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诺虽对古董没什么研究,也知道这里是一家老店,装修设计无不体现出应有的富裕内涵,放在这里的花瓶即便不会是什么珍贵古董,价卝格也是些的。
他顶着满头的汗,钱应该不是问题,只是亚瑟……
“……你反应也太大了点。”提诺心想,“我才只说了个开头而已……”
“什…什么啊!”亚瑟对自己无法辩解的窘境懊恼得不行,“我才不是因为你那句话!不是!绝对不是!说到底说什么我喜欢他,简直太可笑了!”
他左右照看,可能是发现没有如他家里召唤佣人的铃,只好快步走去门口,对着外面说:“有人吗?我这里需要清扫。”
在从前,这种事他可不会那么积极。
服卝务员很快就来了,一看那花瓶也是呆了。
亚瑟不好意思地说,“你看吧,这个要多少钱,我赔你们,真的很不好意思。”
也不知是不是在对待王耀事上的不够坦然,让他对于赔偿尤其诚恳,这件事几乎全程都由他在主导,他一向不是个十分积极热情的人,但这件事几乎都是他在动嘴,直到最后一切都打扫完了,店长来谈完赔款,提诺竟一句话,不,一个字都插不进去。
处理完卝事卝故也有过去将近20分钟,两人终于可以得回到先前的平静。
面对眼前像是变了一个人的亚瑟,提诺一时呆着。
“……再来几个菜吧。”
“不用!不……”亚瑟似乎也有些局促。
“但是,你吃饱了吗?”
“……我可以到外面吃。”
“那不是一样的?既然都出来吃了,就吃饱了再走吧。反正这钱总要付的。”
亚瑟揉卝搓卝着手踟蹰不决,他不是不饿,是不想面对提诺。
亚瑟也没有想到会走到这一步,原本该是他质问提诺,现在却被提诺将了一军。
“不,我不饿,一点也不饿,真的。”他也不看提诺的眼睛,只是对着别的方向点头。
提诺本也不是个决绝之人,若是平常,他一准随了亚瑟,该走便走。但今天,若是没见亚瑟这番大动静还好,现在见到了,更觉得有些话必须提前说明白才行。
“亚瑟!”他一反常态地喊住了正在检卝查口袋,准备离开的亚瑟,“这是我不多的请求,请你听我说完好吗?”
亚瑟绕开凳子,并不准备留给他哪怕一秒,“不用再说了,先走吧。”
提诺一横心,喊道:“现在不说清楚,以后怎么一起工作?不止我,以后你还会遇见更多公卝司的人,你不想清楚,难道想以后闹笑话吗?”
亚瑟惊住了,“我闹什么笑话?”
“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会比你现在的这个小。”提诺两眼示意,看向亚瑟身后那个已经没有了花瓶的独座。
亚瑟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烧杀抢夺的画面,都是他以往看过的电影,以及自己被拍下的醉酒后举着瓶酒,赤卝裸卝着身卝子,只挂一条领带跳舞的模样。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乖乖移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提诺只想哭笑不得,这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也坐下,好好与他看着。
“我其实就几句话,你不用马上紧张,我不问你太多。”他怕又闹出什么来,只想以最简短的语言点拨亚瑟,点完便不再为难亚瑟。
亚瑟安静卝坐着,金黄的发卝丝细碎地在风中打转,脸上有些忧伤,又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敢抬头。
看着这样的亚瑟,提诺的心又软卝了。
“亚瑟,喜欢有很多种,我很明白自己对王耀的喜欢是哪一种,那么你的呢?你明白吗?”
“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亚瑟的脸红扑扑的。
“好,那你就为了预防喜欢上王耀这件事吧!要知道喜欢他的人不少。”
亚瑟的眼睛瞪大了起来,“什么?”
提诺轻拍自己的脑袋,叹道:“这不重要,因为老板他不会喜欢他们任何一个,对于他来说他们都是客户。”
不得不承认,亚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不太愉快。
提诺继续说:“喜欢之间的区别恐怕会让你心力交瘁。如果这种喜欢只是迷恋,那我想过一段时间就好了,只要不影响工作,怎么发挥都可以。但如果这种喜欢是真的打从心里的喜欢,那就不一样了。”
亚瑟故作淡定,抬头眺望窗外,他的两颊有些烫。
“王耀,你知道他是我们的老板,而我们是他的员工,除非你离开这里,否则永远都会有这样一层关系。他……不是个普通人,他有他自己做事方式,也有很多不同的朋友,以及敌人。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不是说他有多强,与我们的距离有多远,我是说他的生活不像我们那样简简单单,所以很多事也不能像我们这样随性地处理。”
“我明白,我听明白了。”亚瑟脸上的红潮稍褪了些,他得以转过头来,好好与提诺相看。
“你是说,与他相比,我们都很天真。但是提诺,我知道你的父母也都是有学识的人,我们成长的环境也不都是只关于我们两个人的。”
走得越高,牵扯的就越多,这是谁也懂的道理。身为曾经也拥有家族庄园与银卝行的柯克兰少爷,亚瑟并不觉得自己的家族也是简简单单的。他见过的那些人,听过的父亲说的那些算计和考虑也很多。只是他自己不感兴趣。
换言之,他并非没见过世面。
提诺认同,点头,但也摇头,“我知道,但这跟我说的不一样。”
亚瑟完全无法卝理解不一样在哪里。
提诺也很难解释,“怎么说呢,很多事只能自己体会,我也说不好。但不管怎样,你首先要想清楚,只要想清楚了,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门外有客人吵闹着经过,让一直处于呆怔中的亚瑟回过神来。
他像是被发现了什么似的,低着头站起来,“我们先回去吧,先回。”已经走了出去。
提诺知道亚瑟还需要一点时间,他该表达的都已经说得明了,也该给他一点时间消化。
两人一同回的学校,提诺要打车,亚瑟却执意做轨道线。此间正是高峰期,两人在车上被挤成两只金毛沙丁鱼,只有头还是胖的。
车上的人都累着,也没人多看他们一眼,这倒比学校里要来得舒服。
亚瑟与提诺被挤得相距甚远,一路上也没顾上再多说几句。
到得学校,已是晚上九点。
从学校到宿舍,两人倒都是一起,但亚瑟两眼平视前方,目中无人,呆滞的模样仿佛看空了整个世界。提诺知道他有自己的心思,一路上也没多搭话。到了寝室里,亚瑟沐浴换衣,将一天的辛苦吹卝弹得干干净净,换上一身运卝动服。
“我去跑几圈。”他仔细细好鞋带。
“哎?真跑啊?”
亚瑟羞着,也不知在羞什么,“什么叫真跑啊,我跑下步还不行?都是王港害的,习惯了停不下来了!”
“哎,王港害的……”
亚瑟又恼,“不行吗?不是他害的难道还是你害的?”
“那也不是……”
咯嗒一声,亚瑟带上了门,消失在寝室。提诺的后半句只得在寂寞中独自飘零:“但现在已经十点了啊……”
十点,在那半月的训练期里正好是亚瑟得以休息的时间。再往后,他就得在睡觉中承受折磨,在之前他吃了饭在功课中。
虽说这些事提诺是不可能知道的,但亚瑟自己可是心知肚明。
他跑下楼时耳朵还红着,出了宿舍楼,凉风一吹才好了点。
他朝操场跑去,这时候那里只有成天腻歪的小情卝侣在偶尔出没。他们看见一个晚夜来跑步的,也都用惊奇的目光看上几眼,及至认出是亚瑟,又多看几眼,叽里咕噜一回。
要是原本的亚瑟,那一定会设法不被察觉地避开,自然,原本的他这个点也不会出来!
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他经历得不算多,但总也与以前不同了。
他的脑袋里现在只有王耀,也顾不得别人看他是什么样子。
一圈又一圈,他跑得不知疲倦,他的体力已经相当好了。
他的脑力也相当好,想着王耀的事一次又是一次,不知疲倦。
理智上来想,提诺说的都是对的,提诺也是真的在为他着想,但事情一旦与王耀相关似乎就变得尤为棘手。
他真的喜欢王耀吗?
他不敢说不是。但那最多就是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
亚瑟记得自己曾也有过几次恋爱,有男人也有女人,有普通人也有比他还有家世的人,可他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提起某人的名字就感到紧张,甚至窘迫。
一路上,他甚至想的只是‘提诺一定知道得很多,他跟王耀是那么近,而我却才加入到他们中间’,为了这个念头,他竟然反复心酸!
他真的从没有这样为这种事烦恼过!
他确实要好好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容貌吗?他开始回忆与王耀见的第一面,他的确是被王耀的容貌所吸引。
但只有容貌吗?
不,他早就知道王耀于他只有容貌的问题。王耀谈吐间自有一派气度,虽然有时候粗卝鲁又嚣张,但亚瑟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经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他的气度是宽阔,宏大,是能包容又能吞噬一切之存在。虽然他的冷嘲热讽让亚瑟很不适应,但他没法不被他吸引。
那是个世间独一无二的人。
亚瑟不得不承认,他今天能在奇异果,有大半原因是因为王耀。但你要说他是为他留下,不,没有一个念头是纯粹为了王耀,但几乎每一个念头又都没法不与王耀相关!
他明确知道自己对于王耀的感情绝不是提诺那样纯粹的钦佩,但那难道就是喜欢?
不不不,王耀如此对待他,他难道还喜欢他?他是找虐吗?
很不幸的,可能是有点。
亚瑟猛敲自己的脑袋,他不敢想象哪怕是现在,他为能进奇异果而高兴的原因中有八成是因为王耀!
啪啪一阵清脆的响声,前面有一女生对着亚瑟一连按动一串快门。
亚瑟张望而去,那女生捂着嘴卝脸跑得甚快,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亚瑟看见她在远处和其他女生有说有笑。
“如果你对王耀只是迷恋”忽然他又想到了提诺的话,夜风带出的凉意给他送来清卝醒的良药。
他停下了。
他是不是也着魔了?
他的回答一直都是肯定。所以能说明什么呢?这是迷恋?
一整个夜,在漫无边际的星空之中,他觉得自己的问题叫他无法藏去任何一个角落。他不得不知道这个回卝复给自己的答卝案。
他怔怔地走了回去,回到寝室里。