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牢狱内,祝安拿着一把折扇站在其中,他对面是一个衣着朴素也难掩其贵气美貌的年轻女子,这女子就是阳城城主的女儿,师珑映。
师珑映率先开口:“墨竹公子来这暗无天日的牢房做甚?是想要看本姑娘的笑话吗?”
“岂敢?祝某人定居阳城不久,多亏了师小姐的引荐助推,才在阳城有了一席之地,这份恩情祝某时刻铭记。”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师珑映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祝安淡淡一笑,“困于囹圄不过一时的,师家大势已去,师小姐也该另谋出路才是。”
“出路?我还有什么出路?等新城主上任,师家必被清算,我非死即伤,再者就算阳城容我,李璱与师家隔着杀母之仇,他能容我?如今我师珑映就是个笑话,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在笑话我?笑我想嫁给李璱却被拒之门外,笑我嫁给李璱不成转嫁他爹,笑我大婚之日被绑关押,笑我好不容易回到阳城又是如此境地。”
“我既然来此找你,你便不是无路可走,只是需要付出些代价。”
师珑映上前两步,仰头发泄满腔怒火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你扳倒师家就是为了自己当城主,就是你挑唆了我父兄,让那个金娘吹枕边风想跟饶城联姻,又让我兄长对我如此忌惮,父亲他们才会不听我劝,把我塞上花轿!我都说了李璱不是逆来顺受之人,他们胆敢毒杀其母,急死我了!”
祝安连忙摇头:“你此话可是严重了,我不过稍作试探,联姻是为了合作夺权,这祸心是他们包藏的,计策也是他们谋划的,往日恶端也是他们做下,我不过就是趁乱翻寻到了证据,还真不敢说是我扳倒了师家。”
“道貌岸然之辈,你若再不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可送客了。”
祝安不由一笑,他成道貌岸然之辈了?
“别急嘛,我知道你是师家的智囊,六年前淮南王东征,正是十二岁的你分析局势,联合几个门客说动你爹,交出兵权,俯首称臣,才避免了师家被血洗。秦城东家之乱也是你舌灿莲花,劝阻了你爹趁火打劫,不然师家就是下一个东家。”
“至于阳城那些偷漏税的财物也有你的手笔,你为师家敛财,问心无愧吗?去岁除夕你庶兄聚众奸杀三名良家女子,也是你在其中周旋帮他脱困,助纣为虐!”
“我身在师家,我能怎么办?”师珑映低头。
祝安叹了口气,“他又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兄长,何必每每替他善后呢?师小姐本是玲珑心,自小对标安氏女,对自己严苛,一身才华,就甘心用于此等污糟事上?”
师珑映不解提问:“我们师家皆已被捕,你再挑拨是非有什么好处?”
“怨不得是我挑拨,他碌碌无为,你熠熠生辉,若非你是女子,又一心辅佐他,恐怕他早就容不下你,你这么聪明,我想必不用多说,你爹虽已死,但师家之祸总得再有人伏法认罪。”
祝安“桩桩件件前因后果,最清楚的莫过于你们师家自己人,若是还想为师家留后,我放你去和宗族的人谈谈,不管是动之以情还是晓之以理,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师珑映稍加思索:“你给我的出路就是让我大义灭亲?我以为你是想让我助你当上城主?”
“听师小姐此言,山人还有妙计啊?”
“我这里掌握着的阳城秘辛说不准真能帮你,原本是留给我兄长铺路的,既然他如此不成器又背刺于我,那我只好送他上路,将功赎过,以保全师家老弱妇孺。这些东西我记录在册,还有证据口供,可以悉数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师小姐真是快人快语,祝某必定倾囊相助,请讲。”
“祝安,既然你亡妻,我未嫁,不如你等我三年,娶我做续弦!”
祝安差点吓死:“咳咳,师小姐这是畏惧了流言,想要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堵住悠悠众口?”
师珑映瞪了他一眼,“呸,如意郎君?你还真爱往脸上贴金,我只是不想让人看我笑话,我要当城主夫人,所以我肯帮你当上城主。”
“师小姐先别如此自信,在下琅都人士,外祖乃是前朝丞相,人们都称他一声耿公,想当这城中权贵也简单,只是外祖时常教导我抛开虚名,拿本事说话,祝安不才,堪堪拿到了阳城百姓的万民书,百姓皆属意我的贤能,认为我可做他们的城主。”祝安傲娇地开了扇子,扇扇风。
师珑映看向他的眼神复杂,“看来是我不配同你谈条件,我愿陈列师家所有罪行,举证师家有罪之人,也会说服其余人作证,让你名正言顺的清算师家,你说吧,原本给我的出路是……?”
“许你一个女史令之职,为我做事。”
“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若不想做女史令,想做城主夫人,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考虑。”
师珑映连忙接话:“就做女史令,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祝大人,我就在此等你的消息,你若是再过河拆桥,我做鬼也缠着你。”
“在下冤枉啊,真的从未做过过河拆桥之事,师小姐对我颇有偏见,如此往后如何为我办事?真怕你在背后捅我一刀。”
“大人把心放肚子里,我这辈子奢望当个女城主,可也只是奢望,眼下能当个女史令我求之不得,除了你也不会有人用我,我只盼你快快坐稳城主之位,好放我出去一展拳脚,我断断不会害你。”师珑映目光真诚。
“你可别欣喜过早,出了这牢笼,外面飞短流长可有的受。”
“这便不用你操心了,你又不愿意娶我,嘴上功夫有何用?”
祝安又被呛住,“那好,我不多嘴了,这便告辞了。”
师珑映看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一下卸了气倒在草堆上,从一开始就错了,师家造的孽也有她一份。如果能重新开始,她一定坚守本心,而不是被裹挟着走。
想着想着她又踢了脚墙,该死的祝安,刚来阳城的时候她看中他的气度不凡,给他造了个墨竹公子的名号,结果他表面来攀交世家,实则还与平头百姓相交甚欢,一面骗取权贵欣赏,一面又笼络人心。
本来与李璱之事不成,她是属意祝安的,如今看来,还真是自己自视甚高,殊不知人外有人,才让师家这危墙塌得这么快。
她自嘲着喃喃道:“本来想把你发展出来为师家所用,为我所用,结果最后还是我为你所用,祝安呐祝安,本小姐国色天香,你还不乐意娶我?以后我以职务之便日日在你左右,看你怎么找续弦?来一个我骗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