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帆看见他的那一刻罕见地怔神，像是没想到会在这碰见林嘉鹿，脑中随即闪过一丝懊恼，下意识地不想让林嘉鹿看见他不好的一面。

水泥地上陈天明还痛苦地瘫在地上，林嘉鹿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都是真的。

几缕尘灰飘落在他的黑发上，白了一大片。祁帆抬脚走过去，宽大的手掌蒙上茫然的两只眼睛，林嘉鹿愣愣地由着他将自己带走，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祁哥……”

Alpha高大的身影完全将人挡得严严实实，方一静并没有看清他的动作，只是见林嘉鹿突然出现有些错愕，下意识地想跟上去，却被他阴冷的眼神生生绊住脚，令她不敢再靠近一步。

拐到另一个巷子，放下手，祁帆才细细地拍掉他头上沾上的灰尘。见他还怔怔地睁着眼睛，祁帆提醒他：“闭眼。”

拍干净后，林嘉鹿自己睁开了眼，终于醒过神来。

“你怎么在这？”祁帆略一思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点你应该在上课。”

祁帆的话总是冒着冷气，连同刚才那一幕，林嘉鹿被冻得缩了缩肩，含着下巴说：“我……我请假了。”

祁帆眼神一暗，手背贴上他的额头，“生病了？”

林嘉鹿快速地躲开，被他捏住下巴转了回来。

确认他确实没发烧，祁帆微不可见地展眉，斜眼掠过他飘忽带怯的眼神，心下一沉，“你翘课了？”

林嘉鹿僵硬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像头一次逃课就被家长抓住的坏小孩。

余向洋果然说得不错，祁帆经常在这边出没。

“抬起头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林嘉鹿才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眼皮仍倔强地向下半阖着。

他在怕他，祁帆能明显地感觉到。

刚才那操蛋的一幕被他撞见，把人给吓着了到底有些后悔。

微微叹了口气。

林嘉鹿余光瞥见他抬起的右手，瞳孔微缩，蓦地失去心跳，紧张不安地缩在原地，想逃离恶魔的爪牙却又没这个胆子。

手掌落下来的一瞬间，他紧紧闭上了双眼。

宽大的手掌化作轻飘飘的羽毛，轻柔地抚摸他松软的短发。指间嵌入丝丝缕缕的发根，挠痒痒似的抓了抓，片刻后留恋地抚平了被搅乱的头发。

放下手，祁帆俯身与他平视，冷硬的面庞连同嗓音一同放缓，“还怕吗？”

林嘉鹿征征地望着他寒潭化作暖流的眼眸，一刻梦回从前，十三岁的林嘉鹿碰见一群人大打出手，害怕地躲在身后，少年转身护着他离开混乱不堪的打斗现场，耐心十足地哄慰他，“别怕，有我在。”

林嘉鹿低低地摇头。

祁帆放下心来，没再追究他为什么逃课，也没解释自己刚才的事，只想他快点忘掉方才那一幕才好。

抓过他细白的腕骨，祁帆叫他注意脚下的碎石子，直到走出雨巷，他才想起什么，“不是说没事别来这里，怎么又来了？”

他问得很轻，似是刚想到一样随意提起。

林嘉鹿却从祁帆摘下冷酷的面具中恍然醒悟，迟钝地回想起刚才看见的听到的一切。

从学校翻出来后，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上次见他们一伙进网吧猜测他们常去那，便凭着记忆找来了。

只是没想到人是见着了，却是撞见他为别的Omega第二次出手打架。

敢动我的人。

他赶到时，那个倒霉的混混已经被血模糊了嘴脸，不知他是怎么招惹方一静了，才让祁帆下这么重的手。

才不过几天，祁帆口中不熟的女孩，就成了他的Omega，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撑腰、为她出头。

有Omega了还对他说谎，没有分寸地牵他的手走在大街小巷，这发生的一切跟他们口中向来对Omega来者不拒的校霸对上号，林嘉鹿甚至怀疑，眼前这个残暴又四处留情的Alpha究竟是不是自己一直要找的那个人。

“下次一个人就别来了。”祁帆还抓着他的手，边走边嘱咐道：“这里都不是什么好人。”

林嘉鹿停下脚步，手腕从他手中抽了出来，眼中是祁帆所没有见过的疏离，又像是在赌气。

细若蚊蝇地声音响起，“你也不是好人。”

祁帆脚步一顿。

林嘉鹿突然很后悔今天逃课，他不该来找他，刚刚发下的测卷还被他塞在桌洞里，今晚就要交，他得快一点回去才行。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祁帆掌心空落落的，残留着Omega奶香味的余温。

他好像真的把人吓着了，似乎吓得不轻。

人没哄好。

拳头一点一点攥紧。

祁帆松开手，颓然地靠在阴暗的墙面上，习惯性地点了颗烟，浓白的烟雾弥漫整个巷口，路过的行人看见他顿时快步疾走匆匆而过。

也对。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