一极，就是地维四级。”

“雷湖的石柱就是庙宇的前身，效果一样。天祭节本应将失散的灵气汇聚回四极，却汇聚到了这两座庙上，四极的存在逐渐被这些庙替代。但同时，因为使者造成过的破坏，替代的进程有所减慢。”

“我们推测，天界想要等庙宇完全替代掉四极，将其破坏，让整个天界砸下来。除开这些，剩下的那一个基站就是你，宋铭。”

宋铭听完暮的话，问：“那为什么要让天界落下来？这样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暮摇头，宋铭又看向万龙国公。对方刚准备开口，一阵大风猛地吹开窗户。窗户撞到墙上碎掉，玻璃碎片又被风带着飞过来，划破了万龙国公的脸。

“看吧，我说不出来。”

大风立马停了，窗户的边框裂开，支撑不了掉落在地面，彻底碎成一堆渣。

“不过呢，其他的应该能说。这些都是你们自己调查出来的，真假自行判断。等哪天我说这些都不会被警告，那就说明天界已经不怕了，我们会更危险。”

“还是那句话，随时欢迎找我合作。”

万龙国公一用劲就扯断了手铐中间的链子，一手一个拍着宋铭和暮的肩膀。

就知道，这个手铐困不住。

“不过看起来，”万龙国公接着说，“他们偷听的条件看来有两个，一是基站在旁边，或者我在。上次我不在，青丘来找你们也被听见了，那就是因为基站。”

“嗯……”

暮在思考，他让宋铭可以先回去了，也不用有什么压力，正常生活就是。

宋铭离开，万龙国公没有着急取下手铐，要是取下这房子里的防御系统又会锁定自己，他不想费精力躲子弹。

过了几秒，万龙国公开口：“好了，我把对面屏蔽了，只能维持十分钟。”

同化后对方能通过他偷听，但随着同化进度越多，他也能屏蔽对方，只是不能长时间维持。

“我能看看那些裂痕么？”

万龙国公解除幻术撩起袖子，他的整条右臂都布满了裂痕，些许还蔓延到了锁骨和右边胸腔上。

“现在进度是多少？”

“25%。”

“这么快？”

“算慢的了，我要没中断还得更多。”

万龙国公放下袖子，暮却忽然握住他的手臂，一股清凉的感觉从相碰的皮肤传到裂痕上，什么也没发生。

“为什么没用……”

“好啦，这东西可修复不了，抓紧时间说别的吧。”

暮收回手，在笔记本电脑上点击另外的文件夹，翻出许多资料放在屏幕上，有图片、视频，以及纯文字。

“就在前几天，有个神秘人给我们发了很多资料。这其中有琤和天道的对话，也有各个庙的进度。这是不是你们的人？”

“不好说呢。”

万龙国公又露出那种意义不明的笑容，暮坚定了就是他们的人的想法，接着播放一段语音。

“得加快苏醒程序，不然……他们……知道……无妨……躯体即将……完成……”

中间夹着许多噪音，听不清完整的语句。前方是琤的声音，后边的声音就算变声万龙国公都能听出来，是天道的声音。

万龙国公忽然嘴痒，很想抽一根。他本来是不抽的，是从几十年前开始的坏习惯。但这里哪找得到呢，终归是心烦想找个宣泄口。

有一个奇怪的点，按理说是要完全同化自己的身体才会被夺走，语音里却说即将完成。难道是做了另外的分身？

“这么多年都没露出马脚，偏偏这段时间频频在你面前出错，也有可能他们是故意让你知道。”

万龙国公提出一个看法，暮也觉得很巧合，按理说都掩饰了那么久的时间，不应该这么轻易露馅。

“有一个可能，是我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它无法预测我的行动，我如今不属于它庇佑的‘众生’之中。对方最是讨厌扰乱规矩，但还是有些牵强，明明让你们继续和我对立才是。”

“除非，我们合作，他们能从我们这拿到什么。”

暮说完，看了看时间，十分钟的时间快到了。

万龙国公强行又续了十分钟，手臂上的所有裂痕渗出血。暮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的治愈术想要治疗，万龙国公却是摇头让他别费劲。

“用这股相容的力量，有一些小小的代价，不足挂齿。我们合作能得到的东西……神位。”

万龙国公的话点醒了暮，对方又继续说：“以你的秉性，在我们相认后你会把神心给我。我恢复神位，但同化并不能消除，他们想要得到完整的神位。”

“我不擅长打斗，若是另一个神位被控制，那我被同化也是迟早的事情。也因为我的威胁不大，所以他们并不打算第一个解决我。”

“第一个解决你，我会直接翻脸，他们不敢赌，于是干了另一件恶心事。那件事与对你下手来说有过之无不及，他们左选右选都是错。你不记得了，在我决定做这些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就算相认我也绝不会要回神心，你也绝对不能给。”

“天道相当于一台超级电脑，这些事我们能想到，对方不可能想不到。”

暮在想别的理由，万龙国公打开手机，宋铭在给“李尚明”这个账号发消息。

宋铭：医生又来问我面包的事情，你还是少来医院吧。

李尚明：你把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说吧，老是骚扰你也不太好。

宋铭：你想好啊，被找上门我不负责。

李尚明：嗯。

宋铭发来了医生的电话号码，万龙国公看着号码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暮的思考。

“还有一个。最后一个基站是宋铭，我本来想恢复他的前世记忆，但天界似乎也想恢复。我们合作，和宋铭的接触不可避免，那他的记忆就会持续恢复。我躲着不想见是不可能的，那个幻境必定拉他们进去，你的祝福很快就会失效。”

“不可能，除非我主动撤掉，不然不会消失。”

“要是让你主动撤掉呢？”

还真有这种可能，只要发生必须进幻境的情况，他只能撤下祝福。万龙国公看起来很累，多延长的十分钟也要到了。

暮今天也思考了很多，实在是疲乏，打算日后再谈。

屏蔽失效了，万龙国公起身准备离开。他和暮一起离开演讲厅，路上忽然提出个想去宋铭在公寓的房间，暮带他走到门口没有进去。

万龙国公隔着门听，里边没有声音。也是，宋铭早就回医院了。

最终暮还是用自己的最高权限门卡开了锁，他们走进去，万龙国公四处观察，没有动任何一个东西。

简洁干净的布局，和以前一样的习惯。

闻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是生活在这里的主人的气息，万龙国公有些焦躁的心情逐渐缓和下来。

“是我把你们卷入进来的。事情尘埃落地，我如果不在了，你能安排宋铭有个安稳的后半生吧。”

暮的心抽了一下，不安的情绪在心头弥漫。

——

“他们已经发现真相了。”

仆人端来新鲜的削好了的水果，琤拿起一瓣梨放进口中，听到这句话心情还十分不错地露出微笑。

“那放出的线索，都被发现了？”

“是的，大人。”

“好事，好事。”

琤咬断塞进嘴里的梨，汁水四溢，部分汁水沿着嘴唇流下，他用舌头舔掉。

“好梨，人世还是有好东西的。希望以后还能吃到吧。”

仆人收拾好桌上吃干净的果皮和其他残渣，看了琤一眼，躬身后端着盘子离开。

再也不想见的人：你猜中了，他们要继续行动了。

万龙国公：知道了。

再也不想见的人：我戴罪立功这么久，还不打算原谅我？

万龙国公：断头之仇，我会记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